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好在我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立刻辯駁：“你是用哪只眼睛看到的,？是我親口告訴你，還是有證據(jù)？有本事你們找來呀,！平白無故冤枉別人,，小人中的小人,！”
因?yàn)橹?，我渾身都在顫抖，但這竟然成了禹紹年攻擊我的證據(jù),，她非說我是自慚形穢,，巴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我一個勁罵她是叛徒小人,，到了后來簡直要站在桌上對罵,。
薛驚云這時候又裝自己是個好人，大義凜然說什么從來不在意別人抄她的詩,，反正她的才華絕世無人能及，就算抄了一兩首也不過東施效顰，她只是實(shí)在受不了我這副丑陋的嘴臉,。
她還無緣無故說我在背地里把后宮的所有人都罵了一遍,，甚至連皇帝都沒有放過，我將沈如眉的罪行一一列出,，她才是在背后嚼舌根子的無恥之徒,，薛驚云不找始作俑者卻來找我出氣，實(shí)在是本末倒置,。
可我無論怎么說都是徒勞,，反倒因?yàn)槲覀兊臓幊骋齺砹颂螅膊恢钦l將這老太太請來,。
她不是小腳,，但走起來比小腳女人還慢，一見到我,，她就裝作痛心疾首的說什么被我誆騙,，原以為見到了才學(xué)驚世的女子，怎知不過是小偷,。
我著急辯駁,，大概是口不擇言，聲音有些大,，她便非得說我不尊重,，違反了宮里的規(guī)矩。我只好耐住性子,，讓聲音顯得更低,，可她還是絮絮叨叨，又拿罰我銀兩威脅,。
因?yàn)檫@件事沒有切實(shí)的證據(jù),，她們沒有給我定罪的理由，卻最終還是想了個不敬太后的罪名安在我身上,。容落一在太后面前不敢說話,，中間只是扯了扯我的袖子，示意我安靜下來,，可是若我不說,，她們就認(rèn)為此事是我所為，給我打上了小人的名號,，我才不要帶著這樣的污點(diǎn),！
在她們這里，無論怎么做都是錯的,，我不在意她們給我定下罪名,，反正也沒有實(shí)在的懲罰,。而且后宮中的事情她們也不愿報(bào)到皇上那里，省得惹來人家白眼,，太后說我不敬重她反倒顯得她是個不知道分寸的老人,，自己也覺得沒臉面。
不過她可算盯上我了,，后來我才知道她對我的怨氣也不是幾日的事,。她原本就討厭蕭妃，雖然人家早就已經(jīng)去了佛寺為國祈福,，卻還是念念不忘想拿我這個侄女出氣,。
我總覺得蕭妃是被這老女人逼走的，對她很是厭惡,，但面上又不能顯出來,，還得透著恭敬，可就算我再恭敬,，給她送再多的禮,，都不能阻止她，總是將我偷人詩這句話放在嘴上,。
這根本沒有任何證據(jù)和來源的誣陷就在宮里傳開,，大部分人都覺得我偷了薛驚云的詩征得太后的喜愛，結(jié)果最終人贓俱獲,，可我不但不覺得愧疚反而以此為榮,，絲毫沒有悔過之心。
或許是因?yàn)檫@個緣故,，皇帝召見了其她高位的妃子,，除卻我，我在后宮中簡直活成了一個笑話,，甚至連我都不知道原因,。
我偷人詩的故事越傳越被歪曲，到了最后,，甚至變成了我偷學(xué)禹紹年的劍舞,，可我練的明明是掌中舞呀！
身邊的流言蜚語越來越多,，好在平日我們也不能四處閑逛,，大部分時候都是在自己的宮殿，我和她們離得遠(yuǎn),，她們也沒機(jī)會當(dāng)著我的面咬耳朵,，只是有時候會趁路上遇到的時候?qū)ξ曳瓗讉€白眼。
不過倒是有幾個識大體的姑娘,，比如樊明月,，我開始注意到她倒不是因?yàn)樗龑ξ液苡焉?，而是因?yàn)樗腿缤嬛腥艘话闱妍悾疑踔劣行岩伤遣皇菑墓艜r候的仕女圖中走出來的,。
這個年紀(jì)的姑娘總是歡快的,，可她總是顯得那樣憂愁，一雙淡淡的蛾眉簇著,，就像藏著心事。我不知道這如畫一樣美好的女子遇上了什么難解的愁事,，或許就和我一樣是因?yàn)楸焕г谶@里太過寂寞,。
其她姑娘在來來回回的路上總是三五成群，只有她始終一個人,，和自己同宮殿的人也不怎么相熟,。她對所有人都是那樣善意，可在善意中又透露著一種淡淡的疏離,，她如同一陣風(fēng),，輕柔卻又寒冷，但這寒冷不是因?yàn)闆霰?，而是因?yàn)閹啄ǖ某罹w,。
一日從皇后宮殿中離開后，我們四個人沿著河堤緩步而行,，懷千和秋愿說著自己在宮中見到的俊朗男子,，臨風(fēng)低頭念叨著自己新學(xué)的劍法，我百無聊賴,，望著天上的云卷云舒,，不知不覺中走到一處涼亭。
這涼亭就在水中央,，風(fēng)景秀美,，但比這幅山水圖景更美的，是庭中的少女,。
在清風(fēng)中,，綠衣少女輕移蓮步，甩著水袖,，婀娜的腰姿在空中擺出瀟灑的弧度,。
長長的袖子甩向遠(yuǎn)方，又迅速收回,，就如同鳥兒的羽翼,，在空中翩飛。
她的身形輕盈,，纖細(xì)的腳背支起整個身體的重量,，向上輕躍,。
“江南煙草冷畫屏，緣何公子添憔悴…”
空靈的聲音在夜風(fēng)中響起,，就如同鉤子,，鉤住人的心神。
這唱腔帶著幾分涼意,，還有說不出的哀怨,，宛若一曲離歌。
我不由得癡了,，停下腳步,，坐在石凳上，托腮望著沉醉戲中的女子,。
等到一舞完畢,，我不由得擊掌，姑娘聽到了我的掌聲,，回過頭,，竟是樊明月。見了我,，她的臉霎時就紅了,，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遲遲不向前挪動步子,。
“天?。∧阏娴奶懒?，就像畫中的姑娘,，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一樣美好的女子！”
我抬手遮住陽光,，卻覺著光芒愈加炙熱,，原來和她的光彩奪目相比，陽光顯得那樣暗淡,。
我又走近幾步,，細(xì)細(xì)一看，她生得嫻靜秀麗,，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嵌著精巧的眉眼,，溫潤如芙蓉，雖不乍眼,，卻顯露出少女特有的靈巧,。
這般纖巧靈動的姑娘我只在畫中見過，不由覺得心中一動,，又贊了出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如此油腔滑調(diào)：“妹妹,，你太美了，我總覺得我在哪里見過你似的,！”
她大概沒見過像我一樣無禮的人,，只是抿著嘴微笑。淡淡的陽光落在她宛若白瓷的臉頰上,，透出一抹桃紅,。
“在哪里呀？”
她雖然不好意思,，但還是好奇的抬起頭,，一雙如同水波一樣清澈的眼睛望著我，我忽然覺得自己發(fā)不出聲音,。
我沒想到她會這樣發(fā)問，一時間又失去了勇氣,，過了好半天,，也紅了臉，但又不好意思停在這里,，只能別別扭扭的走過去,，挽住她的手，抿著嘴笑：“畫里呀,！妹妹,，你去我那里，我給你畫副畫,！”
她有些擔(dān)心會不會違反宮規(guī),，我找人問了皇后，得到了允許,。
我們相攜而行,，來到這一方小小的院落。她好奇的張望著,，一見到我的畫,，她眼中迸發(fā)出光芒。她坐于窗前,，側(cè)臉撥弄書冊,。
趁著這當(dāng)兒，我筆鋒一轉(zhuǎn),，便是一副美人圖,，又在鬢邊添了一朵芙蓉。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芙蓉,？”
或許是因?yàn)楹臀乙菜闶炝似饋?，她的聲音添了幾分俏皮?p> “我不但知道你喜歡芙蓉,，還知道你會跳舞呢！”
我邀功討賞般的傻笑,，背后仿佛還有擺動著的小尾巴,。
一面說，我一面指了指畫冊上跳舞的女子：“你的身段這樣好,，一顰一笑又有風(fēng)度,，就好像畫上走出來的跳古舞的女子。我見了,，便想起那幅最愛的《瓶中畫》,，畫上的人跳的是《芙蓉曲》，已經(jīng)失傳了很久…”
樊明月雙手托腮,，微笑望著我,，這笑容那般溫柔，就好像涓涓細(xì)流,，在秋日的暖陽里化開,。
“你說的對，我不但喜歡舞,，還更喜歡戲曲呢,。我喜歡皖南那邊的皖戲，你知道不,？”
我的先祖是皖南人士,，家族中有人酷愛皖戲，雖不會唱,，卻大致摸得著門道,。如今一聽，心中自然暢快：“知道的,，我就是皖南的,，我家姑婆以前是唱皖戲出身，可惜…”
我講著過去的故事,，不由顯出哀愁,。
“姑婆是個溫柔美好的女子，她年少時跟著父親走南闖北,，后來父親為了求生給人當(dāng)贅婿,，又生了兒子，任由她被賣給大戶人家做妾,，就這么抑郁而終…皖戲是她唯一的牽掛,，可是這牽掛卻不被人認(rèn)可…”
樊明月靜靜的聽，待我說完，忽然站起身,，走到房中央,，一擺袖，便唱了一出皖戲,。
從此,，我們就這么成了朋友。
后來她和我說,，除了我以外的姑娘都討厭戲曲,，說愛唱戲的都是戲子，還因此嘲笑她,。在這空蕩蕩的宮里,，沒一個朋友。
可我不嘲笑她,，還懂她,，是她唯一的知己，一找到機(jī)會,，她就將一方小小的房間當(dāng)舞臺,，一遍又一遍唱著新學(xué)的戲腔。
在寂寞的宮廷中,，在其她人的冷遇里，我們瑟縮在一起取暖,。我從沒有去過她的宮殿,，她害怕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害怕和她們交流,，甚至害怕看到她們,，我悄悄找到皇后，詢問有什么法子可以讓她宮殿里的人不再欺負(fù)她,。
她知道了我的所為,，只是溫柔而又落寞的笑：“我有你一個朋友就夠了，我不在意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