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兩天，晚上,，陳允琳終于退燒了,，兩個人懸著的心也算是有了著落，爸爸媽媽匆匆趕回來時,，燦然已經(jīng)疲憊不堪,。

　　那天媽媽留了燦然和明涵在家住下，她為明涵準(zhǔn)備了豐盛的甜點,，還拿了弟弟最喜歡的睡衣給燦然,。結(jié)果結(jié)束了表演的皓炫回到家看見穿著自己睡衣的周燦然立刻掉臉，在家足足埋怨了媽媽和姐姐兩個小時,。

　　如今想想,，仍覺得那時候的皓炫既幼稚又小氣，怎么看都像還在讀小學(xué)的毛小子,，當(dāng)下,，他也是個有秘密的大男孩了。

　　陳允琳忽而豁然地笑了,，那一晚不也正是蔡云寒離開沈凌俊的日子嗎,，將要告別彼此的他們當(dāng)時又是怎樣度過的呢？凌俊那么在乎蔡云寒,，大概會因為這樣的離別而淚流滿面吧,，那么蔡云寒呢？究竟她是堅強的一笑而過,，還是也在聽過《我只在乎你》后眼朦朧而淚潸潸……

　　陳允琳覺得累極了,，曾經(jīng)，她的生活那樣安穩(wěn)而平靜,，然而就在她跌進(jìn)楊佩玲的選修課的那一剎那,，一切都變了,。她曾經(jīng)妄想或者說單純以為沈凌俊的出現(xiàn)可以平添周燦然消失后她心中的荒蕪，但沒想到,，沈凌俊用他的不管不顧給她挖了一道更深的懸崖,，讓她再也爬不回從前那些平平淡淡的日子。

　　就在今天,，燦然回來了,，就像他離開時那樣悄無聲息，她本該覺得溫暖和安全,，然而為什么她卻無比真實地覺得喘不過氣來……

　　“允琳,。”母親的聲音響在她耳畔,，“到時間了,，該去研究所了?！?p>　　陳允琳張開眼,，卻遲遲沒有將那微蹙的眉頭舒展開，她拖著疲憊坐起身：“燦然呢,？”

　　“他洗完澡到皓炫那屋去休息了,，讓他好好睡吧，我到時候會叫他起床去接你,?！币娕畠哼@般愁眉不展，母親輕拍著允琳將她摟在懷里,，“如果覺得累了就停下,，和親戚朋友聊聊天，再不行就讓爸爸就帶你長途旅行,，別這樣愁眉不展,，好嗎？”

　　陳允琳閉目點頭：“放心吧媽媽,，我沒事的,。”

　　陳允琳上班去了,。

　　坐在研究所的資料館里,，陳允琳眼前擺滿了圣·埃克蘇佩里的作品,，有她常讀的,，也有她從未見過的。這些書就像琴鍵一樣,，一本本敲擊著她柔不可及的心臟,，有清脆的高音,、明朗的中音也有沉重的低音，一點點串聯(lián)出這半年來全部的記憶,。

　　此刻,，程禹柯正坐在他對面一絲不茍地統(tǒng)計這些書的出版次序,，聽說這次的研究要細(xì)致到每一個短篇的寫作時間都要做詳細(xì)登記,。她很少見到眼前這個從美國回來的大男孩兒這般安靜，這樣的安靜由這樣的清風(fēng)和書香伴著,，著實是一幅深受小資青年們迷戀的“移軸照片”,。

　　陳允琳無心做那些統(tǒng)計。她,，就這樣在偶爾吹過的風(fēng)中靜靜地發(fā)呆,，為其他事情煩惱。

　　“小師妹有心事,？”程禹柯從坐在桌子對面的那一刻起就發(fā)現(xiàn)眼前的陳允琳不對勁,，“上午的開題不順利？”他的國語說得不太好,，所以他盡量放慢語速,，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那么不和諧。

　　但是,，陳允琳最怕聽他蹩腳的中文,，偶爾音調(diào)不對，偶爾發(fā)音不準(zhǔn),，偶爾舌頭卷不起來,，偶爾舌頭平不下去。她是學(xué)中文的,，平日聽見電視臺的主播讀錯了音她都不能忍,，更何況是面對這樣一個外國腔混著臺灣腔的？聽見這樣的中文她是多么忍不住想去糾正,，不過就算忍不住也得忍,，于是她憋了很久才隨口回答道：“再順利不過?！奔幢汶S口回答,，她那雙水晶一樣的瞳孔里仍就寫滿空洞。

　　見此情形,，程禹柯停下筆,，將手中的一卷書放回原先擱著的地方：“那么是誰讓你看上去這么的……傷心？”

　　窗外的風(fēng)有節(jié)奏地吹著,，北方的初春總是這幅模樣,，就好像天與地撕破了臉,，一定要一陣風(fēng)卷起黃沙，讓天地再也看不見彼此,，才算是了卻了塵世間一幢麻煩事那樣,。

　　每一陣風(fēng)過，資料館里就會飄來一陣紙張的清香,，這味道是陳允琳最喜歡的,。來到研究所以后她發(fā)現(xiàn)，只有紙張的味道是最樸實而純凈的,，那些書本不會因為誰碰了他們就改變文字的排列,，那些故事不會因為誰讀了它們或評價了它們就改變既定的結(jié)局。紙與墨那樣和諧地交融在一起,，不因為任何人而動容,。比起人來，它們單純多了,。

　　沉默良久,，陳允琳才緩緩開口：“這世界上有太多給不出答案的選擇題。我做不來,?！?p>　　程禹柯眼睛一亮：“同時喜歡了兩個人？”

　　陳允琳抬起頭來打量著這個歸國師兄,，同時喜歡了兩個人嗎,？她喜歡了沈凌俊嗎？

　　“大概吧,?！边@也許是她最好的回答，至少沒有肯定她剛才心中的疑惑,，但也沒否定……

　　“說說吧,，我?guī)湍氵x?！背逃砜孪駛€專家一樣靠向椅背,，白皙的面龐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容，就好像世界下一秒的所有故事都出自他手,。

　　陳允琳帶著疑惑謹(jǐn)慎地審視著眼前這個專家一樣的師兄,，他柔和的目光里透著信誓旦旦，嘴角的笑意里帶著胸有成竹,，那是外國男孩子特有的自信的微笑,，周燦然曾有過這樣的自信，沈凌俊也曾有過,。這樣的表情讓陳允琳心生膽怯,。

　　良久,，陳允琳用最簡練的語言概括了眼下她內(nèi)心的矛盾：“有兩個男孩，我也許一樣喜歡,，也許不,；但至少對我而言這兩個人都那么重要?！鳖D了頓,，她繼續(xù)說道，“他們中的一個,，我們相識七年,，他是個思慮周全而且自信的男孩，他總把我的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條,，他教會我熱愛這個世界，愛每一毫升空氣,。但他離開我時不辭而別,，我不確定他是否在乎我。他們中的另一個,，我們認(rèn)識的并不久,，但他那樣容易的走進(jìn)了我心里，他那么特別,，特別到短短的時間能讓我把他與前一個人相提并論,；但是這個男孩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冷眼旁觀，于是我又一次不確定,，不確定是不是我把他放進(jìn)了錯誤的角色,。”

　　程禹柯就坐在陳允琳對面,，依然操著那副讓陳允琳忐忑不安的表情,。

　　陳允琳不確定他是否能聽明白她的話，但她覺得她再也沒辦法把這些話說第二次,，因為說這些話時,，那些記憶如潮水，幾乎把她好不容易在心里筑起的那道堤壩沖垮,。

　　好一會兒,，程禹柯托著轉(zhuǎn)椅挪向桌子的邊緣。他緩緩地伏在桌子上,，一雙天真的眼睛望著陳允琳：“哇塞,，沒看出來你這種好學(xué)生也會遇到這種問題?！?p>　　等等,，“你這種好學(xué)生”……他什么意思,？難道他不是這樣的好學(xué)生？

　　陳允琳注視著眼前這個歸國學(xué)長,，他話中有話的樣子給她一種極不好的預(yù)感,。

　　程禹柯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直起身擺擺手：“別想歪了,。我的意思是人不可貌相,，你可不像是變心變那么快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