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到蕭妃,他就停不下來,一直從母親講到了自己的身世,。
我只知道他的生身母親在他剛出生時就已經(jīng)離世,直到從他口中才知道,,他的母親方姑娘是才人身邊的宮女。
方姑娘在入宮前早就有了心上人,那郎君也答應(yīng)等她,怎奈一日皇帝酒后獸性大發(fā)強迫這可憐的姑娘,,害她有了身孕。
可酒醒過后皇帝為自己清譽自稱方姑娘蓄意勾引,,將她囚于冷宮,待生出男嬰后便直接賜死,。這段故事開始時只敢在民間流傳,,后來皇帝年紀(jì)大了老是夢見方姑娘冤魂索命,這才勉強賜了她才人位分還她清白,。
皇帝這一生總共有三件荒唐事:第一件事將兩位青樓女子帶回宮封了位分,,第二件事是同時找多位女子取樂,第三件事則是強迫方姑娘,。他生怕這三件事被史官所記下,,故而對于所有當(dāng)事者都心懷忌憚,特別是這位方姑娘所生下的孽種,。
這可憐的孽種就是楚承安,,他剛出世時皇帝甚至懶得為他取名,直接賜名楚小五,。他原本養(yǎng)在玉貴妃處,,但這位貴妃娘娘為人刻薄,在有了女兒之后更是對他毫不在意,,不過給一兩口吃食,。那時宮里其他皇子見他沒有母親便常常欺負(fù)他,一般的皇子身份尊貴,,自然都會守些禮數(shù),,他們對他的欺負(fù)大多只停留在語言上,,可他性子野蠻,旁人不過說起母親就要與人大打出手,,在宮里臭名昭著,。
玉貴妃對這個養(yǎng)子無比厭煩,唯有她的女兒楚靈公主對哥哥還算在意,,但玉貴妃從來不愿意女兒多與楚小五親近,。
楚承安就這樣長到了七、八歲,,他不喜歡讀書,,也沒人逼著他讀,他或許就將這樣成長為皇子中的異類,,直到皇帝有一日突然想起了他,,見他過得凄涼,就將他送給蕭妃撫養(yǎng),。
在初見蕭妃時,,他是個一點規(guī)矩都不懂的野孩子,上來就出言不遜,,甚至因為母親教會他還要上手打,,但蕭妃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子,毫不將他的粗野放在心中,,不僅將他接到身邊撫養(yǎng),,還為他起了個新名字:楚承安。別的母親都盼著自己的兒子身居高位,,只有她祈求這可憐的小男孩一生平安,。
雖然有了母親,但其他人還是嘲笑他,,他們總說他是低賤的宮女勾引皇帝誕下的皇子,,和他母親一樣永生永世不配登上大雅之堂。蕭妃素來與人為善,,但見人欺負(fù)兒子,,便絲毫不再忍耐,反而替兒子出頭,。
蕭妃將他視如己出,,當(dāng)做寶貝捧在手心。他小時候身體不好,,蕭妃就想盡辦法為他尋名醫(yī),,哪怕自己省吃儉用也要讓他用的起名貴藥材。
后來他長大了,原本沒有資格進(jìn)驃騎營,,還是蕭妃苦苦哀求才換來的機會,,蕭妃一向不喜歡勾心斗角,但為了他卻愿意傾盡畢生之力,。這些他曾是不知道的,,蕭妃從不會說為他做了多少。
初到驃騎營,,所受的勞累常人難以想象,,就算太子都要獨自承受,但身體素來虛弱的蕭妃竟為了他請求在較場習(xí)馬術(shù),,以此常為他帶些喜歡的吃食,。
蕭妃是個堅強倔強的女子,哪怕遇到老皇帝那樣無恥之徒,,楚承安都沒見她流過一滴淚,。可她會因為楚承安喝藥時苦的皺了皺眉頭哭上很久,,她比這受苦的大小伙子還難受,。
他犯了錯,是她跪在三軍之前替他求情,;他被其他皇子追殺,,是她忙著周旋;他因為奸人挑撥以為生身母親為她所害,,她引頸受戮,,請他動手。
“她是這世上最愛我的人,,也是我最愛的人,于我而言,,沒有任何人與事比母親更重要,,可我沒有能力,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她…我知道她最恨父親了,,可她又不愿我恨他,她總是替我著想…”
說著說著,,他又閉上了眼,,只是嘴角浮現(xiàn)出一抹笑意。
“你能想到嗎,?我說的那第二件事就和母親有關(guān),,那個惡心的男人,他找三個女子侍候…母親自然受不了這樣的罪,,可她為了我只能忍氣吞聲,。我曾經(jīng)撞見過她悄悄上藥,,也偷偷的看過父親…我真的很害怕,但我更覺得難過…”
說著說著,,他已經(jīng)泣不成聲,。我不知道他為什么和我說這些,只能靜靜的坐在他身旁,。
我從不知道蕭妃還有這樣凄慘的經(jīng)歷,,也不知道她是這樣一位溫柔美好的女子。她是我母親的親姐姐,,可我們和她完全沒有任何聯(lián)系,,她們原本是很要好的,可自從出嫁就再沒有交集,。
我以為她早就忘了母親,,可楚承安卻說她總是反反復(fù)復(fù)說小時候的事,她說母親是個奇女子,,自小喜歡鑄劍,。鑄劍一般都是男子做的事,可母親不喜歡女紅,,只喜歡看著一把又一把打磨好的利劍,。
“過段時日你去看看她,她很掛念你的,。她一母同胞的只有蘇夫人,,可兩個人卻是再也不能相見了,看看你,,她心里還會好受些…”
他轉(zhuǎn)過頭來看我,,看了很久很久,他或許想在我的臉上找到什么人的影子,,但一無所獲,。我雖然和蕭妃一樣柔弱溫和,但我長得像父親,。
我一直以為他和生母的家人走的更近,,沒成想蕭妃還記掛著我們。也難怪他愿意和我說這些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我們也算親人,只是他不愿意認(rèn)這門親罷了,。
他雖說是蕭妃撫養(yǎng)大的,,也對蕭妃有很深的感情,但終究還是最心疼自己的生母,也最在意生母的家人,。他很關(guān)心方秋明,,其實就算方秋明什么都不做他也愿意為她奔走,只是方秋明并不相信他,,她總覺得他算是蕭妃所出,,不愿認(rèn)自己的親人。
蕭妃在宮里過的憋悶,,我只想早些見她,。真不知道她見到我以后會說些什么,我甚至從沒有見過她,。
她雖然是楚承安的養(yǎng)母,,卻不能算他真正的母親,玉貴妃始終把這位皇子牢牢的攥在手心,,她知道蕭妃沒有能力,,對于楚承安的前程沒有幫助,便始終把他收在自己的名下,。
楚承安說自己在意蕭妃,,可從始至終,他最在意的還是自己的前程,,我實在為蕭妃感到不值,。
第二日我和禹紹年說了這件事,她倒是出奇的平靜,。
“這些男人自然如此,,養(yǎng)出來都是白眼狼,他們只在意自己的權(quán)勢,,又不在意這些沒有用的,。對了,你什么時候要去見蕭妃,?”
她也對蕭妃很感興趣,,和我不同,她只想討到她的歡心,。我不知道蕭妃喜歡什么,,便去找容落一,。
看得出來,,容落一對這位母親不但不在意,甚至心懷不屑,,蕭妃之前就是她從冷宮里救出來的,,可自從這件事塵埃落定,她就沒怎么看過蕭妃。
“蕭妃娘娘喜歡清靜,,不喜歡別人打擾,,她不一定愿意見我們?!?p> 容落一好像不怎么在意我們的關(guān)系,,不過也是,蕭家都不怎么在意這個沒有出息的女兒,。蕭妃在宮里一向不爭不搶,,好不容易收養(yǎng)個皇子也放在別人名下,況且又是個最沒用的皇子,,蕭家撈不到好處,,自然和她疏遠(yuǎn)。
我也不好和容落一說什么,,只是說我想見見她,。以容落一的性子自然不會說什么,不過是皮笑肉不笑的說我真是有孝心,,蕭妃娘娘肯定會感動萬分,。
說完了這些于她而言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她又開始提到那三個她最討厭的女人,,她覺得她們?nèi)齻€都是紅顏禍水,,終究會成為麻煩,勸我早些下手,。
“最近你做的很好,,也引起了殿下的注意,但這還不夠,。你雖然和禹紹年交好,,但你大概不會想到她在背后悄悄做了什么吧?”
我懶得聽她說這些閑話,,但還是點了點頭,。在我眼里,禹紹年每日都和我呆在一處自然不可能做什么旁的事,,但在她口中,,禹紹年年總是背著我替楚承安謀劃。
“就算她愚蠢,,她家中的人也不可能這樣愚蠢,,能夠攀上這條線自然不會輕易放棄。這回他出兵的十萬大軍還是禹家?guī)兔慅R的,,你不關(guān)心國事,,自然不知道殿下的近況,,他已經(jīng)靠后宅中的這幾個女人攬了些勢力,將來是誰登上高位還不好說…況且,,你真的覺得她來到王府是偶然嗎,?這不過是她下的一步棋而已…還有薛驚云,你可仔細(xì)點,,別到了最后一無所有,!”
為什么她不相信,她們卻來相信我,,是因為覺得我愚蠢嗎,?既然殿下跟我多說了些話,那她應(yīng)該對我心生忌憚,,可她為什么一點也不將我放在眼里,,一直對我很好?
若是往日我可能會替這幾個人說話,,但我如今也懶得說什么,,我倒覺得她說的確實有道理。不過我還是懶得花心思和其她人相爭,,我不懂這些,,除了讀幾本書,我一無所知,。
她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用手指輕輕的點了點我的額頭,笑的開懷:“你呀,,對于這些彎彎繞繞都一無所知,,將來可怎么辦呢?”
她的神情又變得擔(dān)憂,,或許她真的覺得我是一個無害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