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山澗里的鳥鳴,,灌木中的蟲叫,,日升的光亮與月落的銀輝,還有梯田,,樹林,,甚至是常于腳下的泥沙,凡是這方小世界間的事物,,都摻和在一起,,鑄成一團七彩的結晶。
陽光正好,,原野間奔馳著一輛銀色的電瓶車,,賀懷陵駕駛著,而賀萹珹則坐在后頭,。塵士在后輪之后飛揚,,然后飄落,像云霧那樣變幻著身形,。
賀懷陵心情很好,,高唱著一首賀萹珹叫不上名來的屬于他那個時代的歌。賀萹珹靜靜聽著,,土路上時不時的突起或凹陷讓電瓶車一震一震,,爺爺的歌聲也隨著震顫出現一個一個斷點,不過賀萹珹并不在意這些,。燦爛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微風撥動起幾根稍長的發(fā)絲,賀萹珹舒服地瞇起了眼睛,。
彎延曲折的路橫穿田野,,然后進入到小村中。華口村處于丘陵地帶,,還算寬曠的田野周圍有幾個不高的小山包,,把村子也圍在其中。組成村子的那些灰色的矮屋就像是油墨畫上的幾筆黑色,,但不與周圍的彩色有很強的違和感,。村子里那種老式的木屋已經日益減少了,賀萹珹的爺爺奶奶也在三年前就換住了水泥房,,但難免還有一些無人住的空屋留了下來,,也許這就顯所謂的時間留下的痕跡。
但這些痕跡也終究會被時間它自己帶走,。那些老房子常年無人打理,,有著自然的侵蝕,,就像是蛀蟲、老鼠,、螞蟻之類的,,總會使整體的結構逐漸挎掉。曾經村里有許多人建議讓工程隊來把這些舊建筑拆了,,但是有些人卻把這些房子喻以為古董之屬,,硬就是不肯拆,,當時爭論過后于是作罷了,。
人可以作罷,但時間卻不會,,那些不肯折的人說來也奇怪,,是把古董一類字眼拿出來大作比喻,可修理維護卻是又懶得去做,。
于是乎,,兩年間就倒了三座屋子。賀萹珹記得一天夜里被轟的一聲響吵醒了,,第二天早上爺爺說是不遠處一座單層老屋倒了,,所幸是沒有傷到什么人,只不過倒進了旁邊的田中,,破壞了不小的一片沃田,。那天爺爺還叫了奶奶一起去殘骸那撿了好些可用的柴火回來。
這些村里的大事件在賀篇城看來卻沒有什么大不了的,,無非引起些大人間的爭執(zhí),,而他依舊可以無償享受這片天地。
天空很藍,,藍出一片淡淡的光暈,,不知是否顯被水田所包圍的緣故,空氣濕濕的,,還似乎夾雜著一絲甜膩,。還沒有到收獲的季節(jié),所以稻田里依舊一片
翠綠,,風吹來,,加上陽光的明暗變化,稻田仿佛真的要翻出浪花來,,期間還有蜻蜓飛舞,,在風中做著在賀萹珹看來毫無規(guī)律的盤旋。
這片小天地對于賀萹珹來說還是太大了,,相比而言,,爺爺現在帶他行駛的土路是那樣細,,那樣短。閉上眼睛,,就會有一種失去平衡的令人十分舒服的暈感,,就像即將翻車而倒向田間。但轉念一想,,落入稻田而與青翠來一個擁抱似乎也未嘗不可,。
極遠處可以看到一座山峰,其實在華口村的任何地方都能輕松地看到,,因為實再是太孤峰獨秀了——云霧繚繞,,雖不像高聳入云那般夸張,但和附近的小山丘比起來,,也足夠出眾了,。
不知為什么,賀萹珹其實早就注意到了這座山,,可今天是他第一次向爺爺問起,。
賀懷陵!那座山是什么山?!”坐在車上,耳邊全是風聲,,還有爺爺的灰外套在風中翻飛的聲音,,賀萹珹只好扯著嗓子問。
“臭小子!好好叫我一聲爺爺我就告訴你!”賀懷陵停下歌唱,,轉接爽朗的笑聲,。
“不告訴我,我就把你昨天晚上打碎那個黃色的碗的事告訴張萱珍!
吱嘎——賀懷陵一擰把手,,電瓶車急停了下來,,一瞬間,好像陷入了無限的寧靜,,只剩下稀疏的蟬鳴,,蜻蜒撲打翅膀的聲音和稻的沙沙聲,還有遠處不時傳來的幾聲狗吠,。
賀懷陵轉過身來,,用手點了點賀萹珹的額頭:“你小子現在竟學會用你奶奶來治我了?我可先說好,我不怕你奶奶,,但今天還是依你好了,。”
接著,,賀懷陵也看向那座山,,賀萹珹看見他黑發(fā)間的幾根銀絲閃爍著金燦燦的陽光。
“那座山叫天石山,,傳說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塊巨大的仙石所化而來的,?!?p> “那上邊有什么呢?就是那些被云遮起來的地方?”
“那里有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p> “最美好的東西?那是什么東西呢?”
“你爺爺我也沒上去過,,至于那最美好的東西是什么,因人而異吧,?!?p> “因人而異?是什么意思?”七歲的賀萹珹顯然還不懂這深奧的詞匯,眨著與生俱來的大眼睛看著賀懷陵,。
但賀懷陵卻不再回答,,他重新轉動把手,電瓶的有些尖的聲音再次響起,,車胎處傳來展過沙石的摩擦聲,。
“快走吧!奶奶還在家里等你放學呢!”風再次刮過兩人的耳朵,,賀懷陵接著那首歌又唱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