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意進(jìn)得大殿時,，已然有數(shù)十僧人按輩分在列,。他自然走到圓字輩末尾,，圓心腳程不滿,，竟也跟在他身后進(jìn)來,，很快又有百余位僧人進(jìn)來,。
摩訶寺上上下下兩百僧人,，除卻寺中長老以外,，幾乎在列,。
隨著三聲沉重的鐘聲,，后殿里寺中長老們緩步而出,，只是卻少了最重要一人。
那便是住持衍法,。
寺內(nèi)既然有大事發(fā)生,，住持卻不在，實是違背常理,。
圓意心中未免多了一層隱憂,。
執(zhí)法堂長老衍空目光如電，掃過眾僧,。衍空威嚴(yán)素著,，目光過后，大殿里登即鴉雀無聲,。
衍空隨即對著佛像參拜：“南無阿彌陀佛,。”
寺內(nèi)眾僧,，跟著一起齊齊口喧佛號,。
禮畢，眾長老在佛像下的蒲團(tuán)落座,。
諸僧如羅漢一一靜立,。
衍空向殿中諸僧沉聲，
“衍法住持圓寂了,?！?p> 聲如悶雷，一字字在大殿里回蕩,。
眾僧也如遭雷擊,。
圓意饒是素來不以物喜，此際也腦子一片空白,，恍若夢中,，難以接受這件事。
殿中年紀(jì)小的僧人想著住持素來慈和,，如今圓寂,，不禁悲戚交加，哭出聲來,。
年紀(jì)稍長者,，亦暗自默誦往生經(jīng)文。
過了一會,，見眾僧情難自禁,，衍空又開口，“人生實苦,，解脫為樂,。汝等出家多年,，當(dāng)早已參透生死，怎做這等兒女姿態(tài),?！?p> 他言語之中，蘊(yùn)含佛門獅子吼的上乘妙法,，如晨鐘暮鼓,，只在大殿里蕩蕩不絕。
諸僧中,，即使有十分悲戚者,，亦回過神來。
衍空又朝身邊長老張望,，各自對視,，點了點頭。
顯然是事前商議過什么,。
衍空接著開口,，“明日當(dāng)舉行無遮大會，選出新的住持,，為衍法住持處理后事,。”
他說話間,。
自寶殿外,，竟飄進(jìn)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花瓣，散發(fā)出的猶如檀香的香氣,，同時若有若無的梵音傳進(jìn)來,。
梵音配合花瓣的香氣，有寧心定神的功效,。
“這是來自西域的牟尼花,，接下來不要呼吸，把香氣逼出體外,?！眻A意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心底響起。
略感震驚之余,，照著聲音主人的話去做,。
牟尼二字本有寂靜之意，此花既然喚作牟尼,，有寧心定神的功效自不奇怪,。可聲音的主人既然叫他將香氣逼出體外，顯然其中有些古怪,。
他環(huán)顧四周，大殿一覽無遺,，并不見聲音主人,。
他知好友是以傳音入密的高深法門跟他說話，看來他人未必在大殿中,。
前有衍空的獅子吼,，后有牟尼花的奇香，摩訶寺衍法住持圓寂帶來的悲傷登時沖散不少,。
現(xiàn)今殿中諸僧更在意究竟是什么人使出這天花亂墜,、梵音臨空的陣仗。
值此本寺大變,，不知來意善否,？
“西域小僧鳩摩羅什，參見摩訶寺諸位大師,?！?p> 大雄寶殿外一位西域僧人走入，聲音清朗,，言語甚是溫和有禮,。身后十?dāng)?shù)人抬著儀仗，候在大雄寶殿外,。
而大殿眾長老聽了他的名號,，俱是一驚。
圓意略做沉思,，隨即想起僧人來歷,。
原來這鳩摩羅什乃是西域高僧，生來便是西域諸國的一段傳奇,。半歲就能開口說話,，三歲識得文字，五歲博覽群書,，七歲時已然精通天文術(shù)數(shù),，隨后為求天地之理，出家為僧,，先修習(xí)小乘佛法,，后入大乘，精通多國文字,，深悉各國歷史以及風(fēng)土人情,，博學(xué)之廣，世所罕見。
二十歲于西域天山說法,，辯倒群僧,，使得西域佛國龜茲國主大為傾倒，拜其為國師,。
二十五歲時得龍象經(jīng)一卷,，數(shù)年后席地說法時，有一象忽然發(fā)狂,，鳩摩羅什抓住它,，隨手一擲，便將發(fā)狂的大象懾服,，不敢造次,。是以人稱鳩摩羅什有龍象之力，又尊其為龍象法王,。
衍法曾說過,，鳩摩羅什這等大智大慧的人，一旦修習(xí)降服外道之法,，自是一日千里,，所得成就，遠(yuǎn)非常人可以想象,。
衍空起身,，諸長老諸僧跟著起身。
“無量壽佛,，法王大駕光臨,，老衲等有失遠(yuǎn)迎，還請法王慈悲,，勿要見怪,。”
鳩摩羅什微微一笑,，“得見諸位大師莊嚴(yán)寶相,，實是小僧的榮幸?！?p> “法王請坐,。”
鳩摩羅什道一聲謝,，有僧人送來蒲團(tuán),，隨即落座。
“不知明王遠(yuǎn)來中土,，有何見教,？”衍空問道。
鳩摩羅什合十一拜，“小僧出身西域小國,，不遠(yuǎn)萬里前來中土,，自是為求佛理?！?p> 衍空眉頭一蹙,，鳩摩羅什佛法何等精深，即使天竺佛國中,，也難有與其相等者，摩訶寺在中土也算不得第一流名寺,，能教鳩摩羅什什么佛理,？
其中必有隱秘。
圓心向來為衍空鐘愛,，他見衍空神色,，便知其為難，出得眾人,，對著鳩摩羅什合十一禮,，“摩訶寺弟子圓心見過法王，法王份屬西域密宗,，摩訶寺乃是中土禪宗,，若論源流，以中土文化居多,，早已和西域佛法大相庭徑,。實是難有佛理相傳?！?p> 鳩摩羅什手握念珠,，微笑說道：“世間之理本為一體，到西域為密宗,，到中土為禪宗,，在于名，不在其實,。譬如天上明月,，在西域所見和在中土所見，并無不同,?！?p> 圓心道：“法王此言，小僧不敢茍同,。因為人心有別,，所見自然會有分別。”
鳩摩羅什灑然一笑,，“圓心大師此言深有佛理之妙,，不知大師素日里如何修行佛法?！?p> 圓心合十回道：“小僧愚鈍,，只是心中有佛，每日負(fù)責(zé)關(guān)門掃地,?！?p> “大師錯了。出家人五蘊(yùn)皆空,，心中無物,，何須關(guān)門，何須清掃,？正是本來無一物,，何須惹塵埃?！?p> 他說的最后兩句,，正合禪宗修行的妙旨。
眾人不禁緘默,。
圓意見得鳩摩羅什步步緊逼,，不得不出列，“法王既然深知中土佛理,，何必向我摩訶寺求取佛理,。只怕是法王另有來意，還請示下,?！?p> 鳩摩羅什這等佛法精湛的大學(xué)者，圓心想要與其辯經(jīng),，實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圓意自知也說不過對方,，所以直接開門見山,，若有什么為難，他一肩擔(dān)下便是,。
鳩摩羅什見他戴著鐐銬,，心想：“這人神完氣足，戴著鐐銬,，莫非是個苦修,？”
自來佛門中苦修士為人敬重,。
鳩摩羅什本是知悉中土人士，禮儀繁多,，方才旁敲側(cè)擊,，見圓意開門見山，便不藏來意,，“久聞摩訶寺有般若經(jīng)一卷,，小僧昔年得龍象經(jīng)一卷，正和般若經(jīng)匹配,，愿以龍象經(jīng)交付貴寺,，求取般若經(jīng)一觀?！?p> 不等圓意回答,，衍空沉聲，“般若經(jīng)向來為本寺住持掌握,，如今我寺住持圓寂，新的住持尚未選出,，法王來的實是不巧,。”
鳩摩羅什含笑,，“剛剛在路上聽說貴寺要舉行無遮大會,，選出新的住持，小僧愿等新住持選出來,?！?p> 衍空淡淡道：“法王身份尊貴，明日正好列座判席,?！?p> “衍空長老，不好了,，住持的遺體不見了,。”大殿外一名武僧進(jìn)來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