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道人用的是聽聲辨位,,他五指死死扣住沈竹侯的手臂,。
這一抓,,就是想留住沈竹侯,。
一旦出了這只木船,,那外面的一切就都是最危險的了,。
帶道人算不上沈竹侯最好的朋友,,但沈竹侯的確算得上帶道人最好的朋友,。
他不希望朋友尋死,。
但是沈竹侯覺得:死的人一定是兇手,。
于是沈竹侯右手反抓,把帶道人的手掌扭開,。
他的速度并不快,,也沒有半點力氣。但是這一扭,,竟然把帶道人的手扭開了,。
這很簡單,因為沈竹侯用的手,,和他的手臂是一體的,。手動則臂動,無論帶道人怎樣抓他,,都終將扭開,。
沈竹侯又運起輕功,走的時候完全沒有聲響,。
但是帶道人能感受到船的上浮,。
道人也不去追了。
他拿起酒壺,,打了一壺江水,,然后澆在船頭。
正午,。
江南的春天終于暖和起來了,,而且遠比北方要熱。
帶道人坐在船頭透氣,。他受不了船里那種讓人活不下去的氣息,。
突然,兩只木舟從帶道人的船旁駛過。
這兩只木舟的速度并不快,,可給人的感覺就像直直地在追向帶道人,。
這兩只木舟上各有一個人,就靜靜站在船的一頭,,手中持刀,,已然擺出了拔刀的架勢。
這兩個人手中的刀也有講究,。
左邊的人用一柄玉色刀,,右邊人手里的則是墨色刀。
等不到船頭齊平,,這兩人就已然拔刀了,。
在船上拔刀需要勇氣,絕不能害怕掉進水里,。
二人拔刀的姿勢很怪,。
他們拔刀之后,刀身會不停翻轉(zhuǎn)抖動,,變化出無窮的后招,。
刀子如同閃電一般,直刺帶道人的上身,。兩人兩刀,,幾乎籠罩了帶道人的全部穴道。
拔刀的路子很怪,,就算帶道人不是個瞎子,,也很難看清楚他們的刀路。
不過也無需看清,。
只要是招,,就一定有破綻。
如果這個破綻只能用眼睛看出來,,那么帶道人就必死無疑,。
這二人的破綻就是這樣。他們的刀法,,唯一的破綻在于刀尖。
刀身晃動,,可是刀尖的位置始終在一條線上,!
如果一個人拚死去找破綻,那么這柄刀絕對可以在一瞬之間變換成一招攻招,,直逼他的要害,。
但是如果一個人去攻他的刀尖,那么毫無疑問,這兩個漢子都沒有反擊的馀地,。他們無招可用,。
回到這兩柄驚人的刀上。
平靜的江面上,,已有不少船只停下來,,看這三個人的打斗。
準確的說,,是看兩個漢子欺負一個瞎子,。
春風很甜,春光也柔和,。
但刀子不一樣,。
刀風很烈,刀光也刺眼,。
血腥味也極香甜,。
兩柄刀已到帶道人的心臟位置,可帶道人仍然不出手,。
別人不動,,那的確是不動如山,不管對手怎樣來攻,,都能招架乾凈,;但是帶道人不動,卻如同一只獵豹,,雖已陷入死地,,但仍在尋找暴起的時機。
船身搖晃了一下,,隨即江水濺上來,。
突然,只聽得“撲通”兩聲,,那兩個漢子就已不見了,。
他們直直地落入水中,而且是一動不動地落入水中,!
他們各自的佩刀,,竟然同時飛出,甚至要比拔刀時還快,!
這兩柄刀又插回了他們的木舟頭上,。
紋絲不動。
這三個人,,三條船,,以及江面,,都完全沒有動過。
別人也看不清帶道人的招數(shù),,以為他也沒動,。
漢子甚至沒有碰到帶道人,就已然輸了,。
帶道人微笑片刻,。原來他在這二人拔刀之際,就已經(jīng)聽見了刀身晃動的聲音,。這二人的招數(shù)出自一家,,都是在刀鞘里做好準備,在拔刀時形成天然的優(yōu)勢,。
這是一種很好學也很好破解的招數(shù),,因為他不需要任何要求。
一個人在兜里伸出五指,,忽然彎曲成爪,,那么他出招的時候就不需要再變化。
而如果你比他先出招,,那他就需要再變回來的時間,。
帶道人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如果他的手指偏差了半分,那就一定會被斬斷,。
于是他聽風聲斷定刀尖的位置,,以此來確定自己的指路。
手指和刀尖,,還有漢子的膻中穴,,連成一路。
他每根食指都出了兩招:第一招是化解刀法,,第二招就是直攻膻中穴,。
他為什么會有這樣快的招數(shù)?
他明明已被逼到死路,。
刀尖甚至快抵到他的臉上,。
霍滔交過他指法的關(guān)鍵,就是要在一瞬之間爆發(fā)出速度,,方能占優(yōu)勢,。帶道人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在出指之時,,先要步入死局,。
這無疑是江湖上最考驗膽量的武功了。
帶道人忽然開口,,問道:“是青城派掌門文人墨,?”
木船后方傳來一個聲音:“正是?!彼呀?jīng)占了下風了,。
帶道人不僅把兩個弟子打入了江中,他還認出來了文人墨,。
在此之前,,文人墨沒出過聲。
帶道人又問道:“你為什么派人殺我,?”
文人墨施展輕功,,一跳就越過了船身,平穩(wěn)地坐到船頭,。
文人墨答道:“道人,,這可不是我派人殺的?!?p> 帶道人皺著眉頭,,道:“哦?”
文人墨道:“你看出來這是青城派的武功了,?”
帶道人道:“不錯,。”
文人墨道:“你也聽到我就在你身后了,?”
帶道人不耐煩道:“不錯,!”
文人墨道:“那你一定知道有人盯著你?”
帶道人道:“不錯,?!?p> 文人墨嘆道:“你既然都知道,那為什么要怪我,?”
帶道人道:“因為這些人都是你的弟子,。”
文人墨道:“多有得罪,?!?p> 帶道人慘笑道:“我如果沒有出招,你就不會這么說了,?!?p> 文人墨苦笑道:“我們本以為能抓到你的?!?p> 帶道人道:“我,?”
文人墨道:“其實并非抓你,而是要抓另一個人,?!?p> 帶道人道:“是沈竹侯,?”
文人墨笑道:“正是他?!?p> 帶道人忽然問道:“你也是從開封過來的,?”
文人墨道:“這又怎樣?”
帶道人問道:“你知道兇手了,?”
文人墨愕然道:“我還不知道,,但我已被人懷疑了?!?p> 帶道人長舒了口氣,,說道:“你們覺得沈竹侯找得到兇手?”
文人墨道:“他就算找不到,,也能給我—還有譚先生洗清,。”
帶道人道:“你只是為了這個,?”
文人墨道:“正是這個,。”
帶道人嘆了口氣,,不再問他,。
良久之后。
文人墨道:“道人,,我們只想知道他現(xiàn)在何處,。”
帶道人道:“道人也不知道,,他幾個時辰前便離開了,。”
文人墨問道:“那他常去哪里,?”
帶道人太息道:“鎮(zhèn)上最大的酒館,。”
文人墨道:“你說西塘,?”
帶道人道:“西塘,。”
文人墨拱手道謝,,卻又被帶道人拉住,。
他想到兩個徒弟的下場,自也不敢多反抗,,老老實實坐下了,。
文人墨并沒有文人風采,但是他有文人的懦弱,。
懦弱驅(qū)使他更愚蠢,,但也讓他活下來,。
帶道人問道:“你們現(xiàn)在都知道什么了?”
文人墨苦笑道:“我只知道—那天,,只有禰幫主帶了劍,。而溫城雪送的寶劍則一直在齊黑白手里。我本想在開封找客棧住下的,,聽聞這事,一早就趕來了,?!?p> 文人墨又道:“趕去以后才知道,展木棠的屋子里是有一扇窗子的,,通著一處山谷,。如果要從窗子那一面翻進去,是極困難的,?!?p> 帶道人道:“但也有可能?!?p> 文人墨道:“不錯,。我想來想去,只有這一種可能了,。有人從山林堂后的懸崖爬上來,,守在展木棠的屋里,他一來便亮兵器,!這樣固然可以,,不過...展木棠被人割下的幾塊皮,就不好說清了,?!?p> 帶道人道:“這一定有目的?!?p> 文人墨也道:“除非展木棠中了毒,!中毒之后,人身上就會有毒斑,!可這樣一來,,下毒的人就只能是宴席上的人了。宴席之上,,有誰可能下毒嗎,?莫非是廚子?再到之后,,我索性不再去想這事了,,但又在別人口中聽到了我名字,。”
他又道:“那時候我便知道,,如果不趁早擺脫嫌疑,,到時候名聲敗壞,就再也說不清了,?!?p> 帶道人道:“于是你去找沈竹侯?”
文人墨點頭,。
帶道人道:“你去吧,,把這些話全告訴了他。但若在酒館找不見他,,那就有可能去開封了,。”
文人墨道:“他平日里喜歡喝酒嗎,?”
帶道人道:“他平生都愛,。”
文人墨道:“在下告辭,?!?p> 帶道人一轉(zhuǎn)頭,松開手,,自己也回船內(nèi)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