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嘴角微微上揚,，腳步輕盈,，一下子跳出了門檻，歡快得仿佛這是另一個姑娘。

　　霜星為了保險,，還多戴了一頂帽子,，沿著工廠走出去一陣,，便到了居民區(qū),，城區(qū)內(nèi)有大約三四百戶人家，一層的商鋪也早已開張,。

　　元旦將至,，家家戶戶的門臉都裝飾少許，在龍門城,，他們送走了戰(zhàn)火,，轉(zhuǎn)過頭來迎接財神。

　　人的日子總要過下去,，無論之前發(fā)生過多壞的事,，為了日子過得好些,，總要當這些事從未發(fā)生過,。

　　因整合運動襲擊而坍塌的建筑廢墟被清除，上面建上了一棟新的大廈,，就連碎掉的玻璃與門窗都可以換新,，人心自然也可以翻開新的一頁。

　　新的東西總讓人看著舒服,，可舊衣服穿著總要比新衣服舒適,，舊鞋子也不會磨腳。霜星腳上穿的是特子的靴子,，黑色的皮靴久經(jīng)風霜,，穿著并不硬，卻有些大,，走起路來難免有些搖晃,。

　　她找了個早點攤坐下，把每只腳從第一個扣往上打緊鞋帶，她看著自己的腳,，苦笑,。并不是笑這雙靴子，而是在笑自己,。

　　“當初我連死都不怕,，現(xiàn)在竟開始嫌棄一雙靴子?！?p>　　她用力打著鞋帶,，打到最緊。

　　霜星抬頭,，瞧見了在擺攤的可頌,，這個長著一雙牛角的橙發(fā)姑娘大清早就開始吆喝，呼來喊去推銷自己的烤腸和煎餅,，一早下來,，倒也有不少人光顧。

　　見霜星坐得近,，可頌迎了上去笑道：“來個煎餅吧,。”

　　霜星的臉上總是習慣性的保持著嚴肅,，就像隔著一層冰,，直到可頌來了，她才勉強從嘴角擠出了一點笑意,，道：“你這里生意不錯,，給我來一份?！?p>　　“好嘞,。”可頌把面糊倒上了鐵板,，加了雞蛋的面糊在火爐的炙烤下滋滋作響,，撒上蔥花后香氣更是從煎鍋里涌了出來。

　　她在被救活的這兩年,，一直在北部雪原,，花了近一年時間靜養(yǎng)，另一年大多時間通過項鏈變成灰白色的兔子四處奔走,，其間滋味寡淡至極,。如今一個煎餅，足以讓她饞得流口水,。

　　“姑娘,，加不加辣椒,？”可頌問道。

　　還沒等霜星說出“加”這個字,，從她身后傳來了一道有力的語聲：“可頌,，我也想吃?！?p>　　“想吃的話先排隊,。”可頌打了個雞蛋,，看著它在煎餅上凝固,，絲毫沒注意到是誰說出了這句話。

　　聲音再次響起：“你還沒問我想吃什么,？”

　　蛋液凝固,，可頌緊接著給煎餅翻了個面，用刷子涂抹上醬,，道：“一共就兩樣東西,，烤腸和燒餅，前幾天近衛(wèi)局給我車封了,，不然我能賣的東西更多,。”

　　那聲音道：“還有第三樣,?！?p>　　可頌反問道：“哪里還有第三樣？”

　　那聲音道：“你,?！?p>　　可頌擺了擺手，笑著道：“我一個攤煎餅的,，你找我做什么,？”

　　可頌包好了煎餅，抬頭看向經(jīng)過打扮后的霜星,，就像是看到了鬼,，臉突然變成了死灰色，就連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霜星也不禁為之一駭,。

　　莫非可頌認出了霜星的真面目？

　　并沒有,，可頌沒認出霜星,，而是認出了小湯，站在霜星身后,，手持警棍的實習督察,，小湯,。

　　小湯揮舞著手里的警棍，斜斜地看著可頌,，以一種古怪的口氣道：“上次你禁止擺攤?cè)齻€月,，怎么記吃不記罰？”

　　可頌身為重裝干員,，縱使在敵人面前能施展出一身怪力,，但她一見到小湯，卻軟得像秋收的麥子,。

　　擺攤的遇見城管,，縱然有千般手段，也是硬不起來的,。

　　可頌扭捏著道：“小湯長官,，早啊，要不要吃煎餅,？”

　　小湯對她的問候不屑一顧,，揮著手里的警棍，叫道：“滾蛋,，不讓你擺攤還擺,，看我打斷你肋骨！”

　　可頌回懟道：“你敢,？我這是合法生意,。”

　　小湯說話的語氣更加囂張：“這塊是你湯爺爺?shù)牡乇P,，不讓你擺,，誰也不許擺?！?p>　　說完,，他警棍一揮，朝著桌子砸下,，精鋼制成的警棍,，眼看就要在木桌上砸下一個坑。

　　可桌子依舊完好,，警棍下面多了一張盾牌,，可頌的盾牌。

　　太陽高照,，正照在這面盾牌上,，也映出了可頌?zāi)菑垰鉀_沖的臉。

　　街上的人看到督察和一個姑娘鬧起了事,，又一次圍作一團,，把霜星也擠到了人群中間,。

　　可頌已漲紅了臉，氣沖沖地對小湯吼道：“臭小湯,，我做個生意混口飯吃,，你別太過分了！”說話間,，她抄起手邊的玻璃酒瓶正欲朝小湯砸去,。

　　小湯先是一愣，后擠開了前來湊熱鬧的人,，撒腿就跑,，邊跑邊說：“你別跑，等我去近衛(wèi)局搖人,，打死你個企鵝物流送快遞的,！”

　　可頌丟下了盾牌，手里揮舞著酒瓶,，在小湯身后窮追不舍,，追的時候也在喊：“你站住，妨礙做生意,，我一定讓督察組給你抓起來,！”

　　當官的被擺攤的追，可稱得上是今天龍門城內(nèi)最滑稽可笑的事,。眾人竊竊私語,，霜星也被逗得微微一笑。

　　好好的煎餅攤,，店主追著城管跑遠,，人已不見，獨留下了一塊剛包好的熱煎餅,。她見四下人群正欲散去,，手上又沒零錢，索性隨手拿起了煎餅,，踏著那雙系緊鞋帶的靴子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去,。

　　陽光灑在臉上，霜星嘗到了久違的甜意,。

　　1098年12月29日,，早八點。

　　碧天,，枯樹,，青灰色的水泥地。

　　灰塵的味道卻不是甜的,，是腥的,，像鐵銹。

　　特子避著灰塵,，打開了九色鹿送給他的白色帆布袋子,，幾欲伸出左手拿出里面的東西，卻還是將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他的另一只手懸在半空,，握著一黑一白兩根法杖，正是莫斯提馬的專屬武器：黑鎖,、白匙,。

　　“原來當初徐樂大哥不讓我輕易觸碰源石制品，并非是怕我受傷,，而是怕我把它用壞,。”

　　兩根法杖的另一端,，被另一雙手緊緊握住,，這是一雙女人的手，這雙手的主人,，竟是莫斯提馬,。

　　莫斯提馬喘著氣，用手使勁拔著兩根法杖,，拼命地要將它們從特子手中搶過去,。

　　她盯著特子的臉，一個字一個字地道：“當初在尚蜀,，我真是小看了你,，沒想到你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p>　　特子卻似是沒有聽見,，如閑談般問向身旁的另一個人：“你的那個教會辦得怎么樣了？”

　　那人頭頂光環(huán),，身后掛著大小長短不一的四把槍銃,，加上手握著的剛好五把，正是龍門曇花一現(xiàn)的拉特蘭新教教主,，小五,。

　　小五卻笑得很尷尬：“特哥，大家自從知道大名鼎鼎的俠盜其實是個保安,，便再也不來了,，本來人就不多，現(xiàn)在招新更費勁,?！?p>　　特子道：“有小莫從我手里搶法杖費勁嗎,？”

　　小五舉著槍道：“應(yīng)該沒有，不過比打中遠處的菲亞梅塔要費勁些,?！?p>　　他舔了舔右手食指的指肚，金色狙擊槍的準心剛好落在遠處一個紅發(fā)少女的小辮子上,。

　　整個工廠的大院都是空著的,，菲亞梅塔梳著兩個粉紅色的沖天辮，站在距小五和特子一百米開外的位置,，手里端著她的那只重弩,。她眼神銳利，整個人被白色的火焰包圍,，就像是一只不死鳥,。

　　可惜，這只不死鳥像是被繩索套住了脖子,，靜靜地立在百米開外,，連一步也邁不動。

　　小五豎著摸了摸狙擊槍的扳機,，笑道：“這回是我贏了,，這個距離，我輕易就可以打爆她的小辮子,，但她用任何技能,，我都能立刻躲過?！?p>　　“能卡住射程,，令苦難陳述者難以寸進，貝奧武夫之名足以響徹拉特蘭,?！?p>　　說著，特子臉上寫滿贊譽,，沖小五豎起了左手的大拇指,，右手卻仍像是鎖鏈一般，死死地扣著莫斯提馬的兩只法杖,。

　　莫斯提馬使勁蹬著腳,，可任憑她再怎么用力，法杖也動不了分毫,。最終,，她也開始不耐煩了起來：“你鬧夠了沒有，快把東西還我?！?p>　　特子道：“我憑本事偷的,，為什么要還？”

　　莫斯提馬面上一冷,，忽道：“小樂喜歡的就是你這種人,？”

　　特子道：“墮天使,，小樂有你這樣的姐姐,，才是她最大的不幸，都快過年了,，你為什么不肯再見她一面,？”

　　他右手一松，順勢用力,，一黑一白兩根法杖像箭一般飛了出去,，隨之飛出去的還有莫斯提馬整個人，直飛到五米開外,，她握住法杖堪堪穩(wěn)住重心,，雙腳著地站住。

　　法杖回到了手中,，可她臉上卻是苦的：“不是我不愿意見她,，只是我馬上就要走?！?p>　　特子道：“去哪,？”

　　莫斯提馬道：“拉特蘭?！?p>　　一提到拉特蘭,，每個人都能想到白色的樓宇，巨大的教堂,，那片槍炮齊鳴,，遠離天災(zāi)和源石病的奇跡之城，那是一片屬于薩科塔人的樂土,。

　　“回家探親,？”特子脫口而出，“記得跟蕾繆樂家里人說說我,，她沒少在我這里吃飯,。”

　　莫斯提馬沉吟著道：“并不是探親,，而是去復仇,。”

　　特子問道：“是該死之人嗎？”

　　莫斯提馬嘆了口氣,，道：“我不確定,。”

　　遠處的菲亞梅塔見莫斯提馬說話,，連忙放下手里的弩,，飛快地跑了過來，剛跑兩步,，就被小五用槍口喝?。骸芭耍p手抱頭,！”

　　菲亞梅塔只能照做,，一個穿著裙子的姑娘雙手舉過頭頂緩緩走路的樣子，只能用狼狽形容,。

　　但她的表情卻依舊淡定,，語氣也依舊沉穩(wěn)，說道：“特先生,，請你不要再問下去了,，我的職責就是保證情報不會泄露?！?p>　　特子哼了一聲,，道：“真是可笑，只有死人才不會泄密,，我若是把你們兩個都殺了,，所有的秘密永遠都不會泄露?！?p>　　莫斯提馬將法杖綁在身后,，道：“你雖然很強，可我不覺得你有這個本事,?！?p>　　白色的布兜已在特子手中，他終于將手伸了進去,，用力一握,，拿出了一柄武器，一柄人世間獨一無二的神兵,。

　　他的眼神頓時變得銳利：“憑這個,，我就可以辦到?！?p>　　莫斯提馬看到這武器后,，反而輕蔑地笑了：“這算什么武器,？是玩具嗎？”

　　“是,?！碧刈狱c頭，“這是專屬于我的玩具,?！?p>　　他看了看那把武器，靜靜地把它收回了兜里,。

　　“你的那個女徒弟呢,？”特子繼續(xù)問道，“她好像是來考試的,，你就這么把她拋下了,？”

　　莫斯提馬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三個月師徒一場,，我已把她交由鼠王老伯照顧,?！?p>　　特子道：“但既然有別離，就會有相聚,，你們一定會再見面的,，既然如此,，留下簡歷，你們便可以走了,?！?p>　　“簡歷？什么簡歷,？”菲亞梅塔驚疑道,。

　　特子道：“干員尋訪的簡歷，我現(xiàn)在是博士,，總要招幾個干員的,。”

　　莫斯提馬笑道：“特博士,，只要你以后別給小樂添麻煩,，我會把簡歷給你?！?p>　　“好,，那一言為定?！?p>　　她們轉(zhuǎn)過了身,，頭也不回,，走出了大門。

　　二人離去后,，特子又從兜里掏出了自己的那柄武器：“小五,，薩科塔是不是都愛以貌取人？”

　　小五道：“差不多是的,，薩科塔人頂著光圈,，一般腦子都不好使，不過我是例外,?！?p>　　特子道：“如果她知道這柄武器的來歷和它在炎國殺過的人，她恐怕再也不會說它是玩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