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將草原染成白色,,地平線飛奔出一隊神色慌張且甲胄不全的東胡騎兵,戰(zhàn)馬卷起雪風(fēng),,他們不顧初冬的涼意,拼命揮鞭打馬一路向北。
山坡上埋在雪地里的瞭望哨低喝道:“百夫長,南面有東胡人來了?!?p> 擔(dān)任百夫長的匈奴漢子瞬間從皮子上彈起,睡意全無,,弓腰跑上去,,趴在瞭望哨旁邊。
百夫長望著遠處奔來的千余人的隊伍,,開口命令道:“將軍讓我們擾亂東胡人,,這個機會不錯。左右各五十人,,兩輪箭罷,,竄進林子里撤退?!?p> “諾,。”
嗖嗖嗖,,兩輪埋伏好的箭雨撒過,,疾馳的東胡騎兵瞬間倒斃,其中包括一位身著華貴的絨甲東胡人,。
待同行的哲塔午臺勒馬跳下去,,滿臉惶恐的沖過去時,翰勒亦刺答身中數(shù)箭,,已然身死,。
悲厄過后的哲塔午臺抬頭想尋敵人報仇,卻發(fā)現(xiàn)偷襲者已經(jīng)像兔子般三兩下竄進林子,,幾下沒了身影,。
誰能料翰勒亦刺答逃過了千軍萬馬的追殺,回到王庭牧場地界時卻出了這檔子事,。
悲憤難忍的哲塔午臺狠錘雪地發(fā)泄狂怒,,最又無奈的將翰勒亦刺答的尸體綁上馬背,繼續(xù)北行,。
發(fā)動偷襲的這隊狼騎等了半日,估摸著沒人了才反身回來割耳朵報功,。
收割戰(zhàn)利品時卻發(fā)現(xiàn)這些人遠沒有想象中的富裕,,遠離自家草場的他們已經(jīng)啃雪多日,以為逮了一條大魚,,沒想到除了點武器,,其余能用的廖廖,,狠罵幾句窮鬼,全程沒有察覺不妥的他們又竄進了林子深處,。
他們怎么也不會想到,,他們做到了自家單于發(fā)動上萬人也沒有做到的事情,射殺東胡王,。
隨著越來越多的東胡敗兵北逃,,躲在林子里多日的朝魯逐漸打聽,知道了匈奴吉哈良大勝的消息,。
他立刻召集散落打游擊的狼騎,,聚集僅剩的萬余狼騎走出林子,堵截抓捕東胡殘兵,。
待冒頓后面再見到他時,,萬余狼騎正趕著數(shù)萬東胡俘虜南歸。
取得大勝后,,在燕吾,、趙炎的建議下,冒頓一邊收拾東胡大營的殘局,,一邊讓東胡敗兵帶路,,阿古達木率領(lǐng)狼騎配合,向北收攏部族,。
冒頓要趁著如今雪小,,收攏東胡旗下各部,初步確立匈奴對東胡舊地的統(tǒng)治,。
弓盧水以南自此成為匈奴人的牧場,,至于弓盧水以北,東胡主力盡沒于此,,掃清東胡殘余勢力,,現(xiàn)在變成了時間問題。
小慶功宴上,,冒頓將前日未食的炙羊腿取出,,親自切成小塊,優(yōu)先賜腿給乞伏阿歹和丘力哲哲以彰其功,,其余羊腿按功勞分賜眾將,,食此羊腿非美味,乃榮耀也,。
......
數(shù)日后,,巡視部族過冬情況的冒頓被疾馳而來的哨騎打斷,聽到壞消息,他氣沖沖的調(diào)頭返回營地,,趙炎緊隨其后,。
回到大帳,冒頓將頭盔遞給侍衛(wèi),,隨后便怒道:“為什么右溫禺鞮王部會和丘力哲哲的烏桓部起沖突,,爭奪草場?東胡舊地這么大的草場,,還安頓不下他們幾個人,!哈斯額爾敦是干什么吃的,廢物,!”
生氣的冒頓翻起了舊賬,,抱怨道:“起先攻打吉哈良部,他們便帶領(lǐng)部族消極怠戰(zhàn),,左右兩部數(shù)萬人盡然只能充當(dāng)伏兵,,戰(zhàn)力低下宛如幼童,如今趁著我大勝東胡就出來搶友部的草場,,簡直可惡,。”
一旁的趙炎面色肅然,,頗為慎重的說道:“李兄何必動怒,,如今我軍重創(chuàng)東胡主力,不日就將席卷東胡舊地,,如今各部的團結(jié)非常重要,。”
冒頓眼神明滅,,沉默兩息后緩緩說道:“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前些天哨騎來報,左右各部多有壓榨鮮卑各部,,乞伏阿歹還沒有向我開口,,他們這是把我對鮮卑的承諾當(dāng)耳旁風(fēng)。
人家剛幫我們打贏了東胡主力,,我們反過手就要過河拆橋,,想想丘力哲哲和乞伏阿歹為什么會背叛翰勒亦刺答!”
明白冒頓意思的趙炎蹙起眉頭,,確定的問道:“大單于是想借著這次吉哈良大勝,,動一動各位王爺?”
冒頓頷首肯定道:“不錯,,這幫先單于時期在位的王爺們太老了,,既然不聽話,,那本單于就換一批聽話的上來?!?p> 見冒頓心意已決,趙炎思來此時時機雖不算最好,,但也不是不行,。
他試探的問道:“大單于可是要召老丞相、左谷蠡王,、右賢王和右谷蠡王前來,?”
冒頓沉吟,隨后出聲說道:“先召燕吾和阿矢斯力來,?!?p> 待二人到帳,趙炎復(fù)述了冒頓的想法,。
思慮多時后,,燕吾才開口問道:“大單于想動王族的六角王,可是想革新整個匈奴,?”
冒頓毫不避諱的點頭說道:“本單于出使大秦,,質(zhì)子月氏,咸陽和昭武城那個不比匈奴草原繁華,,就連東胡的南部草原各部都是一片欣欣向榮之景,。
匈奴今日能勝東胡,非國力勝之,,靠的是將士用命,,死尸鋪滿吉哈良草原。
而我們匈奴內(nèi)部呢,?全無改變,,部落陋習(xí)延續(xù)不絕,單于之令難入部族大門,。
今日本單于在此,,尚壓不住各部分立之心,百年之后匈奴有復(fù)回遠古之危,。
匈奴要長成繁茂的參天巨樹,,少不得減除些患病枝丫?!?p> 燕吾扶須,,他樂見冒頓有此雄心,點頭支持道:“既然大單于有此改革之心,,燕吾愿學(xué)李君,、商君振興魏、秦,與諸君共奠匈奴百年基業(yè),?!?p> 趙炎起身施禮道:“臣附議?!?p> 冒頓頷首,,隨后三人將目光望向阿矢斯力。
阿矢斯力見此,,苦笑著搖頭,,說道:“大單于雄心老叔早知,但我等諸王乃匈奴基石,,先單于漠南敗于秦軍,,尚不散各部之心,何故,?諸王鼎力罷了,。
如今諸王因小錯而重懲,甚至奪王去爵,,其心能無怨乎,?”
聞言冒頓正聲解釋道:“王叔,今日奪王去爵,,雖有小怨,,尚能由其子繼位。
他日若小錯鑄成大錯,,重懲豈不遺族斷祖,,到時候豈非小怨,乃成死怨,。
匈奴要昌,,單于之令必號每部每戶?!?p> 阿矢斯力見冒頓決意如此,,只好嘆著勸諫道:“大單于有此公心,阿矢斯力當(dāng)效犬馬之勞,,但此事不可過急過激啊,。
老臣愿做諸王表率,將王位傳給阿爾斯楞,?!?p> 冒頓卻搖手說道:“王叔放心,此事非一蹴而就能成,。
冒頓也不愿王叔無事而老,,四角王位當(dāng)不做變動,,此次革新六角足矣?!?p> 見冒頓胸中已有溝壑,,阿矢斯力起身施禮道:“老臣謹遵王命?!?p> 待聚齊了帳中人心,,燕吾問道:“既然大單于想動六角王,不知可有人選,?”
冒頓想了想說道:“左日逐王陶格斯素有賢名,可讓他率先在金帳中提議,?!?p> 燕吾蹙眉說道:“陶格斯出身左部,但如今右部諸王明顯強于左部,,單一個左日逐王的分量怕是還不夠,。”
冒頓繼續(xù)加碼道:“加上哈斯額爾敦如何,?”
燕吾思慮多時,,說道:“哈斯額爾敦此次犯錯,倒是可以一試,。
如今左日逐王,、右溫禺鞮王在我們這邊,右日逐王未決,,此王位可以再為我們拉過來一位,。
只剩下左溫禺鞮王、左漸將王,、右漸將王,,三王。
巴圖達賴年老思安想來不差,,巴雅爾只有狐賀魯一個僅存的兒子,,提前傳位給他,想來也沒什么問題,。
倒是蘇合,,蘇合正值壯年,左溫禺鞮王部又是當(dāng)年征伐北海時和丁零哈喇部合并而來,,雖然年久,,但左溫禺鞮王正閼氏必出哈喇部。
諾珉的母親出自丘林氏,,如今要讓諾珉繼位,,左溫禺鞮王部怕是要出亂子,。”
如今手握強兵冒頓不懼反叛,,狠聲道:“先提,,如果不行就派兵剿了他?!?p> 阿矢斯力見冒頓有動兵的心思,,連忙起身說道:“大單于且慢,我匈奴本就人少,,如今大戰(zhàn)連連,,豈能再加內(nèi)戰(zhàn)損耗。
實在不行,,讓老臣先去勸勸,,再不行就分部,將哈喇部再分出來,?!?p> 見阿矢斯力堅持,冒頓也忌憚對內(nèi)用兵的后果,,點頭答應(yīng)了下來,。
隨后冒頓又召來右賢王都也該,右谷蠡王徳努阿進行商議,,他們兩人本就是冒頓繼位后提上來的人選,,在右部的話語權(quán)有限,而冒頓要的就是散裝的匈奴右部,。
第二天冒頓在金帳召開王族會議,,諸王還未至?xí)r,金帳中間便已經(jīng)擺放好了一頭烤全牛和一只烤全羊,。
侍者們正用心的為烤肉刷著油,,撒著香料,翻滾著肉身,,隨著肉香四溢,,時辰也差不多了。
左漸將王巴圖達賴和右漸將王巴雅爾聯(lián)袂而來,。
聞著肉香,,巴雅爾指著烤肉笑道:“冒頓這小子自打當(dāng)單于以來,這大帳里烤肉的滋味可比以前香了不少,。
狐賀魯那小子天天在本王耳根子旁吹噓,,他和冒頓駝城時一起往拉圖跟前撒尿,狂著呢,?!?p> 巴圖達賴大笑著擺手道:“恩赫那小子還不是一樣,,這幾個小崽子,他們跟著冒頓都是做大事的人,。
東胡人當(dāng)年欺負咱,,到頭來兩年的功夫就不行了,雪夜襲營,,咱可沒那么大膽子,。
哲塔午臺那老小子估計跟咱一樣,這才讓狼騎包了圓,,咱們吶,,不服老不行了?!?p> 說著巴圖達賴拿起矮案上的酒壺,,對嘴就飲了起來。
見老伙計酒蟲泛濫,,巴雅爾笑著搖頭坐了下來,不一會其余諸王相繼到來,。
肉烤好時,,冒頓帶人走了進來,諸王起身施禮,。
待坐定,,冒頓開口道:“近日大勝東胡,整理幾日收獲,,燕相公布諸王吧,。”
燕吾起身,,拿出羊皮念道:“右賢王部,、左谷蠡王部、右谷蠡王部,、左日逐王,、左溫禺鞮王、右溫禺鞮王,、左漸將王,、右漸將王先各領(lǐng)兩千帳部族充實人口。
近日將再次劃分草場......
大單于感右日逐王位空缺已久,,今日當(dāng)繼,,右部王族者蔑臺戰(zhàn)功最盛,命其繼任右日逐王位,?!?p> 雖然早就聽見了風(fēng)聲,,但者蔑臺依舊興奮的紅光滿面,連忙起身謝恩,。
望著諸王滿意的笑容,,冒頓臉色漸漸肅然,哼道:“既然有賞,,必然有罰,,燕相繼續(xù)吧?!?p> 燕吾接著念道:“右溫禺鞮王哈斯額爾敦節(jié)制部族不利,,縱部搶奪烏桓部的牛馬牲畜,肆意擄掠該部人口為奴...”
待燕吾念罷,,哈斯額爾敦起身上前,,大拜請罪道:“確有此事,臣知罪,?!?p> 矮案邊的巴圖達賴滿不在乎的說道:“咱們打了勝仗,以前就是這么干的,,為何今日大單于要降罪,,搶他幾只羊怎么了,再說了,,搶的還不是咱匈奴自己的部落,。”
一旁矮案邊的巴雅爾附和道:“對,,是這個理,,咱們匈奴人是狼,又不是狗,,狼就是要吃肉,。”
冒頓眼中閃過一絲不滿,,轉(zhuǎn)而笑問道:“哈斯額爾敦叔叔覺得呢,?”
哈斯額爾敦頭埋的更低了,磕頭道:“哈斯額爾敦有負大單于托部之責(zé),,縱部搶奪友鄰,,致使東胡舊地不穩(wěn),當(dāng)重罰,?!?p> 見此情景巴圖達賴滿臉難以置信,指著埋頭的哈斯額爾敦質(zhì)問道:“哈斯額爾敦,,你腦子壞啦,?”
巴雅爾也是猶疑的問道:“重罰,?”
冒頓玩味的望著各有表情的諸王,輕聲道:“如今事主都說重罰,,但卻有人還存異議,,有意思?!?p> 望著王位上冒頓的反應(yīng),,諸王意識到事情似乎沒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