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過自己還會再醒來,。
我以為,,我這一輩子就這樣了。做了那人的棄子,飲下他準備的鳩酒,,成為東宮的亡魂。
酒是那人親自備的,,毒性強烈,,飲下不過片刻,腹中便絞痛起來,。那樣痛,,那樣痛,像是有一只手硬生生拽出我的五臟六腑,,又像是有人在我腹中反復踐踏碾壓著,。
身體里的血瘋狂從口鼻中涌出來,藍白云紋的錦裙被染得鮮紅,。錦裙是我入東宮后第二日那人送來的,,料子極好,怕是整個上京都找不出幾匹,。他那時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溫柔道:“瑟瑟,我雖不能讓你成為我的正妻,,可我絕不會負你,。”此刻,,我飲下他備的毒酒,,痛得生不如死,他的眼神卻無比冷漠,。他看著我,,就像是看著一個無關緊要的東西。
我痛極,,卻忍不住笑出聲來,,多好笑,,曾經,我是趙家的天之驕女,,奉承父親的人不計其數,,求娶我的人如過江之鯽,現在,,趙家倒了,,父親身亡,而我,,也馬上要死在那人的毒酒下,。我算計了他一輩子,為的不過是他的愛,,到了最后,,我求不來他的愛,也得不到他的恨,,我只不過,,是他帝位路上的棄子。這東宮的主人,,我的夫君,,從未愛過我。他只愛過一個人,,可惜,,他也親手逼死了那個人。
這一生,,到底是一場空,。
若有來生,趙瑟瑟千萬不要再遇見李承鄞,,就算遇見了,,也不要愛上他,就算愛上了,,也不要嫁給他,,就算嫁給他了,也不要傻傻信著他的恩寵,,累得趙家家破人亡,。
后來我總在想,一定是我愿望許得太長,,天上路過的神仙眷顧我,,實現了我的愿望,卻只聽到了后半句,。
再一次醒來,,是在騎馬射箭的前一天晚上,,
那天晚上,我隨父親入宮參加宮里的上元節(jié)慶典,?;始覒c典總是宏大冗長,我又被安排在靠后的位置,,自然看.得無聊,。得到父親大人允準后,,我得以去皇宮的后花園閑逛,。后花園此時并沒有什么人,我可以獨自享受這靜謐的美,。過了一會,,我看慶典似乎快結束了,打算回到我的座位去,。不曾想,,走得太急,扭到了腳,。
五年前我也是這樣與李承鄞相遇的,,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我,他是那么溫柔,,那么英俊,。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怕他看到我會失望,。
只是這一次,,我沒那么怕了?!暗钕?,請放下我,瑟瑟可以自已走回去”,。我越是掙扎,,他就抱得越緊。
“你這一瘸一拐的,,怎么自己走回去啊,,今天幸虧你遇到本皇子”。李承鄞打趣道,。
他還如以前那般開朗,,只是我卻沒有以前的心動了。在父親詫異的目光,,他把我送到了轎攆旁,?;丶液螅赣H追問我怎么會碰到翊王,,我不愿多講,,只說是偶然遇到。
李承鄞今年與我同歲,,李朝的皇子,,16歲便要離宮居住,開宗立府,。李承鄞再過一年就要離宮了,。想要完全贏得他的心,我就必須讓自已足夠與他比肩,。他懂帝王之道,,我便要讀史明鑒;他善騎射,我便教兄長教我騎馬射箭,。
趙家雖是將門之后,,可是卻沒有哪個閨閣小姐在騎射上如此用功。父兄驚訝于我近日的反常表現,,他們印象中的瑟瑟,,從來只是個愛撫琴吟詩的少女,哪里會對騎射感興趣,?!吧阒皇莻€女孩子,,不必樣樣精通,,尤其是這騎馬射箭,女幾家不必精于騎射的”,。兄長勸道,,
兄長,瑟瑟學騎射只是心血來潮,,瑟瑟不會傷到自己的,。”我寬慰道,。
我就這樣一直度過了短暫的一年,,終于等到李承鄞開宗立府的日子了。
西苑圍獵那天,,我早早地備好自已縫制的騎裝,,騎著馬兒,來到西苑圍場。按照規(guī)矩,,宮中女眷,、官員家眷不得狩獵,只能觀獵,??晌疫€是偷偷騎馬溜進了圍場。
突然,,一只野雞在我眼前閃過,。我令馬兒停下,準備射箭,。我瞄準獵物,,屏氣凝神,正當我全身貫注準備射箭時,,另一只箭從我眼前飛過,。這只野雞成了別人的獵物。
我轉身一撇,,身后的人竟是李承鄞。見到他,,我還是有些激動的,,我沒想到我和他會這么快碰到。我強作鎮(zhèn)定,,
“參見殿下,,殿下的騎射果然精湛,瑟瑟今日領教
了”
是你啊,,原來你叫瑟瑟,,”我不知道,他怎么還會
認得我,,也許是他有心為之吧,。“上京竟有女子善騎射,,
“是小女一時貪玩,,才壞了規(guī)矩,請殿下為我保守秘密,?!蔽夜首靼螅浑p眼睛靜靜地望著他,。前世的瑟瑟是絕不敢這么直視李承鄞的,。
李承鄞長得可真好看,劍眉星目,五官深邃,,我想他肯定是很多閨閣小姐的舂閨夢里人,。他溫柔的一笑,“趙姑娘,,本皇子愿意為你保守秘密,。只是這西苑太大,我擔心趙姑娘初來乍到,,可能會找不到出口,。不知趙姑娘可否愿意與本皇子一同狩獵?”
我不明白李承鄞為何對我如此殷勤,但我還是得順著他的意,。我們一起在西苑呆了1個時辰,,期間我獵到2只野雞,放走了一只懷孕的麋鹿,?!吧咸煊泻蒙浦拢铱刹幌氡池撘皇瑑擅淖镓煛?,我喃喃自語道,。
“那可是難得一見的麋鹿”,他惋惜道,。
可瑟瑟心疼那腹中的小鹿,,它還沒看過這個世界,它
不應該被人無情地殺戮”,。我的話剛落,,李承鄞便轉身離開了。我明白,,生母早逝,,是他心里揮之不去的陰影,他多么想像尋常人家的孩童一樣,,被母親關懷,、和母親親近。即使他的養(yǎng)母是高皇后,,他在宮中的生活錦衣玉食,。可他心里,,依舊渴望母愛,,渴望在母親身邊歡聲笑語。
我想西苑一行足以讓李承鄞注意到我了,。因為我和父兄上車回府時,,李承鄞正直直的注視俯身上馬車的我。我掀開側簾,看著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視線中,。
16歲那年,,是我一生最美好的年華,我把所有的愛戀留給了16歲,。春日,,我與他一起踏青郊游,肆意享受春之溫暖;到了夏天,,我們在河邊樹蔭下避暑,,他很是調皮,經常與我嬉水玩鬧,,我裝作生氣的樣子,,他卻興致更甚。其實,,我一點也不生氣,,我明白那就是李承鄞愛一個人的方式,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他才能像孩童般肆意玩鬧,。
秋冬之際,是宮中舉行宴會的好時節(jié),。他總能在一眾女眷中找到我,,我倆四目相對,仿佛一眼萬年,。可這一世,,我偏要讓他愛而不得,。
新年剛過,邊境傳來丹蚩掠奪海州城的消息,。面對外族明目張膽的掠奪,,李承鄞請命帶兵攻打丹蚩。此舉雖是步險棋,,但日后的收益卻不小,,難怪他這次努力爭取。
這次出征,,他可以剿滅丹蚩,,但他絕不能再遇到小楓。
凱旋而歸,,再次看到他,,他堅信地看著我,眼里仿佛有星星,“多謝瑟瑟提點,,你信我,,此戰(zhàn)歸來,承鄞必娶瑟瑟為妻”,。我假意點頭,,心里卻想著,我只是武將之女,,絕不可能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我只能是側室。這就是李承鄞出身帝王家的代價,,他的親事只得作為政治籌碼,,他不可以選擇自已所愛為妻,甚至,,他不能在眾人面前表現得太愛我,。
丹蚩一戰(zhàn)打得并不輕松,雙方僵持將近一年,,好在,,在那位歐陽少俠的指點下,李承鄞得勝歸朝,。
這次,,他沒把西州九公主帶回來。他身邊多了位身著白衣的翩翩公子,,歐陽克,。想來李承鄞一定對歐陽克說了許多“大丈夫治國齊家平天下”、“治世理政”的肺腑之言,,才得以求賢,。
再說那西州九公主,她是與丹蚩粘著親的,,聽說丹蚩族滅的消息,,她心里恨極了李朝,自然不愿來李朝和親,??伤母竿跄赀~,西州國力弱小,,除了尋求李朝庇佑,,她沒有別的辦法。在安國公護送下,,那位小公主來到了上京,,來到了這個她一生悲劇開始的地方,。
“瑟瑟,我已向父皇請旨,,為你我賜婚”,,五皇子開心地告訴我。
“那殿下可知道,,李朝未來的太子妃是那位西州九公
主,,殿下不想娶她嗎”?我試探地問道。
“殿下文武雙全,,此次出征西境又立了大功,,瑟瑟相信,殿下日后必能入主東宮”,。我鼓勵他道,。
“瑟瑟,只能你能看懂我的心事”,,他深沉地說
道,,“瑟瑟愿祝殿下一臂之力”。
我倆擊掌結盟,,從此以后,,我不僅是他的愛人,我還是他的盟友,,我會比任何人都更堅定地支持他,。前世的小楓只是他的愛人,今世的瑟瑟不僅是愛人,,還是戰(zhàn)友,,我要讓他愛我比小楓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