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郝天放領(lǐng)命傳信
朱希彩身為兵馬使,,在幽州一帶自然有著他人無法企及的地位和優(yōu)勢,。經(jīng)略副使朱泚兄弟先是刺殺后又謀求合作,,自然與此有關(guān),。朱希彩當(dāng)然清楚這一點,而且他更清楚,,將來時機(jī)成熟,,整個幽州將會是他的,而李懷仙是死是活誰還會放在眼里?不曾想,,這番心思尚未成型,,朱泚兄弟已經(jīng)按捺不住了,這不由得令他反復(fù)思量,。
郝天放等人身為靜塞軍,,少不了操練、執(zhí)勤,,聽命行事。校尉顧念人情,,有意安排,,郝天放等人則于近處漁陽鎮(zhèn)防守。時光荏苒,,整日操練或被派出執(zhí)行軍務(wù),,日久難免乏味。伯元玩笑道:“天放兄弟,,我們在軍中已久,,什么時候能在大人面前說說,讓我一干兄弟也謀個好差事,?!眲㈣F柱一聽,撇了撇嘴,。他以師父身份自居,,原指望這徒弟與朱副兵馬使的關(guān)系,可以使他魚躍龍門,,來個鷂子大翻身,,結(jié)果什么也沒撈著。聽伯元這么一講,,不免勾起心中幽怨,,嗤之以鼻。
郝天放哪里懂得這里的玄機(jī),,隨口道:“你這一說,,我倒記起來,仲樵哥哥許久都沒來看我了,。整日這般,,我也厭倦得緊。販夫走卒,,還能你來我往,,行走自由,我們卻天天如此。還真是懷念在霧靈山躲難的那段日子,,苦是苦了點,,不過……”
“這深入到骨髓里的卑賤,怕是有人一輩子都改不了了,?!眲㈣F柱故意拉長聲調(diào)。
胡老爹往鞋底磕磕手中旱煙桿,,道:“這話好沒道理,。你本無賴,還想高攀,,自己爭取呀,!想一步登天,也要看這是什么世道,?!?p> 劉天柱懶得計較,眾人言語之中帶著玩笑又離不開名利,,話不投機(jī),,自然是黯然收場。
日子照常這樣循環(huán),,每天一樣又不一樣,。這天,眾人沿街巡視,,只見前面人群聚集,,人聲嘈雜。近前一看,,卻是一吃食攤販揪住一男子不放,。男子頭戴斗笠,身掛腰刀,,一只漆黑的箭囊中插著十余只羽箭,,著暗灰花紋衣服,魁梧健碩,,相貌不凡,。男子身旁立一棕色大馬,兩綹長鬣披在臉上,,看得出經(jīng)過長途奔波,。此刻他被攤販揪住不放,說是吃了東西卻不肯付錢,??催@身打扮不應(yīng)該是付不起錢的樣子,,但男子說途中奔走錢袋不慎丟失,擇日定當(dāng)加倍賠付,,可攤販就是不依,。一件小事而已,卻又這樣僵持著,,惹得人佇足圍觀,。郝天放見狀,取出兩枚銅錢交付攤主,,事情就這么了了,。那男子也不道謝,牽著馬徑直去了,。
劉鐵柱打趣道:“你小子慷慨,,這下可好,人家并不領(lǐng)你的情,。”
郝天放笑笑:“這算什么,,人都有難處的時候,。再說,他們這樣鬧騰下去,,不是給我們添麻煩嗎,?事情鬧大了,交付曹署或孔目衙院,,還不怪我們當(dāng)執(zhí)的不盡職責(zé),?一點小事竟要鬧上去不成?”
劉鐵柱不語,,心中暗道:就你小子癡傻,。要是老子上前,一腳掀了他的攤子,,看他還鬧不鬧,?”
第二日,照舊巡視,。行徑昨日之處,,卻見食攤空空如也,一旁還不時有人竊竊低語,。上前一問,,有人說攤主昨晚莫名死在家中,定是那騎馬之人下了黑手,。眾人聞聽愕然,。果真草民命賤,出了命案,無論軍院,、州院還是牙院,,一點動靜都沒有嗎?那人究竟什么來路,?高頭大馬目標(biāo)顯眼,,人就這么消失了不成?
胡老爹感慨道:“亂世蒼生,,白云蒼狗,。見多也就不怪了?!?p> 郝天放搖搖頭,。他做夢也不會想到,這人昨天還吆喝吵鬧的,,今日怎么說沒就沒了呢,?但他更沒有料到,軍院忽然傳來命令,,讓他去面見朱副兵馬使,,并吩咐再帶上一人,隨時候命,。
劉鐵柱終于如愿,,與郝天放一起,來到了朱希彩的身邊,。大營內(nèi),,二人竟然見到了昨日騎馬之人。朱希彩介紹道:“這位是雄武軍副將張義勝張將軍,,現(xiàn)在是幽州經(jīng)略副使朱泚身邊軍使,。”
二人聞聽,,上前行禮拜見,。
朱希彩隨后道:“天放老弟,聽聞你軍中表現(xiàn)不錯,,武功也突飛猛進(jìn),。哥哥最是信你,如今有要事要辦,,不得不請你出力,,還望老弟一如既往,不負(fù)哥哥所望,?!?p> 劉鐵柱連忙接口道:“我?guī)熗蕉硕ó?dāng)竭盡全力,,萬死不辭?!?p> 朱希彩方知眼前隨郝天放前來之人來路,,欣慰道:“原來你還是天放兄弟的師父,那朱某就更放心了,。眼下,,亟需神足暗使,往來于幽州薊州之間,。今后,,你二人就隨于張將軍身邊,隨時待命行事,?!?p> 二人欣然領(lǐng)命。朱希彩密謀之事,,非同小可,,豈能大意?非親信不可為也,。二人心下也明白,,這神足暗使不過就是信使,卻又與普通驛使不同,。與張義勝一樣,各為其主,,傳遞密信,。但二人依舊歡喜,這雖然不是什么高官要職,,總算可以四處游走而不必拘于一處啊,。只是聽說劉仲樵哥哥告假,出外游玩,,郝天放因此不曾見到,,他不免有些遺憾。
沒有人再去追究漁陽鎮(zhèn)內(nèi)食攤主人之死,。在薊州這地盤上,,糾纏于軍使張義勝的,朱希彩豈能給他活命的機(jī)會,?當(dāng)郝天放奇怪是不是張義勝親手殺了那人時,,劉鐵柱如是解釋道。郝天放聽后不復(fù)言語,,他的確已非當(dāng)初那個少年,。有些事不用他人教,,自己漸漸地也就領(lǐng)會明白了。人,,就是這樣一點點地成熟起來的,。
話說魏博之地,田承嗣與成德聯(lián)姻結(jié)盟,,長女田綺已嫁為人婦,,心中大悅。雖說肺疾難除,,卻也不再惦記響堂山之地養(yǎng)生,。一旦勢力強(qiáng)勁,他看中的是相衛(wèi)乃至整個潞州,,又何必計較這一時得失,?田朝高興自然不亞于他人,但凡有機(jī)會前往成德,,他也總要找上弟婿一番切磋,,戲耍斗技。
眾所周知,,湖水表面平靜,,下則暗流涌動。李寶臣,、田承嗣豈是平庸之人,?他們各自的非分之心,不過是暫時借著聯(lián)姻的歡喜遮掩一下罷了,。魏博的地界太小,,又哪里能容下田承嗣那顆日益膨脹的野心?冀州與瀛洲,、德州緊鄰接壤,,且冀州產(chǎn)健馬,如果將冀州納入自己所轄,,魏博將會如虎添翼,。有此神助將來橫掃河朔豈不指日可待?直接去要是不可能的,,李寶臣并不傻,,那借總可以的吧?劉備能借荊州,,我田某藉著親家關(guān)系去借冀州,,他李寶臣應(yīng)該不會慳吝拒絕的吧?主意拿定,,田承嗣與盧子期,、霍榮國,、田維、田朝等人商量,。
眾人聞聽,,頗感愕然。藩帥這是怎么想的,,這樣的念頭也能想得出來,?
田朝道:“父親,這冀州又非物品,,豈能借還,?當(dāng)下各自鞏固城池,意欲擴(kuò)張,,本顯不足,,焉會外借?”
盧子期也道:“冀州乃朝廷封賞之地,,成德增領(lǐng)管轄,,且盤踞已久。他即使肯借,,我們又如何向朝廷交代,?”
田維也覺得唐突,不無擔(dān)心道:“如果李家不肯,,既知父親之心,,又添防范之意,還會苦了妹妹的,?!?p> “這與你妹妹何干?”田承嗣不悅道,,“至于朝廷,何須交代,?人人領(lǐng)朝廷封賞,,又何曾奉過朝命?朝廷自顧不暇,,焉有心思在此,?再說,誰來管轄不是管轄,?他李寶臣能管,,我田某自然也管得。冀州產(chǎn)健馬,,所以兵當(dāng)天下,。他從中獲利已久,,我為什么不能分一杯羹?”
眾人見說,,知他執(zhí)念已深,。相州不得,此時再阻撓他奪取冀州,,定會拂起怒意,。眾人遂不敢言語,也無合適言語再去反駁,。田承嗣以為自己言說有理有據(jù),,眾人不語即是默許,遂選派人馬,,立即吩咐起來,。
田朝與李寶正來往密切,自然是合適人選,。但田朝孔武有力,、智謀不足,性格暴躁且嘴笨,,自然少不了盧子期陪同,。
不日后,二人領(lǐng)命前往恒州見李寶臣,。
知曉二人來意后,,李寶臣心中冷笑:這樣的主意虧他田承嗣想得出來。我雖與你結(jié)盟,,卻并不等于我的就是你的,,而且我兵強(qiáng)馬壯并不懼你。但他喜怒并不形于色,,以此事要與眾人商議委婉應(yīng)對,。盧子期二人訕訕,明知碰一鼻子冷灰,,卻也在預(yù)料之中,。
部將張獻(xiàn)誠道:“直接打發(fā)了就是,大帥何須對他們禮待,?成德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們用命拼來的,,那老兒巧立名目,一開口就想借了去占為己有,,這算盤打得可是精明得很,。”
張孝忠也道:“虧他還是寶正兄弟的岳翁,。不過,,來者是客,,這二人身份特殊,禮數(shù)還是不可少的,。至于借冀州一事,,直接講明不借就是了?!?p> 李寶臣道:“怕的是田承嗣不會善罷甘休,,借不成惹惱于他,下一步就是要強(qiáng)取了,?!?p> 二人道:“開戰(zhàn)又有何懼?難不成我們拱手相讓,,任他肆意妄為,?”
李寶臣幽幽地嘆道:“不曾想,賀喜結(jié)盟倒是結(jié)出個冤家來,。前腳結(jié)親聯(lián)盟,,后腳就不懷好意,果真是人心難測啊,。也罷,,我們走一步看一步吧?!?p> 盧子期二人奉命前來,,本也不抱希望,所以,,二人此刻反而擔(dān)憂的是,,回去如何交差。
田綺聞聽哥哥前來,,立刻來見,。親人相見,親切寒暄,,然后落座閑話,。田綺聞聽來意,頗感驚訝,。但這等軍政要事,她從未干預(yù)過,。如今左右都是親人,,甚感為難,開口道:“能借則借,,若是不肯,,你們回去也要勸勸父親,,千萬不要傷了兩家和氣?!?p> 盧子期點頭稱是,。
田朝道:“妹妹,怎不見妹夫隨同前來,?此刻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我去找他比劃比劃?!?p> 田綺嗔怪道:“他出城巡查了,。哥哥,你一天天想的就是練武,,就不能消歇些,?事情若辦不成,你應(yīng)該好好想想,,父親那里如何交代,?”
田朝尷尬地笑笑:“妹妹,你有所不知,,能有什么比習(xí)武更讓人精神的,?借冀州這事吧,是明知道的,,誰肯輕易把到嘴的肥肉吐出來,?也不知父親是作何打算的?一回去我又要返回京都,,幫不上忙,,想也無益。妹妹,,妹夫如今不在,,那你替我傳話,等我下次回來約他到魏州“擊鞠”(打馬球),。這下你看怎樣,,我并不總是與他打來打去的吧?”
田綺一陣苦笑,。約摸半個時辰后,,與翠兒回去了。
田,、盧二人再見李寶臣,,終究也是竹籃打水。恒州盤桓一兩日后,返回魏州復(fù)命,。
田承嗣聽完二人匯報,,反而樂了:“本沒指望你們能夠借到。這下好了,,我的禮數(shù)到了,。這可是他不仁,就不能怪我不義了,。來人,,傳諸將進(jìn)營?!?p> 盧子期這才恍悟,,原來藩帥借城只不過是為奪城找一個合適的理由。至于這理由妥當(dāng)與否,,總好過無端地就去攻打,。連親家的都想奪來占為己有,這結(jié)盟還真就是個幌子,。
田承嗣聚齊眾將官,,一番商議部署,隨即下令瀛洲,、德州兩地軍馬,,出兵攻打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