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KS市,,賓館房間里。
記者唐雅雅正在仔細地涂抹防曬霜,,她將要跟隨攝影組前往高原崗哨做采訪。這是一個采訪節(jié)目,,也是一個紀錄片,。
來一趟不容易,攝影組里的人需要拍攝到足夠多的素材,,這就難免會在那邊多待幾天了,。
她把化妝品仔細數了數,再挨個放進背包里,。放進去之后,,還又特意再數了數防曬霜的數量。
唐雅雅用柔白的嫩手輕輕拍了下紅潤的臉頰,,自語道:“這下子可是要受苦了?。 ?p> 起身把背包放在床上,,這里面不但有著化妝品,,還有應對高原反應的藥,以及一些零食,,寶貴著呢,。
半躺在床上,她拍了拍柔軟的被褥,,心里還是有些緊張,。
“緊張個啥呀,唐雅雅啊,,既然決定前來,,就勇敢一些!”
她沉聲給自己打著氣,,翻開文件袋里的資料,。
這里面有幾張很是漂亮的照片,也是屬于這次采訪時需要著重拍攝的地方,。
“藍天谷,,曾被稱之為雪窩窩村。
原來僅是一個荒涼的高原小山谷,,距離幾處邊防崗哨很近,。
七十年代由當時的官兵共同營建改造,栽種了一些高原松和綠絨蒿,,后因綠絨蒿之美而改名,。”
指尖滑過圖片,,唐雅雅‘嘖嘖’兩聲贊嘆道:“好美啊,,這就是綠絨蒿啊。
竟然全是藍色的花朵,山坡上連片生長,,就如同一片藍天一樣,!”
看到如此美景,再看看一些圖片上很是現代化的營房,,以及軍用牦牛的照片,,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營房整潔,、有熱水、有電暖,,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而且還有著那么美的景色,想來應該不會過于艱苦吧,?!?p> 拿出筆記本,她翻動著,,想想還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這次去藍天谷采訪,在高原的各個崗哨間,,也正是因為它有著很是難得的景致,。
‘那個小山谷土壤貧瘠,亦或者說之前估計都沒有土壤,。
那么當年的士兵是怎么栽種的呢,?又是怎么養(yǎng)護成功的呢?’
手里的筆倒著在紙面上點動著,,她覺得這次拍攝留下會有些許的遺憾,。
‘時間啊,七十年代,,如今那些老兵還在嗎,?
若還在,他們還記得那片小山谷嗎,?’
這就是遺憾,,此次拍攝的是現在的藍天谷,是現在的士兵,。
雪窩窩村,,以及建設它的那些士兵,恐怕很難采訪到了,。
……
唐雅雅盡量想著資料上的圖文介紹,,一遍遍地安慰著自己。
直到將文件袋交還給接待的人,要跟著車隊前往邊境之時,,她才驟然緊張了起來,。
因為她看到了那些士兵的臉,坑坑洼洼,、有些黝黑,,甚至都開裂、蛻皮了,。
在她所在的車輛上,,有士兵作為陪同人員,他見到唐雅雅那緊張的樣子,,知道是士兵們的皮膚給了她壓力,。
于是他就解釋道:“這些士兵多是在環(huán)境復雜的區(qū)域執(zhí)行任務,你所去的是藍天谷那里,,環(huán)境還挺不錯的,。”
‘挺不錯,?可是,,那高強度的紫外線、寒冷的風呢,?
明明都已經機械化了,,為何還要使用牦牛?’
唐雅雅見到他們的肌膚之后,,就不相信這位士兵的話,。
尤其是想到了一些看過的紀錄片畫面,那里因為沒有道路,,運送到崗哨的物資都還是要依靠牦牛,,甚至是需要士兵背著物資在風雪中艱難行進。
想到這里,,她心中不禁哀嘆,,這趟工作不易啊,!
不過,,車隊已經開始出發(fā),也不可能再去后悔,。
她嘗試著跟陪同人員搭話:“請問士兵們退役之后,,他們的皮膚會恢復成正常的模樣嗎?”
陪同人員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道:“那是屬于他們的勛章,?!?p> ……
塔縣今天的天氣有些陰冷,因為高空多了一些烏云,,但是又不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太陽透過烏云的縫隙灑下一道道的光柱,這是因為丁達爾效應,,讓光有了形狀,。
國道314流淌于連綿的雪山中,這個季節(jié)讓道路兩旁的山坡布滿了形色各異的野花,。
一個穿著老式軍服的人,,他騎著一輛挎斗摩托,用著不太快的速度行駛在這條有些空寂的道路上,。
陽光的路徑時而投射在他的身上,,綠色的軍服有些發(fā)黃,。
頭頂的一個軍綠色的頭盔,,在陽光下也顯得有些斑駁,那是有些老舊的原因,。
頭盔下是一張長著皺紋的臉,,膚色偏黑,還有些遺留下來的裂痕,、斑塊,,寸茬的胡子呈現著花白色。
這是一位老人,,看他那堅毅的神情,,以及騎行時還挺拔著的脊梁,他或許還是一位老兵,。
‘哧~,!’
老人將摩托停靠于路邊,,下車之后,,他伸展了一下身體。
然后從摩托挎斗里取出一個軍綠色挎包,,從中掏出一個軍綠色的水壺,,扭開壺蓋,喝了口溫熱白開水,。
擰緊壺蓋之后,,又趕緊把它塞進挎包里,那里面有一個專門放水壺的保溫袋,。
這里的天氣涼爽,,水壺不做保溫的話,,里面的水就很快就會變涼。
緊接著他從挎包里掏出幾張地圖,,選出一個屬于塔縣的地圖查看起來,。
良久,老人嘆息了一聲,。
自從自己失憶之后,,自己那僅有的記憶也逐漸的模糊,那個曾經服役過的地方到底是在哪里,?
雪窩窩村,,為何在地圖上找不到呢?
自己記憶中回想起來的那個村名,,應該是叫雪窩窩村吧,?
這次出行,當地政府給與了支持,。只是當時自己并沒有回想起那個村名,,是否要到縣里再打電話問一下呢?
那個村應該是在一個小山谷里面,,有一片松樹林,,也應該會有一片開著藍色花朵的花田。
在夢中,,自己曾經在那里種過樹,,也播撒過種子。
只是,,自己的記憶到底有多少是靠譜的呢,?
那片松樹林,應該是自己曾經種過的吧……,。
那些花朵,,是藍色的,自己夢中的樣子,,應該是那里吧……,。
老兵緊皺眉頭,白色的眉毛有些稀少,,這讓他的臉上更顯幾分落寞之色,。
老兵和挎斗摩托處于路邊,周邊的草花與綠色的山坡襯托著他的孤獨,。
一只土撥鼠鉆出來,,探著腦袋看了幾眼,又鉆回了洞中,。
太陽的光柱越過老兵的身形,,移動的金色陽光緩緩刷過挎斗摩托,,以及老兵和他手中的地圖。
老兵抬起頭,,眼角有些淚花在陽光下閃爍,。他始終還是不能確定,不能確定自己所回想起來的村名是否正確,!
他用手背擦了下眼角,,鼻子抽吸了一下。
自己以往的記憶不在了,,或許在自己臨死之前,,仍然還是回憶不起那個哨所,以及曾經擁有的戰(zhàn)友,。
但是,,那個在睡夢中經常出現的松樹林和藍色花田,它們一定是在那里,!
一定,、一定要找到!
一定,、一定要再看一眼,!
將地圖小心疊好,,重新放入挎包,。把挎包放進摩托挎斗的時候,他又用手輕拍了一下挎包,。
挎斗里的東西很多也很雜,,除了生活用品之外,大多是些摩托的小配件,。
偏三輪屬于經常會出小問題的摩托,,不過這也是騎行它的小快樂,每一次維護它,,都是像在和它交流一般,。
這輛挎斗摩托,這個挎包,,以及身上的舊軍裝就是他的最愛了,。
政府每年都會給他慰問,新衣服并不缺少,。但是這次是來尋找那段記憶的,,所以他配備上了自己的所愛。
老兵準備繼續(xù)前行,,因為縣城所在地就快要到了,。
到時候可以去縣辦公室咨詢一下,,若是那個村名正確的話,那么就很可能是自己的記憶所在,。
這時,,在他的視線中,遠處出現了一溜的車隊,。
打頭的是幾輛軍車,,其中還有兩輛采訪車。
老兵立馬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軍服,,他用手順了一下衣角,。
到了縣里可以去咨詢,但是現在也是個機會,,能早獲得信息,,自然要把握時機去問詢。
他立于路邊,,身形面對車隊過來的方向,。
輕風吹起,山坡上的草叢微微蕩起一層綠色的波紋,,路邊的草花搖擺晃動著,。
老兵的身姿挺拔,目光中顯露著一絲渴望,。嘴唇微動,,隱隱傳出:“雪窩窩村、雪窩窩村,、雪窩窩村……”
隨著車隊漸近,,老兵左手摘下頭盔,將其用胳膊夾于身側,。然后右胳膊舉起,,手掌豎平,對著那車隊來回搖晃,。
‘哧~,!’
車隊緩慢減速,最終停在了老兵附近,。一位年輕的士兵下車準備敬禮問話,。
只是還沒等到他敬禮,老兵就急忙說出了自己準備已久的話語,。
“你好,,同志。
您知道雪窩窩村在哪嗎,?
我在地圖上找不到它,?!?p> 此時在陽光下,老兵頭上白花花的寸發(fā)顯得有些晶瑩,。
渴望得到確定回答的他,,在說完這些話之后,眼睛就不自覺地浮現一層水霧,,嘴角也有些顫抖,。
年輕士兵的嘴唇緊繃抖動了幾下,瞬間淌下兩行淚,。
“知道,、知道,大爺,、同志,,我知道,我知道雪窩窩村,!”
士兵情緒激動地開口回答,,與此同時,軍車上聽到問話的士兵也都連忙下車,。
因為透過車窗,,他們早已看見了老兵臉上的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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