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元宵夜的團(tuán)圓飯,,羅管家的半杯酒
來人是一名十八歲出頭的青年。
面龐方正如刀劈斧鑿,,鼻梁高挺,,眉毛濃如黑蠶,眼眸深邃而敏銳,,像是和那便宜老爹顧炎烈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看著天生就是一個英姿勃發(fā)的武夫。
此人正是顧長安心心念念的臭弟弟,,年僅十八就擔(dān)任神龍衛(wèi)中郎將的顧宴寧,。
他一出場,整個前庭大院的氛圍登時蕭殺了幾分,,方才還嘰嘰喳喳的下人們此刻無不低眉頷首,,眼神中臉色上無不寫著兩個無形的大字——敬畏!
“今晚是上元夜,,府里的雜活這么多,,你們都干完了不成?”
顧宴寧鷹隼般冰冷犀利的目光掃過院中眾人,,那些下人連忙低頭捂臉,,紛紛離開了此地。
待到把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仆人清場后,,顧宴寧才看向了自己同父異母的兄長,,臉上驀地騰起了一個久違的笑容:
“哎呀!我道是哪位貴客登門拜訪,,原來是我顧宴寧的大哥呀,。大哥啊,你我二人好久不見,,可教為弟的甚是想念,?!?p> 他的笑容一看就是擠出來的,皮笑肉不笑,,干巴巴得很,。
顧青筠扭過身去,反手一巴掌作勢欲打,,半是玩笑半是警告:“長安說什么也是你大哥,,你以后可別再陰陽怪氣的了,再這樣我就打你了,?!?p> 顧宴寧側(cè)頭一躲,笑咧咧地道:“大姐啊,,我剛才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實意,,沒有一句在陰陽怪氣啊,我是真的想念大哥了,?!?p> 顧青筠嗔道:“你個天生的武夫之材,卻沒一點爹爹的正型,?!?p> 顧宴寧也不管她,徑直走到了顧長安的身前,,雙手輪流秀肌肉般地做出彎臂的動作,,笑容不減:“大哥啊,咱們兄弟倆好久沒切磋武藝了,,今晚就切磋他個三百回合,?”
這位臭弟弟天生就長得一副魁梧身材,十四歲力能扛鼎,,十五歲在秋狩中徒手制服四百多斤重的黑瞎子,,十六歲就已突破了武夫第三境銅皮鐵骨。
此時他已經(jīng)躋身武夫四境劍心,,正試圖將一柄一丈二尺長的回龍望月槍錘煉為自己的本命玄兵,。
顧長安也不氣惱,反而如高人般淡拂衣袖,,從容一笑道:“二弟呀,要不還是先讓為兄檢查一下你的學(xué)業(yè)功課吧,。上次為兄送你的那些四書五經(jīng)六韜三略,,不知道你都學(xué)得怎么樣了?
“咱們那遠(yuǎn)在北境抗擊獸蠻大軍的老爹,,可是隔三差五就給我紙鶴傳書,,讓為兄的好好督促你讀書習(xí)字呢,。”
一聽這話,,顧宴寧眼中的得意光彩煙消云散,,嘴角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讀書習(xí)字……只要會寫自己的名字就夠了,我將來必是和爹一樣馳騁沙場的錚錚武夫,,會讀這么多書有何用,?”
“上一個像你這么說話的人,他的尸骨早就涼透了,?!?p> 顧長安故作高深地?fù)u了搖頭,接著侃侃道:“項王曰:‘書足以記名姓而已,。劍一人敵,,不足學(xué),學(xué)萬人敵,?!?p> “看看,人家的格局至少比你高了一層,,還知道要學(xué)萬人敵的兵法,。可最終不還是落了個四面楚歌烏江自刎的下場,?”
對于顧長安時不時蹦出的幾句高深莫測之語,,顧青筠、顧宴寧本來應(yīng)該習(xí)以為常了才對,,可此時親姐弟二人還是忍不住面面相覷……
長安他口中的項王到底是何許人也,?
乍聽起來也像是個英雄了得的大人物。
但似乎是……空有一身蠻力,,不好好用功讀書,,才走上了窮途末路?
顧青筠甩了甩腦袋,,沒有再費力地搜索枯腸,,畢竟太史泱泱五千年,有著無窮無盡的名人軼事,,顧長安能記得這么多,,那自然全是他的本事。
念頭一通達(dá),,她便像個大公無私的裁判,,給親弟弟顧宴寧甩了個嚴(yán)肅的眼色:“聽到?jīng)]有?你大哥字字珠璣微言大義,。學(xué)武廢文后患無窮,,你成天只會舞槍弄棒的有什么用,,還不多跟你大哥學(xué)學(xué)該怎樣用功讀書!”
“大哥他……我……我不是……”
顧宴寧一時抓耳撓腮,,似乎想說什么,,又憋著說不出口,最終只能面紅耳赤地對自己這位大哥報以干瞪眼,。
臭弟弟,,還想跟我切磋武藝……顧長安微微瞇上了雙眼,只裝作沒看見,。
這時,,一位貴婦人和一名胖管家同時出現(xiàn)在屋檐下。
那貴婦人遠(yuǎn)遠(yuǎn)望著顧家三姐弟,,雍容貴氣的臉上無喜也無怒:“既然人已經(jīng)到齊了,,那就別在這里站著了,回內(nèi)屋開席吧,?!?p> “好的,娘,?!?p> 顧青筠、顧宴寧二人同時轉(zhuǎn)身應(yīng)道,。
這貴婦人不冷不淡的目光又在顧長安身上流轉(zhuǎn)片刻,,才轉(zhuǎn)身走向里屋,給人的氣場頗為強(qiáng)大,。
她就是當(dāng)今的顧家主母,,來自外戚獨孤家族的獨孤夫人。
顧長安望著獨孤夫人離開的背影,,眼底也慢慢涌出了幾分復(fù)雜的情緒,。
“長安,快進(jìn)去吧,,今天是上元節(jié),,咱們一家人好好吃頓團(tuán)圓飯?!鳖櫱囿抟婎欓L安沒有動身,,便又轉(zhuǎn)身催促了一句。
……
胖管家單獨把陳玄宗引進(jìn)一間偏屋,,指著前方的一小桌酒菜,,笑吟吟地道:
“陳先生,外邊下人嘈雜,,不便與您一起用膳,。就勞煩您在這間偏屋里一人用膳了,萬望海涵,!”
雖然陳玄宗名義上是自家大公子的劍奴,,但他還是態(tài)度誠懇地敬稱為“陳先生”。
在顧府的一眾幫傭眼中,,陳玄宗和別的達(dá)官顯貴,、世家子弟身邊的那些侍衛(wèi)也沒什么兩樣,無非是更加冷酷一些,,氣度更加深沉一些,。只有胖管家是真正清楚陳玄宗來歷的人。
陳玄宗略微掃了一眼偏屋環(huán)境,,語調(diào)不起一絲波瀾:“無妨,,我本來就已辟谷,人間酒食可有可無,?!?p> “那我就不打擾陳先生了,有需要您再吩咐一聲,?!?p> 胖管家含笑著離開了偏屋,轉(zhuǎn)身走向里屋正廳,。
此時天色已晚,,顧府上下燈籠高掛,一片過節(jié)的洋洋喜氣,。
里屋正廳中,,獨孤夫人和顧家三姐弟都已落座。
顧府在獨孤夫人這位主母的打理下,,各方面都是井井有條,,連這用膳的座次都講究得很。
那位正二品的神龍衛(wèi)大將軍不在,,這位獨孤夫人便一個人坐北朝南,,暗合著吉星之首紫微的方位,象征著她如今在顧府中至高無上的尊貴地位,。
顧宴寧,、顧青筠是顧府的嫡系子女,位高一格,,分坐她的左首和右首,,既是男左女右,也暗合著男尊女卑的潛規(guī)矩,。
而顧長安雖然是名義上的顧家長子,,但實際上是庶出,,更是一個私生子,比不得獨孤夫人親生的,,就被安排到了下首位置,。
也不是端正的坐南朝北,筆直對著這位雍容華貴家世顯赫的獨孤夫人,,而是稍微靠東一點,,靠近一些臭弟弟顧宴寧的座次。
開席之前,,這位獨孤夫人一板正經(jīng)地念著禱詞:“新春伊始,,萬象更新,花好月圓,,歲歲平安,!”
念完之后,她看向了剛進(jìn)門的胖管家,,吩咐道:“老羅,,去把酒窖中那壇我藏了十五年的西鳳酒拿出來?!?p> 胖管家老羅頷首道:“是,,夫人?!毙纯觳诫x開了廳堂,。
不多時他抱著一只酒壇子回來,先是給獨孤夫人,、顧家三姐弟依此備上酒杯,,接著又拍開泥封,按著長幼尊卑的次序依此給四人斟酒,。
杯是上好的青花玉瓷杯,。
酒是上好的十五年陳西鳳酒,清澈透明,,醇香典雅,。
不過顧長安仔細(xì)看去,這位羅管家的倒酒手法也很有講究,。
因為他給獨孤夫人,,給顧青筠、顧宴寧倒的都是滿杯,。
給他倒酒時,,只有區(qū)區(qū)半杯。
顧長安不由怔了一下。
羅管家倒完這半杯酒后,,只是給了顧長安一個訕訕的笑容,,在獨孤夫人的面前卻也不敢解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