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儒生狂士,,畫術(shù)展道玄(一)
樓外樓中人滿為患。
趕來湊熱鬧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摩肩接踵,,人頭攢動,,連一只蒼蠅都很難鉆進(jìn)去。
顧長安只能在異常擁堵的人群中一路推搡,,龜速前進(jìn),,卻很快惹來了一頓白眼。
“擠什么啊你,,敢插老娘的隊(duì),?不長眼睛是吧!”
“豎子無禮,!不懂得敬老讓賢嗎,?真是世風(fēng)日下?!?p> “敢擠你大爺,,你這小子欠揍是吧?來,,看看我這個拳頭夠不夠大,?”
缺了顆門牙的悍婦一開口就是河?xùn)|獅吼。
長了個蒜頭鼻,、腦瓜子毛發(fā)稀疏的老漢用手杖重重點(diǎn)地,。
膀大腰圓的彪形大漢則捏起了一個沙包大的拳頭,,對著顧長安一陣比劃,。
我這么儒雅隨和的人,你們怎么就不舍得禮讓一下……顧長安無聲腹誹一句,,接著便向身后的陳玄宗使了個眼色,。
陳玄宗什么話也不說,只是邁開兩步走到顧長安身前,,臉色冷漠如霜,,右手微微駢起食中二指,將一股屬于七境劍修的氣息散發(fā)出去,。
剎那之間,,所有不懷好意圍觀著顧長安的人紛紛駭然變色。
陳玄宗釋放出去的氣息雖然不多,,也看不見摸不著,,但在場所有人都清晰體驗(yàn)到了一股可怕的心悸感。
他們的心跳在急促上升,,脈搏在飛速加快,,血壓也在劇烈飆升。
所有人的瞳孔都在微微放大,臉皮抽動,、膝蓋打戰(zhàn)地注目眼前這個一襲黑袍的男子,。
這種感覺很可怕,仿佛他們都覺得自己像是被扼住了咽喉,,是任由對方拿捏生死的一只小螞蟻,。
此時此刻,他們毫不懷疑,,只要這個黑袍男子喊一聲“跪下”,,他們就會立即撲通跪地,頂禮膜拜,。
只是黑袍男子沒有這么做,,他的涵養(yǎng)要比想象中更好一些。
“退,?!?p> 嘴縫中只是慢慢擠出了一個字,沒有喜怒,,沒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但在場眾人卻無不如蒙大赦,如同潮水般退避三尺,,見這一主一仆就像見了鬼一樣,。
顧長安便大搖大擺地通過了兩堵人墻之間夾出的一個天然通道。
如果是讓從前家族封地里的那位教書夫子看見了這一幕,,保不準(zhǔn)要指著他的鼻子罵罵咧咧訓(xùn)上幾句“克己復(fù)禮為仁”“不守小禮何以立大德”,。
不過嘛,顧長安上輩子的記憶沒有被那碗孟婆湯洗去,,那時人雖是個少年郎,,心卻已經(jīng)是個實(shí)打?qū)嵉睦先司?p> 那位由便宜老爹花費(fèi)重金請來的教書夫子雖然活了一大把歲數(shù),又號稱江南墨水共一石,,而他獨(dú)占八斗,。
只是這在重生一世的顧長安看來,那自然是教書把式花花架子,,在當(dāng)時的一番唇槍舌劍打嘴仗中,,他只用一組橫渠四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就把這位教書夫子完全鎮(zhèn)住了。
害這位教書夫子恨不得當(dāng)場找個老鼠洞鉆下去,,后來連夜就收拾好了身家細(xì)軟,,像做賊的梁上君子似的偷偷摸摸翻墻跑了,,自此人間蒸發(fā),杳無音訊,。
再到后來,,顧長安又意外獲得了陳玄宗這柄會走路的人形神劍,那還不得在江南地界橫著走,?
其實(shí)來到天都城以后,,他已經(jīng)收斂很多了。
今天難得來到這樓外樓,,橫著走一下也無傷大雅,。
來到了人山人海的大堂中。
大堂中央騰出來了一塊空地,,擺上了一張寬大的酒桌,。
酒桌四周擺設(shè)了各色油碟蘸料,中間是一只熱氣裊裊的土赤色陶瓷火鍋——詩杰“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中的“紅泥”,,指的就是這種火鍋。
酒桌后方則大咧咧坐著一個儒生狂士,。
此人穿著一襲骯臟破舊的青衫,,一對交領(lǐng)也不好好拉上,敞露出半個胸膛,。
他披頭散發(fā),,滿嘴胡茬,一臉的滄桑,,一臉的油膩,,雙眼似醉非醉,嘴角噙著一抹悠然自得的笑意,。
在他身后懸掛著一幅約莫一丈長的空白卷軸,,自發(fā)鋪開,,懸立于半空之中,,靈光幽幽,妙韻流轉(zhuǎn),,竟然是一件儒道至寶,。
而在他的右手中同樣有一件儒道至寶。這是一支毛筆,,有著琥珀色的筆管,,潔白如雪的毫毛,和他身后那幅空白卷軸交相呼應(yīng),,給人一股風(fēng)雅之意,。
這儒生狂士左手自斟一杯酒,低下頭來,鬢發(fā)拂額,,自顧自地喝了起來,,右手卻凌空御筆——那支毛筆自發(fā)飛到他身后那幅空白卷軸上,雖然不蘸墨水,,卻有一股氣機(jī)凝結(jié)而成的墨韻在上面留下一行行瀟灑行書,。
儒生狂士頭也不回,邊寫邊朗朗念道:
“松江的四腮鱸魚,,七錢銀子一尾,。
“東海的黃花魚,八錢銀子一條,。
“蜀州竹海的竹箐雞,,二兩銀子一只。
“歸南山的黑熊掌,,五兩銀子一對,。
“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天上飛的,,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僅僅開張一天,一天只開張一個時辰,,千金難求,,千金難求啊,!”
待這儒生狂士寫完了幾單菜譜,,四周一時議論紛起。
“他這菜價好貴??!”
“可不是,這菜價都快趕上皇家御宴了吧,?”
“尤其是那個歸南山的一對熊掌可要五兩銀子,,我這一年的收入都沒這么多!”
懷疑的人不少,。來這里圍觀的人,,大多數(shù)就是湊一個熱鬧,就和圍觀街頭雜耍差不多,。
但之前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人交錢嘗過了鮮,,口碑似乎已經(jīng)在人群中傳開,,因此質(zhì)疑的人大多是質(zhì)疑價格,而少有直接去質(zhì)疑食材質(zhì)量的,。
此時就有一個衣著錦緞錢囊鼓鼓的商人越眾而出,,躍躍欲試:
“唉,畫師,,給我來一尾松江的四腮鱸魚,,一只蜀州竹海的竹箐雞,再來一副歸南山的黑熊掌,!”
儒生狂士指了指桌邊的一只儲錢罐,,臉色微醺地笑道:“一共是五兩九錢銀子?!?p> 那衣著錦緞的商人便掏出一枚銀錠和幾粒碎銀,,丟進(jìn)了儲錢罐中。
儒生狂士也不檢查對方的銀子有沒有缺斤少兩,,哈哈笑了兩聲,,便用左手撇開額前凌亂的鬢發(fā),右手向后一掌推出,,空白卷軸上的氣機(jī)墨韻全部散開,,又恢復(fù)了一片空白。
接著再次凌空御筆,,往那一丈長的卷軸飛快寫畫起來,。
與此同時,這儒生狂士搖頭晃腦,,瀟灑疏狂地念叨起來:
“春秋筆,,山河卷,天高海闊任我游,,一壺仙釀醉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