禰勿惜道:“為什么,?”
瘋跛子道:“你敢回去么,?”
禰勿惜道:“我當然敢?!?p> 瘋跛子道:“你如果現(xiàn)在回去,,第一會被四川唐門的暗器所殺,,第二就是被青城劍閣的人所殺,第三便是物是人非,,由你自行了斷,。”
禰勿惜道:“他們?yōu)楹螝⑽???p> 瘋跛子道:“曾經(jīng)幫主是羊沉景,,那時候的狂河幫是在黃河之南?!?p> 羊沉景就是當年綽號“老羊”的人,,可惜為人放逐到了山林之間,被人暗算而死。
禰勿惜道:“可是天下紛爭,,人人都欲自立,。倘若只因為這個,那豈不是人人都想殺我,?”
瘋跛子道:“不錯,。人人都想殺你,但他們更想,?!?p> 他忽把臉一沉,目光如劍,。
他道:“我現(xiàn)在就想殺你,!”
一個瘋子殺人,不需要理由,。
如果真的需要理由,他的回答也會相當簡單,。
為了讓你不受多情之苦,。
他雖很少發(fā)瘋,可一旦發(fā)瘋,,誰也抵擋不住,。
話音剛落,那朵黑茶花已然飛出,,瘋跛子的人緊隨而至,,一人一花,并無別的兵器,。
他本不需要動身子,,便能一掌打在禰勿惜的臉上。也許二人之間距離太近,,又也許是禰勿惜太過悲慟,,根本沒有閃躲。
而這一朵花,,卻根本沒有拍在他的臉上,。
花開,花又落,。
竹劍破空,,黯淡的劍光已然照在瘋跛子臉上。
劍鋒展露,,茶花已分成兩半,,掉在地上。
禰勿惜本已閉上了他的雙眼,,不打算再做什么,。
可他現(xiàn)在竟睜開了雙眼,,那雙灰蒙蒙的眼。
只聽得一人走來,,口中笑道:“想要殺他,,先問過我?!?p> 沈竹侯,。
瘋跛子大驚,道:“是你,!”
沈竹侯笑道:“是我,。”
他已察覺到,,現(xiàn)在的瘋跛子,,再不是袁盡了。
只要人待在白骨崖,,他就一直是瘋跛子,。
瘋跛子厲聲道:“你來這里做什么?”
沈竹侯道:“難道我不能來,?”
瘋跛子道:“你的朋友,,可有死在這里的?”
沈竹侯道:“沒有,?!?p> 瘋跛子冷笑道:“既然沒有,就沒必要來,?!?p> 沈竹侯道:“可我知道,彌幫主會死的,?!?p> 瘋跛子道:“你認識他?”
沈竹侯笑道:“我也許認識,,可一定有人完全認得他,。”
瘋跛子和禰勿惜齊聲問道:“誰,?”
沈竹侯微笑,,道:“連中塵?!?p> 他緩緩道:“禰幫主,,你到底信得過他?”
禰勿惜嘆道:“我手下十多位殺手,只有一個人歸我,,剩下的歸他,;總算我不信他,也只能信他,?!?p> 沈竹侯道:“所以—你根本不信他?”
禰勿惜點頭,。
沈竹侯道:“那最后一位殺手,,是什么樣的人?”
禰勿惜道:“我為何一定告訴你,?”
沈竹侯道:“就因為我救了你,。”
禰勿惜笑道:“那你一定很遺憾,,那時沒有殺了我,。”
沈竹侯道:“可你知不知道,,我已經(jīng)猜到了那個人,。”
禰勿惜驚道:“你說什么,?”
沈竹侯道:“我說我已經(jīng)知道,而且救你,,不過是為了另一個人,。”
禰勿惜道:“誰,?”
沈竹侯道:“展木棠,。”
禰勿惜忽臉色大變,,道:“展木棠,?”
沈竹侯笑道:“就是展木棠!”
禰勿惜道:“你已經(jīng)全都知道,?”
沈竹侯笑道:“我已經(jīng)全都知道,。而且我想什么時候殺你,就什么時候殺你,?!?p> 就此時,瘋跛子卻一瘸一拐地走過來,。
他真的是個跛子,。
瘋跛子開口,道:“我要想殺你,也是可以的,?!?p> 沈竹侯霍然回頭,厲聲道:“你身上也一定有秘密,?!?p> 瘋跛子望著他,忽大笑道:“一個人的秘密,,只要他不肯說,,你永遠也不會知道的?!?p> 沈竹侯也笑了,,笑道:“可你知不知道,只要是秘密,,一定藏不住的,。”
話未落,,笑仍在,。
瘋跛子的手中卻已多出來一柄軟劍,伴著陣陣花香,。
沈竹侯笑道:“你若要殺我,,隨你殺就是?!?p> 他并未閃躲,,瘋跛子也并沒有真正地殺他。
瘋跛子徹底怔住,。
想殺一個人,,怎樣都藏不住的。
而不殺一個人,,更難藏住,。
殺人正如同求人,若想殺他,,一定有所求,。
瘋跛子又有何求?
沈竹侯又有何求,?
瘋跛子放下軟劍,,冷笑道:“你知道我不敢殺你?!?p> 沈竹侯道:“我不僅知道,,而且知道得清楚,。”
瘋跛子道:“你也已知道,?”
沈竹侯道:“我大概已猜出來了,。”
瘋跛子淡淡地道:“這一切事情,,絕不是你一個人所能知道的,。”
沈竹侯道:“哦,?”
禰勿惜也道:“我想—你不僅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什么都想知道?!?p> 沈竹侯道:“此話怎講,?”
禰勿惜笑道:“你只想騙我,說出那殺手的名字,?!?p> 沈竹侯道:“看來那個殺手,一定是我認識的,?!?p> 禰勿惜忽捂住口,一怔,。
沈竹侯悠悠地道:“若不猜錯,,那個人會是南宮九?”
禰勿惜不答,。
可他的面色已經(jīng)發(fā)白,。
他的面色告訴所有人—那殺手就是南宮九!
沈竹侯一直也在懷疑南宮九:他自從消了仇恨,就被南宮九救下,,二人既無恩怨,,更不相識;唯一的可能,,便是捉住沈竹侯。
沈竹侯冷冷道:“你想找我?”
禰勿惜竟張口,,答道:“我想找你...”
沈竹侯道:“你想找我,為的是讓展木棠的事情不暴露出去,?!?p> 禰勿惜道:“還有一點?!?p> 沈竹侯驚道:“還有一點,?”
禰勿惜道:“我是說...以后你能為我所用,。”
沈竹侯道:“但你從未想到過,,我絕不會為你所用,。”
禰勿惜冷笑道:“可你也忘記了一件事,?!?p> 沈竹侯道:“哦?”
禰勿惜道:“你雖不為我所用,,可你已經(jīng)為我所用,。”
沈竹侯道:“你說—”
禰勿惜笑道:“我何必告訴你,?”
沈竹侯道:“我若問了,,你又何必不告訴我?”
禰勿惜忽抬頭,,緩緩地道:“十天,。”
沈竹侯道:“十天,?”
禰勿惜道:“你能等到十天,?”
沈竹侯笑道:“我能等到,如果大名鼎鼎的狂河幫幫主,,決不食言,。”
禰勿惜道:“十天后的子時,,就在白骨崖,。”
沈竹侯道:“那時你再告訴我,?”
禰勿惜笑道:“我那時不會告訴你,,而是會殺你?!?p> 青光閃動,,劍影翩翩,一柄竹劍已然刺去,。
他等不到十天之后,。
十天足夠讓一個人漂洋過海。
十天也足夠讓一個人找到浮白山莊,。
劍快嗎,?
快。
可再快的劍,,也會被打斷的,。
瘋跛子的軟劍,,已然纏住竹劍的劍柄,只一拉便將竹劍卷走,。
沈竹侯愣了愣,,隨后大笑。
他才發(fā)覺他們根本等不到十天以后了,。
因為他們根本出不去這白骨崖,。
瘋跛子也笑了。
他很少笑,,而每一次笑都如同骷髏,。
他曾經(jīng)多情,現(xiàn)在再不多情,。
瘋跛子獰笑道:“你們絕對出不去這白骨崖,。”
沈竹侯道:“你呢,?”
他斷定禰勿惜現(xiàn)在不會殺他,,至少他們現(xiàn)在不能自相殘殺,于是他將后背交給禰勿惜,。
瘋跛子道:“我是白骨崖的主人,,自然不用出去?!?p> 沈竹侯笑道:“你究竟為了什么,,才會這樣的?!?p> 禰勿惜一字一字地道:“因為你,。”
沈竹侯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
禰勿惜道:“就是你?!?p> 沈竹侯道:“為什么,?”
禰勿惜道:“我倘若說了,恐怕現(xiàn)在已死,。”
沈竹侯道:“他會殺你,?”
禰勿惜道:“他會殺我,,也會殺你。他從來就不是白骨崖的主人,,也從來不殺過往的人,?!?p> 沈竹侯失聲道:“所以他只殺我,還有你,?”
禰勿惜道:“正是,。”
蒼白的臉,,血色的劍,。
蒼白的掌握住劍柄,只似握著他的命運,。
但命運已定,。
白天還是黑夜?
長夜人眠,,這三個人卻始終未眠,。
命運有時候也來自歷史,以及一個人的身世,。
仇恨也會,。
禰勿惜終于開口,嘆了口氣道:“如果你想搞清楚一個女人的心思,,就聽我說下去,。”
沈竹侯眨了眨眼,,道:“你說的女人,,是什么樣的女人?”
禰勿惜笑了,,他笑容很恐怖,,仿佛天上的裂口。
他只有對著自己的劍,,才能笑得燦爛,。
現(xiàn)在那柄劍已斷,他也沒必要笑,。
他道:“我說的女人,,是一個很奇怪的女人,甚至既是男人,,也是女人,。”
沈竹侯忽想到南宮九,。
禰勿惜又道:“她倘若為了自己的幫派,,能做出這種事來,想必是個英雄,?!?p> 沈竹侯道:“她是南宮九,?”
禰勿惜笑了,道:“南宮九是男人,,不是女人,。”
沈竹侯道:“那是誰,?”
禰勿惜道:“燕依人,。”
不知黑白的天上,,也會有霹靂,。
蒼茫大地上,一只飛燕,,同時也是一個劍客,。
她不是別人,正是沈竹侯的母親,,綽號“飛燕劍客”的燕依人,。
沈竹侯大笑。
他絕不以為這是個笑話,。
他聽過無數(shù)種笑話,,卻從沒想到過這種笑話會在他的身上出現(xiàn)。
但他還是要笑,,笑得蒼涼,,笑得像一個死人。
人就是這樣的,,越不想笑的時候,,越會笑。
他只似一個木偶,,靜默地站在原地,,一動都不動,只是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