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高懸。
浮瀧城外一條一側(cè)是柳樹林的小路上,,一行人縱馬而行,。
“你倆行不行啊,?快點啊,。”一個身材肥碩的胖子駕著馬在隊伍最后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表情輕松,,顯然馬術(shù)相當(dāng)不錯。
落在隊伍最后的兩人,,一個長相冷峻,,挺著腰板滿臉嚴(yán)肅,身子僵硬得像塊木頭,。
另一個面容稚嫩,雙手緊抓著韁繩,,身子搖搖晃晃,,稍微一顛簸就趕忙伏在馬背上,滿臉慌張,。
“你他娘能不能出息點小泥巴,,好歹也是化息境了,,能摔死你啊,!”胖子怒罵,。
小泥巴低著頭不說話,盯著胯下大馬滿頭大汗,。
“行了老麻,,別擱那逗人了,等下真把他倆摔了,?!标犖榍懊嬉粋€眉目清秀的男子說道。
麻昌順繼續(xù)在兩人旁自如穿梭,,搞得兩人神色凝重,。
陸司昂無奈搖頭,“這死胖子還炫上技了……”
并駕而行的石儷卻是嫣然一笑,,“麻昌順也是想讓他們快點適應(yīng)嘛,。”
“哪有那么容易,,他倆都第一次騎馬,,想我當(dāng)初學(xué)騎馬,那可是摔了……”陸司昂突然頓住,。
“摔了,?”石儷好奇。
“咳,,那不重要,,不重要?!标懰景褐棺≡掝^,,抬頭望月。
正當(dāng)石儷想追問時,,麻昌順突然一個縱馬長奔,,來到了陸司昂兩人身邊,激起塵土飛揚,。
“你娘的,,胖子你要死啊,!”陸司昂咳嗽兩聲,,怒目而視。
無視兩人的憤怒目光,,麻昌順卻是嘿嘿一笑,,大刺刺道:“我說,,咱們干嘛非得大晚上才來,其實我早好得差不多了,?!?p> “你個蠢的,咱們要進山肯定得趁著月黑風(fēng)高,,不然不得被當(dāng)靶子啊,。”陸司昂沒好氣,,“那還不是人石大夫妙手回春,,你個沒臉的也不說謝謝人家?!?p> “誰說我沒謝了,?”麻昌順挑眉,反駁道,。
“你總不會拿吃酒來謝人石大夫吧,?”陸司昂懷疑道,感覺這憨貨真能干這種蠢事,。
麻昌順直接呸了一聲,,“當(dāng)我是你那么沒眼力啊,!”
陸司昂頓時瞪眼,,就想和這死胖子掰扯兩下。
“人家麻昌順為了感謝我,,可是專門去給我買了件鐲子來的,。”一旁一直沉默的石儷突然輕輕一笑,,抬起素手,,衣袖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和手腕上的一只翠綠鐲子,。
石儷摸了摸那只成色上佳的鐲子,,顯然相當(dāng)喜歡,仿佛炫耀一般晃了晃手腕,,笑道:“金玉坊的喲,。”
陸司昂突然噎住,,不敢置信的看著麻昌順,,“你買的?”
麻昌順?biāo)剖怯悬c不好意思,點了點頭,。
陸司昂頓時沉默了下來,面色復(fù)雜,。
麻昌順看了看陸司昂,,又看了看心神完全沉浸在欣賞鐲子上的石儷,一咬牙,,一拉陸司昂,,連人帶馬拽著落到了后面。
“我去你的,,你干嘛,?想摔死我?”陸司昂身子一晃,,急忙拉住胯下大馬,,怒罵道。
麻昌順也不理會這家伙的罵聲,,有點心虛的道:“哎,,我說,你小子是不是心里不舒服,?”
“不舒服,?”陸司昂詫異道。
“哎,,就,,你剛才不是覺得我送了石大夫東西,所以你不高興嗎,?”麻昌順聲音放得很低,,舉起三根手指,“我發(fā)四,,我真的只是想著感謝一下石大夫,,嗯,就當(dāng)是湯藥費,?!?p> 陸司昂皺了皺眉,“你別說,,我還真有點問題想問你,。”
“你說,?!甭椴樖职丛诖笸壬希砬閲?yán)肅,。
“就金玉坊里面那些坑錢玩意兒,,連我都舍不得買,,你小子哪兒來這么多錢買啊,?”陸司昂同樣表情嚴(yán)肅,。
麻昌順沉默。
“你小子別想蒙混過關(guān),,你老實說,,是不是偷麻叔錢了?”陸司昂見他不說話,,頓時義正言辭的繼續(xù)道,。
“少放屁,那都是我爹給我的,,我犯得著偷嗎,?”麻昌順也怒道,“你剛才那表情跟被灌了狗屎似的,,結(jié)果就在想這種問題,?”
“哦,那倒也不完全,?!标懰景罕贿@么一問,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你說,,我寫兩兄弟一起搶一個女孩這種話本能火嗎?”
麻昌順又沉默了,,看了看陸司昂當(dāng)真是一副認(rèn)真思考的樣子,,心里更覺得這家伙是在暗地里點自己,不由得深吸一口氣,,“都他娘跟你說了,,我老麻才不會干這種和兄弟搶女人的事,出來混,,我能這點義氣都沒有嗎,?”
陸司昂仿佛腦子里的思路被打斷,整個腦袋都宕機了似的,,整個人呆住了兩秒,。
他恍惚的看了看麻昌順,又循著他的目光看了看走在前方不緊不慢的石儷,,恍然道:“你說石大夫,?你看上石大夫了?”
“不是,你他娘是怎么得出這個結(jié)論的,?”麻昌順有點佩服眼前這貨的腦回路,,咬牙切齒道。
“哎,,天生機敏嘛,,你也不用佩服我?!标懰景捍蛑溃澳闶窍胝f之前跟我講那些有的沒的是吧,?你個狗小子真把我當(dāng)三歲小孩糊弄啊,,我又不傻還能當(dāng)真了?人石大夫才和我沒關(guān)系呢,?!?p> “真的?”麻昌順滿臉狐疑,,“裝瀟灑這種事,,當(dāng)時是爽快了,要是后頭看著人石大夫和其他人搞一塊了,,哭都來不及我告訴你,。”
“我靠了,,我屬狗臉的你不知道,?我要看到我喜歡的女孩早就貼上去了!”陸司昂一臉驕傲,,旋即又馬上回過神來,,看著麻昌順揶揄道,“我說,,你小子這么緊張的問我,,是不是你小子看上人……”
麻昌順臉色悄悄漲紅,比剛騎上馬的小泥巴還要慌張,,“我靠,,你個狗東西別污人清白啊,你……”
“順哥,!陸哥,!你倆講什么悄悄話呢!”
一道聲音闖進了陸司昂和麻昌順之間,,驚得兩人都是趕忙勒馬停了下來,。
陸司昂回頭一看,就瞧見胡南明和涂俊兩人騎著馬在他倆周圍轉(zhuǎn)著圈,不由得大驚,,“我去你的,!你倆這就學(xué)會騎馬了?”
“啊,,感覺挺簡單的嘛,。”小泥巴涂俊點點頭,,咧嘴憨笑,,露出了一口有些歪扭的大白牙。
悶葫蘆胡南明同樣神色從容,,淡淡的瞥了兩人一眼,。
“難道你倆真的是天才?”麻昌順同樣驚訝,,和陸司昂對視一眼,,都是滿臉的不敢置信。
“嘿嘿,,這算啥天才?。俊毙∧喟皖D時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倒是悶葫蘆看了一眼陸司昂兩人,,開口道:“所以,你們剛才在說什么,?”
“額,,沒什么,也就是你們偉大的麻昌順順哥他……??!”陸司昂突然驚叫一聲,怒目看向旁邊悄悄靠近的麻昌順,,“你個狗胖子掐我干什么,!”
“嘿嘿,沒啥沒啥,,我倆就淺淺談了談人生啥的,,沒啥有意思的?!甭椴樖栈厥?,一臉無害的笑。
悶葫蘆和小泥巴都點了點頭,,也就沒繼續(xù)問,。
不過陸司昂顯然不打算放過這家伙,。
他揉了揉被掐的生疼的后腰,剛準(zhǔn)備開口給這胖子見識一下話本界的奇思妙想,,就聽見前面不遠(yuǎn)處的石儷回頭喊道:“喂,!你們怎么這么慢吶!前面就是落山村了,!你們快點,!”
“哎,石大夫催咱們了,,咱們快點,!”麻昌順趕忙響應(yīng),兩腿一夾馬背,,胯下紅馬就向前奔去,。
悶葫蘆和小泥巴不疑有他,趕忙策馬追了上去,,動作流利生動完全看不出剛騎上馬的窘態(tài)。
眼見兩人跟上,,麻昌順不著痕跡的悄悄放緩速度,,和落到最后的陸司昂齊肩而行。
麻昌順伸出一根手指,,在陸司昂面上晃了晃,。
一頓酒。
陸司昂緩緩搖頭,,伸出了整只手掌,。
五頓酒。
麻昌順瞪大眼睛,。
你怎么不去搶,!
陸司昂疑惑。
我這不就是嗎,?
麻昌順沉默,,伸出三根手指。
三頓酒,,不能再多了,。
陸司昂摩挲了一下下巴,伸出三根手指,,然后又屈起了兩根,。
可以,不過有一頓得是在奇釀那喝的,。
麻昌順嘴角抽搐,,小眼睛瞪得溜圓,。
這他娘比五頓酒還多!
陸司昂嘿嘿笑了起來,。
咱順哥不是財大氣粗嘛,,你也不想你的小秘密被整個鎮(zhèn)獄司的人都知道吧?順哥兒~
麻昌順再一次沉默,。
他娘的明明什么都沒有?。?p> 麻昌順看了一眼笑的邪惡而奸詐的陸司昂,,很想就直接沖上去揍這家伙一頓,,但是一想到事后被這家伙在鎮(zhèn)獄司內(nèi)各種添油加醋,各種胡編亂造,,讓他連拳頭都硬不起來啊,。
問這世界上什么最恐怖?
殺人不眨眼的樹精,?
還是成群結(jié)隊的尸鬼群,?
都不如拿捏住你把柄的好兄弟啊,!
麻昌順毫不懷疑,,只要他敢不答應(yīng),回頭這整個鎮(zhèn)獄司,,哦不,,是整個浮瀧城都得是他麻某人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
一念至此,,麻昌順頹然的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見陰謀得逞,,陸司昂頓時忍不住大笑兩聲,,一巴掌拍在馬背上,策馬狂奔,,直接將沖在前面的小泥巴給超過了去,,率先停在了石儷面前。
“怎么感覺你好像很高興,?怎么了,?”石儷站在柳樹林的盡頭,有些詫異,。
陸司昂搖頭,,但是嘴角怎么都壓不住,“沒啥,,就是感覺今天月亮挺圓的,?!?p> 石儷抬頭看了看,然后看著陸司昂,,有些奇怪地點了點頭,。
第二個趕到的是麻昌順,他一臉緊張,,生怕陸司昂講什么怪話,,不過等靠近后,一瞧見石儷沒有什么反應(yīng),,就悄悄地松了口氣,。
陸司昂嘿嘿笑著,用手肘捅了捅麻昌順,。
麻昌順一臉不爽的把他推開,。
陸司昂搖了搖,也不惱,,笑的很得意,。
兩人這模樣,特別是居然沒有吵起來,,更是讓石儷不由奇怪的很,。
不過不待她發(fā)問,小泥巴和悶葫蘆就也趕了上來,。
“還是順哥和陸哥厲害啊,我都根本不敢騎得這么快的,?!毙∧喟筒亮瞬令^上的汗珠。
悶葫蘆認(rèn)同的點了點頭,。
陸司昂無所謂的擺擺手,,看向石儷,“石大夫,,你剛才說咱們到了,?”
石儷點點頭,指向柳樹林后的一片開闊地,。
那是一片頗有些規(guī)模的村莊,,只不過沒有一絲燈火。
陸司昂看著這片村莊,,臉上表情逐漸變得嚴(yán)肅起來,,像是一塊在模具里緩緩冷卻堅硬的生鐵。
“走吧,?!标懰景狠p輕一夾胯下高馬,,緩緩地向著村莊邁步前行。
身后石儷四人同樣神色嚴(yán)肅,,緊緊跟在陸司昂身后,。
陸司昂隨便選了個方向,進入了村莊,。
村莊寂靜無聲,,只能聽見錯落的馬蹄聲。
村莊內(nèi)的道路算不上寬敞,,就算是兩匹馬并駕而行也有些擁擠,,陸司昂幾人只得銜尾而行。
陸司昂沉默的四處打量,。
村莊里幾乎大部分都是些茅草屋,,屋檐下懸掛著些用細(xì)繩穿在一起熏肉和玉米,被冷風(fēng)吹得搖搖晃晃,,像是無聲的風(fēng)鈴,。
外圍的房屋看上去還頗為完好,只是沒有燈火,,看上去像是主人家已經(jīng)歇息睡覺了,。
直到隨著陸司昂的前進,一處墻倒屋塌的房屋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他勒馬而停,,馬蹄聲也隨之停止。
陸司昂卻沒有看那座倒塌的房屋,,而是看向了前面道路上那一抹已經(jīng)干涸的刺眼血跡,,然后他四下打量,卻一無所獲,。
他沒有過多停留,,便再次駕馬前行。
清脆的馬蹄聲再次響起,。
在那一座倒塌房屋的出現(xiàn)后,,更多殘損的房屋也緊隨著出現(xiàn),有的像前者一樣徹底房倒屋塌,,也有的只是頂破屋損,,冷風(fēng)狂灌,干涸的血跡更是到處都是,,在冷月光的照耀下,,映著暗紅的色澤。
五人皆是沉默前行,。
陸司昂再次目光一凝,,看向一座幾乎沒有怎么破損的房屋屋檐,,那里一道細(xì)短的黑影正前后搖晃著。
那是一只斷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