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漸黯淡,，方然拖著沉重的步伐終于看到了不遠(yuǎn)處的城墻。

　　“陛下,，此處距懷來已不足二里,，是否讓將士們安營扎寨？”鄺野奏道,。

　　“如今天色已晚,，不如讓將士們都入城歇息？”方然道,。

　　“陛下,，萬萬不可啊,！懷來城小,，哪里容得下這么多人，臣建議由一部人馬進(jìn)駐懷來城,，另一部分人馬則在旁邊的臥牛山扎營,，二者形成掎角之勢，就算敵軍兵臨城下也不敢貿(mào)然攻城,！”張輔看著行軍圖道,。

　　“好，此事朕就全權(quán)交由愛卿處理,！”方然果斷道,。

　　畢竟他對這里不熟悉，專業(yè)的事情還是要交給專業(yè)人士來處理,。

　　“咱們還剩下多少將士,？”

　　“陛下，咱們估計還剩下不到十五萬人馬,，其中大概有一半是輔兵,。”張輔輕聲道,。

　　“咱們不是帶了五十萬大軍出征么,？咋只有這么點人了？”方然大吃一驚。

　　“陛下,，這五十萬人馬是號稱,，算不得數(shù)。除去各級將領(lǐng)的從屬,，還有負(fù)責(zé)運輸糧草輜重的民夫,，真正能戰(zhàn)的人數(shù)不到二十萬，其中以三大營最為精銳,。而連戰(zhàn)數(shù)日,，走失以及戰(zhàn)死的士卒多不勝數(shù)，如今能聚集這么多人已實屬不易,?！睆堓o解釋道。

　　“是我害了他們,，朕對不起那些浴血奮戰(zhàn)的將士們?。　狈饺荒抗怊鋈?，心里卻把這瓦剌留學(xué)生噴了個狗血淋頭。

　　“這也不能全怪陛下,，那幾日老天爺一直下雨,，神機營的火器沒法展現(xiàn)威力，三千營的將士則是中了埋伏,，如今只剩下五軍營的實力尚有保存,，他們亦可護(hù)衛(wèi)陛下周全?！编椧鞍参康?。

　　“愛卿不必為朕開脫，那也先有多少人馬,？”

　　“稟陛下,，此次也先南犯我大明分兵三路，其中東路的脫脫不花領(lǐng)軍五萬余進(jìn)犯我遼東廣寧一帶,，中路也先部領(lǐng)軍十五萬余寇我宣府大同一帶,，西路軍則是阿樂出只有數(shù)萬賊軍擾我肅州?！编椧暗?。

　　“哦？這么看來優(yōu)勢還在我嘛,，畢竟咱們現(xiàn)在算是以逸待勞,，還占據(jù)地理優(yōu)勢。”方然臉色稍喜,。

　　“陛下,，雖然論人數(shù)，我大軍就算現(xiàn)在也能與也先的中路軍持平,，不過戰(zhàn)斗力可不是這樣算的呀,！咱們大部分都是步軍，而且需要大量的民夫來運輸糧草輜重,。但也先不一樣,，他大都是騎兵，他們的行軍能力更強,，戰(zhàn)斗力更是不可相提并論,！”張輔連忙解釋道，生怕這位萬歲爺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到時候就真的無法收場了,。

　　“原來如此！那你帶五萬精銳駐扎在臥牛山吧,，剩余的糧食我給你三分之二,，水你也全部帶去?！狈饺淮笫忠粨]道,。

　　“陛下，這萬萬不可??！臣只需率軍兩萬即可扼制臥牛山！”張輔急忙道,。

　　“此事就這樣定了,，京師就在咱們身后不足三百里，如若咱們這里失守,，那也先的騎兵將長驅(qū)直入居庸關(guān),，到時候京師危矣！社稷危矣,！你我都將是大明的罪人,！”方然堅定道。

　　“臣定不負(fù)陛下所托,，只要臣還有一口氣在,，賊軍休想有一騎踏上臥牛山！”張輔拜道,。

　　“愛卿放心,，如若也先敢攻山,，朕一定要讓他好看！”方然勾唇一笑,，一股輕蔑之意盡顯于表,。

　　“陛下，懷來城雖倚靠臥牛山,，傍臨媯水河,，易守難攻，乃軍中要塞,。但如若出城恐中也先之計啊,，還請陛下不要冒然出擊，當(dāng)以安危為重,！”鄺野勸道,。

　　“放心吧，朕心里有數(shù),！”方然嘴上答應(yīng)著,，心里卻道：難道我不知道步兵打騎兵是以卵擊石么，我只是戰(zhàn)略上藐視敵人而已,。

　　很快張輔便帶著一行人點兵前往臥牛山,，原本一開始還有將士怨聲載道，但聽說食物他們拿走了大頭,，水則是全部拿走了,，一下子就沒有怨言。

　　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一條黑色的長龍中打起了星星點燈的火把，這不僅是用來照路的,，更是用來指引方向的,。

　　方然默默地站在城門口，目送著一簇簇耷拉著腦袋的士兵,，和滿身污泥的車夫進(jìn)城,。

　　所有人都是沉默的，只有士兵的甲胄與兵器發(fā)出的碰撞聲,，還有那輜重車轍發(fā)出吱呀聲,。

　　不過也有不少膽大的士兵側(cè)目看了一眼方然，隨后又低下了頭,，隨后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這不是陛下么？”一個弓弩手用手里的長弓戳了戳旁邊的長槍兵,。

　　“那又怎樣,？我又不是沒見過！”長槍兵不以為意。

　　“瞧你說的,，陛下能在這里等我們也算不錯了吧,！”弓弩手道。

　　“不錯,？他也算…唉～不提也罷,！”長槍兵瞟了一眼方然，搖搖頭,。

　　“走吧,，走吧！進(jìn)了城就可以好好歇歇腳了,，被攆得像個孫子似的,，勞資何時受過這鳥氣！”前面一個刀盾兵罵罵咧咧道,。

　　“唉～據(jù)說是那個叫王振的蒙蔽圣聽,，瞎指揮才導(dǎo)致了現(xiàn)在的局面，不過好在陛下已經(jīng)把他砍了,，剛才我還看見他的頭呢,。”另一個扛著火銃的士兵道,。

　　“切~這只能騙騙你們這種傻瓜,，不過這次天公不作美，我這一大包銃子還沒吃肉就開始跑路了,，真特么晦氣,！”旁邊的火銃兵一副不屑的模樣。

　　“也不能這么說,，陛下只是太年輕了,，誰還沒犯過錯不是？”另一個稍微年長一點的刀手搖搖頭,。

　　“劉老叔,，你就是太心善了?！?p>　　……

　　方然也隱隱約約能聽到士兵們對自己的評價,，但他一點也不生氣，反而有些高興,。因為將士們還在討論他,，雖然都不是什么好的言論，不過這也說明他們對自己還沒有完全失去信心,，如果連自己的士兵都不愿意提起自己的王,，那才是真正的失敗,。

　　瓦剌留學(xué)生啊，你看看你在將士們心里都是些什么形象,！還要勞資來跟著受罪,，可恨！真是太可恨了,！方然又在心里開噴了,。

　　一個時辰之后，隨著最后一位民夫進(jìn)城,，方然也跟在其后進(jìn)入了懷來城,，此時已經(jīng)是深夜了。先前進(jìn)入的軍士已經(jīng)在街道上橫七豎八地睡著了,。

　　方然登上城樓,，垛口下也是躺著一排排的士兵，隔著數(shù)十步才有一個手持長槍的士兵在站崗,。

　　“陛下,，皇帳已經(jīng)搭好了，回去休息吧,，龍體要緊,！”樊忠在一旁勸道。

　　身為護(hù)衛(wèi)將軍,，樊忠一直陪著方然站到了現(xiàn)在,，饒是武將出身的他也有些遭不住了。

　　“樊將軍自可先行休息,，朕有些睡不著,。”方然看著不遠(yuǎn)處臥牛山上的火把有些悵然,。

　　“陛下不比擔(dān)心,，英國公身經(jīng)百戰(zhàn)，不會出什么紕漏,。”樊忠抱拳道,。

　　“朕倒是不擔(dān)心英國公的能力,，只是他年事已高，如今卻依然還要奮戰(zhàn)在陣前,，朕著實擔(dān)心他的身體啊,。”方然搖搖頭道,。

　　“陛下……”

　　“走吧,，回帳~”方然打斷了樊忠的話,。

　　“樊忠，你認(rèn)為朕能成為一個好皇帝嗎,？”方然輕聲道,。

　　“陛下，樊忠作為臣子豈能妄言君王,，陛下莫要為難我了,。”

　　“沒事兒,，就當(dāng)隨便聊聊天,！”方然擺擺手。

　　“好吧,，之前我覺得陛下像一個未長大的孩子,，處處受王振那閹人的擺布，但本性不壞,，只是被蒙蔽了雙眼而已,。不過現(xiàn)在看來，陛下無疑是位明君了,，尤其是砍了那王振,，真是大快人心?！狈艺f起王振依舊咬牙切齒,，不過到后面卻面露笑容。

　　“去休息吧,，說不定明天會有一場大戰(zhàn),?！狈饺话雅L(fēng)解下來遞給樊忠道,。

　　“遵命！”

　　看著樊忠離去的背影,，方然似乎有些明白了為什么武勛集團(tuán)斗不過那幫筆桿子了,。要是王振，就算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說我的不是,，更不可能說我蒙蔽雙眼，那不就是在說我有眼無珠么,！

　　方然轉(zhuǎn)念一想,，這樣也好，武將若是心地不純,，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