蠟燭“嗶?！币宦?，閃了個燭花,，屋內(nèi)的光見著亮了些,，隨后又暗下來,，恢復(fù)先前的亮度,。

　　程銘去找了裴審言,，并沒有陪在程阮身邊,。程阮先聽妙琴說起來的時候還一怔,，隨后便笑著跟著妙琴去了新房,，卻留下瓊笙來，吩咐她若是見著程銘回來,，同他說說她的去處,。瓊笙便也應(yīng)了。

　　程阮問妙琴可是程荑有什么事情,？妙琴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程阮心情有些煩亂，索性也就不問了，只隨著妙琴靜靜的走過去,。只是在心里揣測著到底是四姐姐首一回成親,，對方又是她一向歡喜的宋駱，心中大抵有些小女兒的情結(jié),。

　　她自己心緒原就不靜,，也就靜默，不一會兒,，就到了新房,。

　　妙琴躬身延請她入內(nèi)，程阮推了推門,，“咯吱”一聲的響,。

　　先前沒見著程荑上轎子時候的模樣，這時候見,，卻是安穩(wěn)坐在喜床上的,，周圍零零散散的散落著花生桂圓棗子之類，寓意著“早生貴子”的意向,。

　　程荑早就聽見聲響,，手指動了動，抬起來將蓋頭掀了一半,，疊在了頭頂?shù)镍P冠上,。

　　她這會兒面色平和，燭光又柔和了面部輪廓,，看起來不似平時鋒芒畢露,，一副大家閨秀的溫婉模樣。

　　程阮抿出一個笑容,，走進(jìn)去,，在她對面搬了個椅子坐下，問道：“四姐姐,，有什么事兒呢,？”

　　程荑看了看她。

　　周圍并沒有丫鬟,，妙琴也是在門口守著,。程荑動了動耳朵，外圍雖然有些嘈雜,，但并沒有武功高強的人在附近,。

　　——所以談話是安全的。

　　程阮并不見程荑開口,，想著大抵就是因著新婚的緊張,，便跟程荑道：“四姐姐,，小宋哥哥對四姐姐的心意這一年也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四姐姐不必?fù)?dān)心,，四姐姐即將就要和小宋哥哥喜結(jié)連理，應(yīng)該高興才是,，可不要想些有的沒的,。”

　　程荑看了看她,，突然一笑,，“你覺得我是在擔(dān)心宋駱？”

　　程阮擰眉,，“難道不是,？”

　　程荑搖了搖頭，剛才的笑容好像曇花,，猛然一閃,，接著又消失了。她看著程阮,，徐徐問道：“我聞?wù)f裴審言回來了,，你當(dāng)知道這個消息吧？”

　　程阮抿了抿唇,，點頭,，“瓊笙倒是去外圍聽了聽，可是并不見二姐姐的下落,?！?p>　　“還記得我先前同你所說的遠(yuǎn)離裴審言和程婧的話么？”

　　程阮頓了一下,，不明白她今日舊事重提是為了什么,，想了想，便道：“我同審言哥哥的婚約先前已經(jīng)解除了,?！?p>　　——表示他們再無瓜葛的意思。

　　程荑沉默了一會兒,，道：“不止是婚約的關(guān)系,，你離他越遠(yuǎn)越好?！?p>　　——只是外界的約束（婚約）解除了罷了,，程阮自己的心思卻是沒有吐露。

　　程荑這話的意思同鷺鷥所說的話有異曲同工的妙處,，程阮一怔,，“為什么,？——四姐姐，你知道什么,？”

　　程荑并不驚訝于程阮的敏銳,。事實上，這次她重生回來,，就敏感的察覺到了程阮的不同,，從前是正經(jīng)的傻白甜，現(xiàn)今甜面孔下卻逐漸藏起了心思,，看她原來對程以桐和裴亦書各自的態(tài)度也便知道了,。

　　她既然開口提醒，自然不打算再將此事隱瞞,，想了想,，她道：“先前我聽妙琴說起來，你尤愛看鬼神的話本子,？”

　　不知程荑怎么轉(zhuǎn)移到了這樣的話題上來,，程阮愣了一下，道：“是的,，那些東西雖然奇奇怪怪的,，但卻非常好玩，比千篇一律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可好看多了,?！?p>　　程荑嘴角牽起一抹微笑，“你信么,？”

　　“信什么,？鬼神么？”程阮思索了一下,，想到鷺鷥的存在,，非常堅定了點了頭，但又覺得這樣過分肯定,，所以只好頓了頓,，“唔……信吧……畢竟狐仙那樣漂亮，若是信著有,，沒準(zhǔn)兒什么時候能見到,。”

　　饒是程荑一向清冷,，聞言也忍俊不禁,，她看了看程阮，問道：“若是我說先前我經(jīng)歷過這些呢,？”

　　程阮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瞪大了眼睛,，“經(jīng)歷什么？”

　　“父親去世,，土匪搶人,，遇上程婧，還有和宋家結(jié)親……這些事,，我都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回,?！?p>　　大抵是因為今日的喜慶,，程荑的耐心很好，給程阮明晰的解釋了一次,。

　　程阮瞪大了眼睛,，“四姐姐你經(jīng)歷過這些？”

　　程荑點了頭,，“都經(jīng)歷過……經(jīng)歷到后來,，我就死了?！?p>　　程阮恍然一驚,，她想起來原來鷺鷥說過的程荑在書里的結(jié)局——被做成人彘困在甕里，扔到掖庭荒蕪處,，只有宋駱每日陪著她,。她仔細(xì)的看了看程荑的面色，并看不出任何凄苦的痕跡,，然而,，她還是有些期期艾艾的問道：

　　“先前的結(jié)局，不好么,？”

　　程荑挑了挑眉,，“你竟察覺得出來這個？——是啊,，一點兒也不好,。”

　　程阮心知程荑原來的結(jié)局,，并不愿意提起這段傷心事,，只好轉(zhuǎn)移話題問道：“可是四姐姐現(xiàn)在還好好的活著啊?！?p>　　程荑點了點頭,，“是啊，我也很驚訝,。最后只好歸結(jié)于是滿天神佛也不肯放我死去,，所以才讓我重生歸來,。”

　　“四姐姐的遺憾是——,？”她遲疑了一會兒,，問道：“——是二姐姐么？”

　　程荑點了頭,。

　　“我在上一世的時候,，一樣是宋夫人上門來提親，程婧不肯嫁,，推到了我身上,，那個時候我并沒有想到拒絕，于是嫁給了宋荻,。后來戰(zhàn)爭爆發(fā),，宋荻奔赴前線，我在梁京陪同宋夫人和宋駱,，梁京淪陷,，宋夫人去世，我同宋駱一同去往北方邊境,，卻才知道宋荻和程婧早已暗通曲款,。

　　“我彼時并不知情，還想著若是實在他們相愛,，成就娥皇女英之美也并非不可,，可是程婧卻明顯不肯只要一個平妻位置。只是她并沒有開口,，偏讓宋荻開了口,，冤枉我和宋駱有奸情。宋荻心狠,，想要殺了我,。卻不曾想，程婧卻出口救下了我,?！?p>　　她看了看程阮，發(fā)現(xiàn)她只是安靜的聽著,，面上神色不露分毫,，似乎完全不驚訝。突然發(fā)現(xiàn)這姑娘大抵心思藏著并不淺,。

　　然而她今日本就打算和盤托出,，既然做了決定，就自然沒有反悔的道理,，便將她知道的盡數(shù)都告知程阮,。

　　她哪里知道,，這些事情程阮先前在鷺鷥那兒已經(jīng)聽了一回。

　　饒是如此,，她還是依然覺得心驚,，尤其是程荑是這樣平和的口吻。

　　“我原先以為程婧這是顧念姊妹的情分,，卻不想她想到的方法還要心狠手辣一些,，完全是讓人生不如死的模樣。最后我被丟棄在掖庭,，成了一個廢人,，只能看著他們成就功名，自己卻背負(fù)了放蕩的名聲,?！?p>　　她并沒有將程婧的手段完全的說出來，到底有些血腥,，唯恐程阮不能承受。程阮也不問,，只是道：“所以四姐姐才四處針對二姐姐,？”

　　程荑點了頭。

　　“另有一點在于,，我后來才發(fā)現(xiàn),，她不止和宋荻有牽扯，和裴審言也有牽扯,?！@也是我先前為何要警告你遠(yuǎn)離他們的緣故?！?p>　　她看了看程阮,，“只是沒有想到你會真的這樣做?！?p>　　程阮微笑,，“四姐姐，人與人相處畢竟是雙向的,，真心實意,，總會看的出來的，此所謂日久見人心,?！?p>　　“哦？是什么讓你那會兒就信任我,？——要知道,，那個時候,，我們并不熟悉?！?p>　　“直覺,。”

　　程阮這樣回道,，她想了想,，“四姐姐給我的直覺，便是不會暗中動用這樣心機的小人,?！?p>　　“那我便將這當(dāng)做是對我的稱贊了罷?！?p>　　她這樣接了一句,，神情倒是和緩了下來。

　　“——你倒是一點兒都不怕我的與眾不同,？”

　　“重生么,？”程阮思索了一會兒，鷺鷥早就提醒過程荑的不同,，她心中自然也是有個猜測的,，只是不想程荑有一日會同她坦然說明。

　　“于我而言,，四姐姐終究是四姐姐,。——何況現(xiàn)在的四姐姐,，較之從前,，倒是好了不少?！?p>　　程荑聞言笑了,。

　　“既是如此，那你就小心著些罷,?！吘古岢虄杉业年P(guān)系依然沒有打破，你終究還是會同他碰上,。我總覺得程婧沒有死,，保不準(zhǔn)什么時候又會跳出來，你自己警醒著些,?！?p>　　程阮笑著道了聲“好”。

　　程荑頓了頓，繼續(xù)補充道：“我先前在賊匪中倒是了解了些江湖中的事情,，你雖長居宅院,，但因著程婧的關(guān)系，外面的事情仍不可不知,。索性我便再同你提點一個：江湖中有個組織叫凌波樓,，辦事非常可靠,。雖然花費銀兩頗為可觀,，但為你自身計，倒是可以去他們那里發(fā)布些任務(wù),。比方程婧的下落,，裴審言的動向之類……凡事預(yù)則立不預(yù)則敗，這是先前夫子教過的道理,，你心中應(yīng)該很明白,。”

　　程荑少有說這樣多的話,，程阮自然也知道她的一片真心,，算是將她當(dāng)成了自己人。這對程荑來說,，倒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所以她只是靜靜的聽著，等她說完,，方才應(yīng)道：“好?！?p>　　她們兩人談了好些,，等程荑將心中所想囑咐的差不多了，她方才送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了一句：“這些,，你要記得?！?p>　　程阮同樣乖巧的應(yīng)了是,。

　　外面?zhèn)鱽淼哪_步聲，妙琴在外面輕喚了聲“姑爺”,。

　　程阮同程荑告了禮,，終于終于轉(zhuǎn)身走了出來，同宋駱頷首禮別,。

　　外面的月亮,，倒是正明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