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十分鐘的列車旅程
書店里寂靜無聲,,寧柯坐在座位上,,目光逐漸變得渺遠(yuǎn),,思緒再次飛回到那個(gè)他一生難忘的日子,。
哪怕過去了兩年,,記憶還是如此的清晰,。
“唉,,人吶,,有些事情就是忘不掉,,沒辦法,。”
寧柯感嘆一聲,,緩緩起身,,走到了書店門口,,目光漸漸變得冷冽。
“該來了吧,?!?p> 門外,黃昏的光芒斜照在瀝青路上,,夏日的晚風(fēng)微涼,。
在寧柯目光的盡頭,一個(gè)中年人正緩緩朝這邊走來,。
他的頭發(fā)很凌亂,,胡子幾乎爬滿了半張臉,手中拎著一個(gè)空酒瓶子,。
就像是街頭混日子的乞丐,。
寧柯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他,直到這個(gè)邋遢的人站在了自己的書店門口,。
“嘿......”
來人笑了笑,,把遮住眼睛的頭發(fā)撩起,瞇縫著眼嘲諷似的看著寧柯,。
寧柯的面色很平靜,,帶著一絲不容反駁的冷冽道:“帶來了?”
中年人嘴角勾起,,右手將酒瓶直接朝寧柯甩去,。
寧柯伸手,準(zhǔn)確無比地握住了瓶口,,朝里面看了一眼,。
“嘿,列車長大人,,你盡管放心,,我不敢騙你的?!?p> 站在門外的中年人揶揄地說著,,同時(shí)伸了伸脖子,想要往書店里面望望,,卻被寧柯冷眼瞪了回去,。
“現(xiàn)在我們只談?wù)拢绻阆脒M(jìn)來看看,,首先得買雙干凈鞋子,,我不希望我的書店因?yàn)槟愣颂椤!?p> 寧柯看著中年人,,后者沒有一點(diǎn)要離開的意思,。
“明天,你過來拿回你的瓶子,,東西我會裝在里面,。”
中年人看著寧柯,,突然呵呵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道:“我說列車長大人,您可真好笑,,明明才十八歲,,卻非要裝一副老成的樣子,哈哈哈......”
寧柯的嘴角抽了抽,,冷哼道:“正式場合,注意你的措辭,!”
“知道了,,列車長大人,哈哈哈哈......”
一條青筋在寧柯的臉上跳了跳,。
“你要再這么肆無忌憚,,我答應(yīng)你的事情,永遠(yuǎn)都不會完成,?!?p> 中年人的笑聲戛然而止。
“我的事情,,你知道,;你的情況,我也知道,。不過,,如果沒有了你,我還可以再找別人,,但如果沒有了我,,你怕是很難再找到其他人幫你了?!?p> 寧柯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中年人。
中年人收起笑容,,沉默地看著寧柯,,隨后又看向他腳下的地面。
臉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看著有點(diǎn)尷尬,。
氣氛一時(shí)間有些古怪,。
街上的行人不多,但也不少,,此時(shí)都好奇地看著眼前的兩人,,腦海里已經(jīng)開始自動補(bǔ)全了一出家庭倫理大戲。
寧柯臉上的冷意漸漸散去,,代之以一抹微笑:“你也別多想,,我們畢竟已經(jīng)合作了這么長時(shí)間了,基本的信任還是有的,,我也不想找別人,,因?yàn)槲倚挪贿^?!?p> “這次我們是平等合作,,不過我心情不錯(cuò),改天請你吃飯啊,?!?p> 寧柯?lián)]了揮手,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書店,,順手把門也給鎖上了,。
中年人站在原地靜默許久,轉(zhuǎn)過身,,趿拉著爛拖鞋消失在小巷子深處,。
圍觀群眾見沒熱鬧可看了,也都紛紛散去,。
......
書店內(nèi),,寧柯看著綠色的酒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兩年了,,這一天,終于到來了,。
“紅花號列車,,歡迎您的乘坐?!?p> “終點(diǎn)站——往生極樂,。”
宛如鐘鼓一樣渺遠(yuǎn)恢弘的聲音響起,,原本昏黃的書店內(nèi),,隱隱開始響起嗚嗚的鳴笛聲,。
一排排的書架開始晃動,逐漸被墨綠色的鐵皮覆蓋,,就像憑空鍍上了一層深邃的漆,。
寧柯閉上了眼,身體逐漸被一種輕微的晃動感和拖拽感所牽引,,但他沒有抗拒,,好像對此早已熟悉了一樣。
漸漸地,,一種全新的感覺正在慢慢代替原本的氛圍,。
書香氣消失,變成了說不出來感覺的清新空氣,;幽暗被明亮所代替,,火車駛過鐵軌的聲音隆隆地響著。
寧柯也在此時(shí)睜開了眼,。
眼前不是書店,,而是一節(jié)明亮的車廂。
他正坐在靠窗戶旁的座位上,,窗外是飛逝而過的花海和明凈湖泊,。
手中的玻璃瓶早已不見,但對面的座位上卻坐著一個(gè)人,。
此時(shí),這人正在拼命地掙扎著,,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從座位上移動一厘米,。
寧柯安靜地看著對面的人,噙著一抹意味難明的笑意:“你看上去很慌張,?!?p> 那人死死地盯著寧柯,怒吼道:“你犯法了,,犯法了,!你竟然殺了我,我操你全家,!”
寧柯眉頭皺起,。
他可聽不得這話。
深吸了一口氣,,寧柯眼神如刀,,不疾不徐地說道:
“第一,我沒有殺你,,殺你的是誰,,我想你比誰都清楚。如果我沒猜錯(cuò),應(yīng)該是某個(gè)醉酒的乞丐,,失手將你推入了河中,。”
那人像是被戳中了痛處,,再次劇烈掙扎起來,,不斷破口大罵著。
寧柯靜靜地等著,,直到那人不得不停下來喘口氣,,他才再次開口。
“第二,,如果我犯法了,,那你就是罪無可赦,需要老天來收你的命,,而我,,只是代為效勞而已?!?p> 寧柯坐在座位上,,沒有起身。
事實(shí)上,,他可以站起來,,然后暴打面前這個(gè)家伙一頓。
但他沒有,。
“你剛剛罵我的時(shí)長,,是一分鐘二十七秒,而這趟列車只有十分鐘的車程,。所以我覺得,,你還是靜靜聽我說完比較好?!?p> 寧柯站起了身,。
他剛剛想了想,覺得站起身對面前這人的侮辱性更強(qiáng),,所以也就不坐著說話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身為至高官之一的列車長,,你竟然主動讓人殺了我,,還把我的靈魂體帶來引渡列車上......呵呵,我這個(gè)二級的魂差,,還真是很有面子??!”
那人見掙扎不了,索性也就不再繼續(xù)掙扎,,而是目光陰冷地看著面前的寧柯,。
“蔣勇,二級魂差,,兩年前受了指使,,開車撞死了一名六旬老人,隨后雖被判無期徒刑,,卻被人偷偷從牢里放了出來,,兩年以來一直逍遙法外?!?p> 寧柯說到這里,,語氣一頓:“我說的對嗎?”
蔣勇臉上猛然驚變:“你......你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誰,!”
寧柯?lián)u了搖頭,伸出手,,撫摸了一下座位上的皮質(zhì)軟墊,,眼中浮現(xiàn)出一絲懷念:“或許,你只知道你要?dú)⒌氖且晃焕先?,但不知道他究竟是誰,。”
“不過我猜,,指使你的人并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不錯(cuò)吧?”
蔣勇的臉上更加難看,,渾身輕微地顫抖起來,。
寧柯自嘲地笑了笑:“他一定想不到,,他殺掉的那個(gè)老人,,其實(shí)在死去的那一刻,已經(jīng)將列車長的位置交給了我,?!?p> “而他想要的列車長的靈魂力,也全到了我的身上,?!?p> 寧柯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看著面前的蔣勇道:“說來慚愧,,那個(gè)死去的老人,,也就是我的爺爺,,其實(shí)并不信鬼神這一套,所以在他成為列車長的四十多年時(shí)間里,,基本沒有使用過引渡列車,,就連列車的名字都是我命名的?!?p> “也是因?yàn)槿绱?,我得到的靈魂力并不多,哪怕到了現(xiàn)在,,我也只是一名三級魂差,。如果不是列車長職位的加成,也就是個(gè)渣渣戰(zhàn)力,?!?p> 寧柯這么說著,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慚愧和自輕之色,。
他看著蔣勇的目光,,就像鱷魚看著被拖入水中的鹿。
“哼,,就算如此,,那又如何?”蔣勇冷哼道,,“我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活也差不多活夠了,甚至還上了列車長的引渡車,,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蔣勇挑釁似的看著寧柯:“我不僅不會被【遺忘】光顧,,并且還會去往永生極樂,,在永遠(yuǎn)都是幸福快樂的世界里長存,!”
寧柯先是一愣,,繼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不會被【遺忘】光顧?永生極樂,?可笑啊......”
說著,,他抬頭看了看滾動屏的時(shí)間。
剛好還剩最后一分鐘,。
“兩年前,,一個(gè)老人坐在你的位置上,也在同樣的場景中跟我聊天,,那是我人生中最寶貴的時(shí)光之一,?!?p> “你知道我爺爺告訴我什么嗎?”
問完,,寧柯又自顧自地回答道:“他說,,帶著強(qiáng)烈感情死去的人,其實(shí)是最難引渡的,,因?yàn)樗麄冇心芰Ψ纯?。?p> “其實(shí)你一樣,,只不過本身實(shí)力不夠,,所以沒辦法掙脫?!?p> 蔣勇死死地盯著寧柯,。
他感覺接下來會有很不好的事情發(fā)生,但這種不好的事情是未知的,,未知的東西,,總會讓人心生恐懼。
“時(shí)間過得真快啊,,短短十分鐘,,就這么過去了。兩年前也是,,我以為能和爺爺再多說一會兒話,,他卻已經(jīng)消失在光芒盡頭?!?p> 寧柯走到蔣勇身邊,,打開了列車的車門。
風(fēng)瞬間呼嘯著涌了進(jìn)來,,吹得寧柯的衣衫獵獵作響,。
“你要干什么,你不要亂來......”蔣勇慌了,,渾身劇烈地掙扎著,,想要脫離這個(gè)困住他的座椅,“你是列車長,,是靈魂的引渡人,,我是你的乘客,,你不能這么對我,,你他媽知道嗎!”
他猜到了寧柯要干什么,,心底只覺得一陣寒意侵襲,。
“其實(shí)我是一個(gè)冷漠的人,,當(dāng)我見識過他人的冷漠之后,就很難再對他人生出同情心了,,因?yàn)椴恢档?。如果不是因?yàn)槟悖蛟S我也一輩子不會踏上這節(jié)車廂,?!?p> 寧柯單手抓住了蔣勇的衣領(lǐng),很輕松地將他提了起來,。
在這屆列車?yán)?,他就是主宰?p> “放開我,放開我,,我不要被遺忘,,不能被遺忘,這個(gè)世界不能沒有我的影子,,我要去往永生極樂,!”
蔣勇哭嚎著,哀求著,,掙扎著,。
寧柯不為所動。
“你放心,,你背后的那些人,,我會一個(gè)一個(gè)揪出來,然后把他們?nèi)酉氯ヅ隳?!?p> 說完,,寧柯手臂一甩,直接將蔣勇的身軀扔出了車廂,。
“不,!”
蔣勇的慘叫聲只響了一瞬間,便被隆隆的火車行進(jìn)聲淹沒,。
紅花號,,就像兩年前的那一個(gè)上午一樣,充滿了......生命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