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小半個時辰后,月氏的殿前騎士和科莫朵樂爾如約而至,。
科莫朵樂爾一馬當(dāng)先,,離馬場還有十幾步時便跳下了白駱駝,不顧臃腫的身體一路疾走,,氣喘的踹開馬場簡陋的木門。
不過越往里走科莫朵樂爾的心越忐忑,往常冒頓那小子早就沖出來迎接自己了,。
想到此處腦門上的冷汗越來越多,強迫自己不多想的科莫朵樂爾望著矮房中漏出的昏暗燈光,,不由自主的又加快了腳步,。
越走越快的科莫朵樂爾最后變成了小跑,這對上了年紀的科莫朵樂爾來說簡直是一種煎熬,。
推開矮屋的木門,,科莫朵樂爾的臉色急劇變化,脹紅的臉頰不知是氣的,,還是因為小跑的后遺癥,,他整個人腦袋轟的一下,瞬間懵了,。
月氏殿前騎士的百夫長同樣意識到了不對,,他可沒有對科莫朵樂爾這個驛館令有絲毫的遷就。
不是因為先前科莫朵樂爾在驛館許諾的十頭健牛,,他才不會帶人出城受這份罪,,一把推開擋路的科莫朵樂爾,百夫長竄進屋里,,矮屋里早已人去樓空,。
百夫長厭惡的瞪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科莫朵樂爾,狠聲道:“驛館令,,此事我會如實上報給大王,,苛待外國重臣,你的罪過小不了,,哼,,好自為之吧?!?p> 話罷,,不等科莫朵樂爾回聲,,百夫長便轉(zhuǎn)身帶著人縱馬而去。
馬蹄聲驚醒發(fā)懵的科莫朵樂爾,,往日和冒頓的往事涌上心頭,,如此種種,他像一頭蠢彘般被冒頓耍的團團轉(zhuǎn),,身為月氏貴族的他,,居然被一個乞丐般的質(zhì)子戲耍!戲耍,!
強烈的反差讓科莫朵樂爾的臉色變的猙獰,,他怒喝道:“冒頓!你這條匈奴狗,!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
抽刀砍翻屋內(nèi)的一切,發(fā)泄過后,,多年來混跡官場的科莫朵樂爾冷靜了下來,。
他踉蹌幾步騎上了白駱駝,隨后瘋狂的抽打著胯下的白駱駝加速,,直奔自己的府邸,。
現(xiàn)在唯一能拯救他的便是將冒頓一行人追回來,或者殺光他們....
跑了一夜,,東方露出魚肚白時,,李欣一行人冒著滿頭大汗停了下來,。
望著馬嘴邊泛起的白沫,,這是馬兒快要力竭的表現(xiàn),李欣抬頭望了望身后的早已疲憊不堪卻依舊咬牙堅持的阿琪格,,逃命時的緊張和興奮,,連夜的馳騁,都被枯燥的騎行和時間消磨一空,,疲憊感席卷著整支隊伍,。
逃亡的路上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況且走的匆忙,,現(xiàn)在的他們只有四匹馬,,折損不起。
知道這一切的李欣下令就地宿營,,休息半個時辰,。
將阿琪格扶下馬,侍衛(wèi)們將唯一的一塊羊皮鋪到了地上,,阿琪格扶著肚子費力的坐了下來,。
清晨的冷風(fēng)吹的人直打哆嗦,,但李欣幾個卻管不了那么多,喂了馬后幾人便席地而坐,。
短時間內(nèi)不可能生火,,桑格將帶著的牛肉干和水拿了出來,分發(fā)給大家,。
干硬的風(fēng)干牛肉嚼在嘴里如同木屑,,羊皮袋中冰冷的泉水喝一口便要人打一個哆嗦。
大家早沒了說話的力氣,,寂靜的草原上唯有風(fēng)聲和人與馬的咀嚼聲,。
趁著此時閑暇,李欣才真正打量起跟隨自己東歸的三個護衛(wèi),。
乳牙,、桑格、舍射都是此次隨著自己來月氏后,,護衛(wèi)里的佼佼者,。
帖木爾知道李欣的決定不可撼動,便將隊伍中最精銳的三個人派給了他,。
乳牙是個四十歲的大胡子匈奴人,,曾經(jīng)是部落里有名的勇士,一手青銅劍舞的很好,,就算是阿古達木對上他,,也要費力不少才能擒他。
桑格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向?qū)?,父親是匈奴人,,母親是月氏人,這種家庭組合在月氏和匈奴的邊境成為了主流,,這條東行路桑格小時候和父母遷徙時走過,。
舍射的本領(lǐng)則是射箭,自從李欣從月氏人那里為他搞來了一把上好的硬弓后,,舍射射箭李欣從沒見他空過,。
也許舍射和賽罕一樣都是匈奴人里的射雕手,這三人盡皆出自匈奴普通的牧民之家,。
囫圇吞咽著干如樹枝般的牛肉干,,就著一口冷水,李欣能清楚感覺到喉嚨被肉干滑下去時的疼痛感,,而饑餓的胃卻如久旱逢甘露般,,舒爽的想讓人呻吟,這是饑餓過后得到食物的滿足感,。
李欣望著坐在羊皮上恬靜進食的阿琪格,,她的臉上早已被冷風(fēng)吹的發(fā)紅,,卻還像男人般不顧形象的咀嚼著難咽的肉干,為的只不過是讓自己不要擔(dān)心,。
李欣的雙眼有些發(fā)紅,,自從嫁給自己以來,阿琪格似乎未曾有過一天的好日子,,如此的體諒和甘之如飴,,讓身為男人的李欣羞憤難當(dāng)。
將懷中捂溫的羊皮袋遞給阿琪格,,李欣伸出雙手放在阿琪格的臉上,,冰冷在被體溫一點點的化去。
阿琪格費力咬著肉干喝著溫水,,感受著李欣雙手的溫暖,,俏皮的指了指隆起的肚子,臉上露出溫暖的笑....
走了三天,,攜帶的食物和水都見底了,,李欣的心里不由得慌了起來,路還很長,。
匆忙下準備不足的弊端顯露了出來,,好在沿途有樹的地方必定有水,取水還算方便,。
因為繞過了月氏人的部落聚居區(qū),,食物便成了問題,必須花時間去打獵,。
幸虧此時還能趕得上秋天的尾巴,,獵物還有不少,待月氏人秋祭后,,怕是今年的第一場雪便能要了命,。
李欣努力的撕咬著一只帶著血色和烏黑的兔腿,,味道在此時已經(jīng)成了奢侈,,忍著胃中涌動,艱難的咽下去,。
眾人忍著惡心,,吃著半生不熟的烤肉,只為增加自己活下去的機會,。
阿琪格便沒有那么幸運了,,半生不熟的兔肉讓本就懷孕的她日漸消瘦,往往吐出來的比狠下心吃下去的還多,。
望著這一切李欣心中焦急卻又無可奈何,。
第四天午后,,跑了半天的一行人準備在樹林里宿營,簡單吃一點半生不熟的兔子肉,,李欣沒敢讓人生火,,桑格兩人將馬拴好。
待留了舍射放哨,,桑格和乳牙才趕過來休息,,除了小半塊從月氏牧民家偷來的胡餅,阿琪格已經(jīng)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臉上早沒了血色,,只是喝了點水便躺在李欣懷里假寐著。
疲憊的桑格和乳牙靠在樹干上,,很快便傳來了鼾聲,。
在李欣離開馬場的同一天后半夜,科莫朵樂爾帶著一百家族騎兵瘋了的趕著路,。
因為準備充分,,馬匹充足,一騎雙馬,,再加上月氏馬腳程快,,家族騎兵一路上幾乎晝夜不息。
為了抓住李欣,,科莫朵樂爾攜帶了不少的獵狗和獵鷹,,獎賞更是不要命的撒出去,這次追擊科莫朵樂爾可謂下足了血本,。
此消彼長下,,科莫朵樂爾和李欣間的距離在不停的縮小。
而在昭武城內(nèi),,月氏小王子脫脫在吉雅丹的指導(dǎo)下,,奪得了此次追擊匈奴王子的任務(wù)。
帶著一千剽悍的月氏騎士沖出了昭武城,,而他要帶回來的是匈奴王子的大好頭顱,,用來作為進身之階,彰顯自己的赫赫武功,。
時間在這一刻相遇了,,李欣的臨時宿營地,突然箭矢頂入木頭的聲音驚醒了機警的李欣,。
李欣睜眼一看,,一只箭正射到了自己靠著的樹旁,順著箭來的方向看去,放哨的舍射身上早已插滿了箭羽,。
身旁的箭正是舍射給自己的警示,,此時舍射的臉上被一只利箭射穿,留血的嘴已經(jīng)說不出話,,唯有那竭力張開的嘴型在告訴著李欣快跑,,月氏人來了。
李欣慌忙的抬頭一望,,老遠便瞧見了老朋友科莫朵樂爾,,他正兇狠的望著自己,咆哮著,、怒罵著,、驅(qū)趕著家族騎兵打馬圍了過來。
李欣知道此時上馬已經(jīng)來不及了,,拿起刀劍對著乳牙和桑格喝道:“拿上東西,,我們進山?!?p> 說著李欣張弓搭箭,,對著迎面撲過來的獵犬就毫不留情的一箭,獵犬嗚咽一聲沒了生氣,。
還未待李欣喘氣,,另一條獵犬便撲了過來,桑格用刀直接將躍起的獵犬分了尸,,狗血噴了桑格一臉,。
“大王子快走!”
李欣點頭應(yīng)是,,連忙拉起阿琪格狂奔,,桑格和乳牙緊跟其后,邊跑邊回頭用弓箭清除沖在最前面的獵犬,,一行人鉆進樹林深處,,向著深山跑去。
科莫朵樂爾瘋了的用皮鞭抽打著前進的家族騎兵,,厚厚的落葉層和凌亂的樹林排列,,讓騎兵在此時完全失去了優(yōu)勢。
與其拉著韁繩指揮戰(zhàn)馬,,還不如棄馬徒步來的快,。
眼見冒頓竄進了深林子,,科莫朵樂爾也顧不得許多,,下令讓騎兵們下馬,徒步追趕。
科莫朵樂爾知道一旦讓冒頓鉆進老林子,,那可就不是自己一百人能奈何的了,,偌大的林子,一萬騎進去都不會打出個水花,。
身后科莫朵樂爾的追趕,,讓李欣三人多多少少掛了些彩,只有重重保護下的阿琪格沒有受傷,。
倒是來月氏的這些日子里,,李欣一行人明面上不敢騎馬,人人練就了一幅好腳板,。
一場追逐大戰(zhàn)在深秋的山林中展開了,。
月氏人同樣是打獵的行家里手,在獵狗的指引下,,矯健的騎兵身影有條不紊的搜索前進,,好在雙方的拉扯下,李欣希望的老天終于黑了,。
終于熬到黑夜來臨,,李欣四人竭力拉開和科莫朵樂爾的距離后,不敢在一個地方過多的停留,。
深入大山直至半夜,,四人才勉強找到一個下風(fēng)向的石縫暫避。
聽著周圍急切的呼吸聲,,李欣知道大家此時怕都是力竭了,。
喘了口氣,李欣擔(dān)心的望了一眼阿琪格,,下令歇會,,讓阿琪格躲在石縫里蜷縮著暫躲風(fēng)寒,而自己和桑格,、乳牙兩人隨意的坐在巖石邊上休息,。
此時的他們除了手中的武器,別無他物了,,挨餓是肯定的,。
趁著月色,三雙灰溜溜的眼睛望著一時無言,,歇了一會,,李欣三人的呼吸終于勻稱了下來。
靜下來,,李欣腦海里回放著午后的那一幕,,正是舍射的一箭,為李欣四人爭下了活下去的機會。
短暫的默哀后,,李欣望著桑格問道:“這里是什么地方,,桑格你認識嗎?想要走出大山需要多久,?!?p> 桑格自從坐下來便四處張望,李欣一問便道:“大王子,,此處是焉支山,,往黃河谷地走的路肯定斷了,咱們只能出山,,走大漠回匈奴草原了,。”
說著桑格指向了遠處的山頂,,積雪下的紅色山峰很好辨認,,焉支山特有的紅地貌,河西咽喉,,只要過了此地,,進入戈壁沙漠,便沒了月氏人的威脅,,曙光不遠,。
桑格的話讓李欣、乳牙和阿琪格臉上都是一喜,。
乳牙看著李欣說道:“大王子,,后面的月氏人還剩一條獵犬,讓乳牙去將它結(jié)果了吧,。
不然山林行進間,,月氏人有獵犬,我們跑不掉,,獵鷹只有白天有用,,只要今晚出了山,便能回家了,?!?p> 李欣聞言一頓,桑格更是急切的勸說乳牙,,畢竟在失去了舍射后,,大家都是悲傷不已。
但當(dāng)乳牙將右腿上的半截箭桿露出來時,,李欣便明白了,,乳牙無力再走了,。
估計科莫朵樂爾的獵犬很快會順著乳牙遺留的血跡找到這里。
桑格帶著哭腔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心里知道這個照顧了他一年的大哥走不了了,,戰(zhàn)友之情流露無疑,。
李欣伸手在乳牙的肩膀上拍了拍,,但想收回手時卻異常沉重。
倒是乳牙想的開,,笑著說道:“大王子不必掛懷,,你是我們匈奴人的英雄,怎么能讓月氏的那幫兔崽子抓了去,。
狼群不能沒有王,,乳牙只是賤命一條,只要能護得大王子?xùn)|去,,無憾也,。”
英雄,?李欣自嘲的一笑,。
但他也不是猶豫之人,
李欣沉默的點了點頭,,將身上掛著的羊皮袋遞給了乳牙,,留下來的袋子里,是拿來御寒的小半壺酒,。
阿琪格咬著牙硬挺著肚子,,親自為乳牙整理了衣服。
桑格不舍的用袖口為乳牙的劍擦去了血污,,擁抱了自己的老大哥,。
隨后一行三人匆忙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墨茗憂傷
加油中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