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昆侖門徒

　　一路無話,，無非車馬兼程,，風(fēng)雨無阻,。這日到了昆侖山腳,，仰頭只見這山巍巍聳立于天地之間，仰頭不可仰視,。昆侖山自古是萬山之祖,，橫綿千里，山陰終年雪水不化,，間有萬年冰川,，山形奇特，珍奇花木盡有,，仿佛神仙境地,。昆侖劍派玉虛宮坐落山腰玉指峰，四臨溝壑,，萬丈之險(xiǎn),，四壁刀削，人在峰邊向下俯視便覺頭暈?zāi)垦?，一般人便難以自持,，非身有武功之人方可神情自定，不以為是,。

　　從山腳通往玉指峰有鐵索相連,，間有石階，幾達(dá)幾千級,，上下錯落,，陡峭異常，荊蒺鋒芒刺人肌膚,，山路濕滑,，足下稍不留意，或者手握鐵索不牢,，難免跌入萬丈峽谷之險(xiǎn),，峽谷中霧氣籠罩，間有沼澤,，瘴氣籠罩其間,，凡人一旦吸入必死無異,，所以上這玉指峰，武功泛泛之輩決難上去,，也只有身有絕世武功之人才可登上,。

　　只見這昆侖派掌門左手捉住袁承天腰帶，右手?jǐn)y李寧兒,，足上運(yùn)動真力，腳不沾塵,，一提氣,，運(yùn)動丹田之力一路登上玉指峰，并不停留,，一路行去,，仿佛一只雄鷹，遠(yuǎn)遠(yuǎn)看去讓人咂舌,，可見這昆侖掌門武功之深,，己非常人可比。山壁之上長滿不知名的野花,，散出香氣,。袁承天耳邊呼呼風(fēng)響，覺得仿佛騰云駕霧,，眼睛不敢四下觀看,，心中只是忐忑不安，大氣也不敢出,；再看李寧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閉上雙眼,，任憑山風(fēng)呼呼在耳邊吹過，心中己是七上八下,，難以定下來,。

　　玉指峰玉虛宮宏偉壯觀，層高十丈,，飛檐瓦楞,，紅磚碧瓦，紅柱楹聯(lián),，左聯(lián)：一劍飛來天外仙,，三指笑看蒼穹外，橫額扁云：峻及于天,。殿內(nèi)碧磚流盈,，光轉(zhuǎn)耀眼，堂中墻上一張圖像,，一位束發(fā)道冠的瘦削道士,，神情瀟灑,，不染塵埃，有出塵之態(tài),，仰首看青天,，眉宇間有一種濟(jì)世悲懷的悲天憫人的神色，是在可憐天下蒼生苦,，倒懸之中的黎民百姓多少流離失所,，家園難歸？雖然當(dāng)今皇帝施行仁政,，每有天災(zāi)人禍便拔款賑災(zāi),，緩和滿漢之間的矛盾，可是奈何手下仍有宵小之輩行不法之事,，讓災(zāi)款據(jù)為已有,，中飽私囊。這也是無法之事,，皇帝畢竟身在大內(nèi),，也不能事事躬自親為，所以他雖有勵精圖治的心,，可是力有未逮,，也是無可奈何。

　　這圖像中道士便是趙相承的師父林正眠仙長,，他生平最恨貪官污吏,，如果讓他撞上一并擒拿非死不活，決不放過,。人都說道家心存善念,，可是對待惡人決不可仁慈，你仁慈,，不知惡人將來會害死多少好人,，所以在林正眠道長看來殺惡人既是行善念。所以他在世時(shí)便教訓(xùn)弟子對惡人決不可以姑息遷就,，勿放勿縱,。

　　趙相承也深受師父影響，所以對滿清朝廷沒有好感,，他盡自己所能殺貪官誅污吏,，可是天下這樣大，壞人怎么也死不完,。

　　所以他常常對天長嘆,，心中郁郁，難以開心,。林正眠道長時(shí)常不忘家國之恨,，對趙相承說大明亡國百年,，天下漢人百姓生活滿清統(tǒng)治之下，仁人義士其間揭桿而起,，反抗清廷,，此起彼伏讓滿清皇帝憂心如焚不能安枕入睡。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無道，以身殉道,，這句話是林正眠教導(dǎo)門下弟子的,，讓他們心懷天下，濟(jì)世蒼生,！世間蕓蕓眾生，辛苦生存,，可是世道艱難,，也只有逆來順受，正所謂天下苦秦久矣,！奈何起義的民眾屢屢失敗,，看不到成功的希望，多少人灰心喪氣,，意志消沉,，有的易服出家、有的歸隱山林不問世間恩仇,，與大地同沉浮,，無情的歲月消磨了多少英雄氣概?？墒勤w相承不沉淪,，因?yàn)樗胚t早漢人可以將滿清逐出中原，那時(shí)才是漢人揚(yáng)眉吐氣之時(shí),。

　　大地蒼茫任沉浮……爾是英雄誰是賊,？唐時(shí)黃巢今不在！生平行止難定論……一手推開生死門,！這是前代一位抗清大英雄所寫,。他并未留下自己的名字，可是詩中那種蒼涼的心態(tài),，英雄不得志的傷感,，而今讀來依舊血脈賁張，恨不能仰天長嘯,，以舒胸中塊磊,。讀這詩直讓人想見這位氣慨遠(yuǎn)邁前代高人的前輩英雄,。可是這位前輩英雄一生中嫉惡如仇,，誅殺了不少漢奸敗類,，所以朝廷下嚴(yán)旨四處貼滿海捕公文，公文的圖像只是一個(gè)模糊樣子,，因?yàn)檫@多年毫無音訊,。只因這位前輩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所以誰也沒見過他的真容,，自然拿他不到,。

　　晚飯時(shí)趙相承向袁承天和李寧兒介紹了他們的師兄：一個(gè)瘦削少年，眉宇陰冷,，看他都不正眼,，似乎除了師父、師娘,、師姊,，余下的師弟他誰都看不起，性情高傲之極,。趙相承也知自己的這位大弟子不近人情,，可是也是無法，只因他是自己收養(yǎng)的弟子,，所以只有事事遷就,，心中有痛也不能說出來。他因?yàn)槭谴蟮茏?，所以事事別人從來對他恭敬有加,，下首依次是二師兄關(guān)俊杰、三師兄張松山,、四師兄孟藥房,、五師兄趙同心，再下便是六師姐趙碧兒——趙相承的女兒,。她從小便受娘親溺愛,，夫婦將之視若掌上明珠；要星星不給月亮,，從不逆她性子,；所以便養(yǎng)成了乘張的性子，任誰也不可以惹她不高興——大師兄傅傳書也不可以,。有時(shí)傅傳書還要忍著這位大小姐性子,，討她歡心。誰讓人家長得好看，明眸皓齒,，姣好容顏,，瘦削的模樣，仿佛弱不禁風(fēng),，可是卻讓眾師兄弟我見猶憐,，紛紛獻(xiàn)殷勤，趙相承見了也只有一笑走開,，他還能怎樣,，總不成教訓(xùn)女兒女孩孑家要矜持！所以任她去吧,！女孩家大了便不能管太多,，畢竟少年人與長輩想法不一樣，所以他心知肚明,，只不說出,。趙碧兒每每被眾師兄眾星捧月般的待遇，便洋洋自得,，說不出的志得意滿,。

　　每年七月七日是昆侖派弟子武術(shù)比較之日，看看誰武功精進(jìn),，誰的武功退步。往年都是趙碧兒勝出,，倒不是說她武功底蘊(yùn)深厚,，只是師兄弟都礙于師父的面子不好意思使出本領(lǐng)與師姊相爭，否則她怎么可能年年勝出,，無一敗績,；尤其大師兄傅傳書的武功可是師父嫡傳，沒有一點(diǎn)含糊,，盡得昆侖武術(shù)之要,，在武術(shù)造詣上幾乎可以直追師父；可是武術(shù)比較之時(shí)他還要讓

　　著小師妹,，不知為何只要有一日不見師妹,，便心中郁郁寡歡，整天都無精打彩,，沒有心思習(xí)武做功課,。這次師父下山，山上一切事物交由他管理,，他便可以親近小師妹,，早晚去師娘和小師妹的住處——晚月居請安問訊，每見到小師妹嫵媚多姿,，翩翩如仙子的模樣便神不守舍,，心猿意馬,，胡思亂想：有一日，娶得小師妹,，那該是神仙日子,，可是小師妹性情乘張，動不動使小性子,，真讓人受不了,。可是每天早上功課教師兄們習(xí)練本派參商劍派,，見到師妹白衣飄飄,，冰雪玉肌總是忘情，還是三師弟張松山提醒他還要教下一路劍法時(shí),，他才如夢方醒,，臉上發(fā)紅，口中不說,，心中自責(zé),，自己怎么老是走神，被師兄們看出私下要笑自己癡情,，也許人家小師妹心中根本不在乎自己的這份情,！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許！

　　趙碧兒冰雪聰明,，豈又看不出大師兄的心思,，可是說到喜歡又談不到，她不喜歡師兄平昔對師弟們頤指氣使,，盛氣凌人的樣子,，所以雖然大師兄處處順著她的意思，可是她還是不喜歡師兄蠻橫作為,。有次兩個(gè)人在山陰松竹林練劍,，趙碧兒一個(gè)拿捏不住，身子向山石沖去,，她欲扎馬停下,，奈何她小小年紀(jì)武功不到，定力不足,，還是向那山石沖去,，眼見得便要撞上，這一下如果撞非死既傷。傅傳書見狀心中大驚,，撤手拋劍,，足下一撐如一只大鵬鳥掠去，空中一個(gè)翻轉(zhuǎn),，落在趙碧兒身前,，順?biāo)怀瓕⑺龜堅(jiān)趹焉希埵侨绱诉@一沖之力還是帶動他向前沖出,。傅傳書身子下沉,，使出千斤墜的功夫，雙足足尖點(diǎn)地,，嗤嗤在山石之上劃出一道白煙,，待停下來鞋底磨破，腳掌流血,，可是他竟渾然不覺,。眼中所見，心中所念全是師妹的模樣,。他的手?jǐn)堊熋玫难?，肌膚相親，竟有一種迷離的感覺,。小師妹吹氣如蘭,，竟讓傅傳書有一種一吻芳澤的念頭。當(dāng)他俊削的面龐低下去時(shí),，不料師妹甩手一記耳光將他從迷離神思中打回現(xiàn)實(shí),，只見她蛾眉倒豎，有些嗔怒,。這時(shí)傅傳書才覺自己失態(tài)，自古男女大防,，圣人有言：男女授受不親,。自己怎么利令智昏，犯了大忌,，難怪師妹生氣,。他心中一驚，不由雙手松開,，師妹跌落塵埃,，只聽師妹哎喲一聲，可見這一下摔得不輕,。

　　傅傳書一時(shí)窘得羞愧難當(dāng),，站在當(dāng)場，手足無措，不知怎么才好,。上前扶也不是,，不管也不是，真是進(jìn)退維谷,。趙碧兒撣撣衣衫上的塵土,，瞪了他一眼便狠狠而去，從此心中不免有了芥蒂,。時(shí)過月余,，風(fēng)平浪靜，師父并未過問小師妹為何受傷,，顯然是小師妹沒有在師父面前告狀,，這一場風(fēng)波也就這樣過去了。兩個(gè)人見面似乎生疏了許多,，只是師兄妹之間的見面禮節(jié)少不了,。傅傳書見小師妹疏遠(yuǎn)自己，心中悔恨交加,，只是心中在想以后誰也不可以親近小師妹,。眾師弟都私下知道這位面冷的大師兄暗地里喜歡小師妹，任誰也不敢過分接近小師妹,。傅傳書見狀,，心中多少才安心了些。

　　今次晚飯之間,，袁承天一眼便看出了大師兄傅傳書為人面冷心傲,、二師兄關(guān)俊杰看似木訥，實(shí)則機(jī)心百出,、三師兄張松山唯唯喏喏,，事無主見、四師兄孟藥房五師兄趙同心則是個(gè)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人,、師姊則是個(gè)性情乘張，心高氣傲,，矜持自許的人,。他心想以后可要事事小心，步步留意,，因?yàn)榇髱熜挚醋约旱哪抗獠淮嫔埔?，似乎怪師父收了他們這兩個(gè)師弟，當(dāng)他聽師父口中說起這李寧兒竟是朝廷逆黨的兒子,，心中便不高興,，心想師父怎么事到人迷,，收留朝廷的命犯，禍患無窮,，雖說昆侖派地處邊陲,，清廷鞭長莫及，可是朝廷一旦發(fā)兵,，昆侖派終難幸免,，自古民不與官斗，可是他又不敢說出來,，因?yàn)樗缼煾笍膩矶疾唤浑H官府,，心存反清復(fù)明大計(jì)?？墒欠辞鍙?fù)明談何容易,，滿人入主中原百年，根基已穩(wěn),，滿漢矛盾日漸緩和,，當(dāng)今天子不興前代皇帝文字獄那樣殘酷，士人大夫只能風(fēng)花雪夜,，不談故國前明,，也不敢談什么揚(yáng)州十日那些慘案。當(dāng)年揚(yáng)州十日慘案民眾死亡枕藉,，光尸體便有八十萬之巨,，血流漂杵，哀鴻遍野,，大地一片蒼茫,，(這些都有史料佐證如當(dāng)時(shí)幸存者王秀楚《揚(yáng)州十日記》，還有明末史學(xué)家計(jì)六奇的《南季明略》,，不過《揚(yáng)州十日記》更為詳細(xì),，清末以前民眾不知有揚(yáng)州十日慘案，滿清統(tǒng)治期間刻意隱瞞,，直至辛亥革命前夕,，方有志士仁人從海外帶回，這也是為什么孫中山先生一定要驅(qū)除韃虜,，恢復(fù)中華之原因所在。)

　　尤其席間看到袁承天心中更有氣,，因?yàn)樗皇莻€(gè)小乞丐,，何德何能成為昆侖派弟子，師父幾時(shí)收徒弟這樣隨便,，他平?？刹皇沁@作風(fēng),，一向?qū)幦蔽銥E，難道這位袁師弟有什么驚人之處,，這一時(shí)半刻倒看不出來,，心中悻悻：將來定要尋個(gè)機(jī)會消遣他，否則我就不是昆侖派大師兄,。趙碧兒見袁承天氣宇不凡,，年紀(jì)只比自己小四歲，可是卻有不同尋常同齡人的氣慨,。

　　席散之后,，趙相承讓他們住在玉指峰東側(cè)別院，那里松木青青,，別有洞天,。雖是個(gè)小小院落，可是卻清幽安靜,，沒有嘈雜聲音,，可以安心打坐練功課，不受外界所干撓,。

　　趙相承見一切事務(wù)已了便回到自己的住所——玉虛宮西邊的一處大院落,。午夜時(shí)分，只有一兩聲夜梟鳴叫,，除此無它,。

　　李寧兒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起慘死爹娘,，便不由自主抽泣起來,。袁承天便走來安慰他不要傷心，逝者已矣,，活著且堅(jiān)強(qiáng),。他們兩個(gè)人都是苦命人，世間誰人不苦,？每個(gè)人都做著一個(gè)堅(jiān)強(qiáng)的夢,！活著本就不易，為了明天,，我們除了努力,，還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