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獻將下巴擱在車窗框上,幽幽嘆息一聲。
“舒顏很專業(yè),,可我見過很多專業(yè)的了,。”
剛才喝到開心處,,舒顏借著玩游戲的幌子,,問了沈獻許多心理測試方面的問題。
不得不說舒顏還是很厲害的,,她很精巧的將尋常的心理測試根據(jù)場景做了轉(zhuǎn)換,,問的也很巧妙,基本上兩三個普通游戲問題里夾雜著一個心理測試題,。
又拉著周沐做掩護,,時不時的也讓他一起作答,若不注意,,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
可是她是沈獻啊,!
頭兩年的沈獻,,不知道被父母帶著看了多少心理醫(yī)生,做了多少心里測試,,吃了多少精神方面的藥,,讀了多少心理學相關(guān)的書……
正所謂久病成醫(yī),沈獻到了后來都能根據(jù)自己的情況鑒定她當下屬于哪種心理問題了,。
這一場場的心理治療,,并未除去她的心病,反而讓她在長久的問詢和測試中,,精神不斷地內(nèi)耗,,整個人近乎枯竭。
后來,,沈獻學會了偽裝,。
她在人前盡量的克制自己,,在不為人知的角落才將那個脆弱的、受盡折磨的靈魂釋放出來,,讓她得以短暫的喘息,。
“對不起,我……”
周沐看著那抹融于夜的孤獨背影,,抱歉的話出口,,卻不知該如何表述。
他無意窺探,,但終究還是侵犯了她深藏的心事,。
沈獻回頭,淡看一眼周沐,,眸光幽幽深遠,,冷冷清清的一眼,讓狹小空間的氣溫落了一落,。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周沐,以后不要再這樣了,?!?p> 不是她拒人千里不知感恩,只是那個過程對她來說,,無疑是在傷疤上再劃一條縫出來,,他們才能看得清病灶……
周沐沉重應(yīng)允,帶著歉意一路沉默陪伴,。
接下來的日子像是恢復了往常,,沈獻依舊每天接送顧琛,跟著開會,,出席一些重要商務(wù)會議,。
顧琛自那日之后,再未提過一句關(guān)于沈獻的病情,,對她的態(tài)度也一如往常,。
只是再多次的會議交鋒后,顧衡對沈獻的針對越來越明顯,。
因為工作需要,,沈獻需要知道次月集團物資采購計劃及預算。
找到相關(guān)負責人獲取相關(guān)資料時,,對方態(tài)度極好,,恭恭敬敬的記錄了沈獻所需要的重點和必須信息,表示稍后整理好會交給沈獻,。
然而兩天過去了,,沈獻依舊沒有接收到任何紙質(zhì)或者電子的文件資料,。
等不到結(jié)果的沈獻再次去找她的時候,行政部門負責人只是訕訕賠笑,。
“沈特助,,這個真不是我不給你啊,你提需求的當天我就整理好了的,?!?p> “那是,?”
沈獻客氣詢問,,雖頂著一個總裁特助的名號,但她從不拿職位壓人,,即便那樣的話,,辦事提要求可能會更好用。
對面說話的行政總監(jiān)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性,,說話慢聲細語的,,眉宇間透著股子慈祥,看年輕的職員們,,都像是看自己的孩子一樣和藹,。
人長得也很富態(tài),皮膚凝白如玉,,妝容畫的很是細致,,唇紅齒白,短發(fā)黑亮如墨,,仔細的燙成了小卷兒,。
穿的更是考究,一身絲綢緞面的新中式高定套裙,,帶一副黑色細框眼鏡,,身上穿戴著不少首飾,耳墜,、項鏈,、手鐲、戒指一樣不少,,整個人乍一看像是一座礦山,。
她不光看著像礦,更像是真的有礦,,光她玉蔥一樣的大手腕上那副手鐲,,聽說就要上百萬。名字也很配她的形象,,叫做何玉,。
據(jù)說她是董事會某位成員的家屬,,很早很早之前就來申飛了,一直負責管理公司內(nèi)部物資,。
做人更是八面玲瓏長袖善舞,,迄今為止沒有聽到過任何人說她一句不好。
即便是有一部分人申請辦公物資困難,,也不可能將原因歸于這位面善柔和到甚至有點慈祥的人身上,。
沈獻看著這位和自己母親年齡相差少許的何玉,總覺得心里有個什么東西像被她黑黢黢的眼珠子勾著一般,,她正常的一眨眼一動眸,,那個弦就會被扽一下。
“先坐,,沈特助你先坐下,。”
她笑著,,伸出手作個假扶的動作邀沈獻坐在辦工桌旁邊的單人沙發(fā)上,,在沈獻落座后,她才坐到了矮幾對面的另一個單人沙發(fā)上,。
“您可能來的時間不長還不清楚,,我們部門這按提交給總裁辦的資料,都是要一層層過批的,,這不,,您前天說了,我當天就讓部門的人給您整理出來,,檢查后才給報上去了的……”
她說的很謙卑,,明明裝扮的這樣華麗的一個人,明明比沈獻年紀長許多,,但她的態(tài)度和語氣,,實在是讓聽著有點不好意思對她發(fā)火。
“上報,?”
沈獻剛想說,,總裁辦沒有收到,就被她以“傻孩子”似的表情和動作打住了,。
那何玉拍拍沈獻的手背,,眼神快不可察的瞥了一眼百合窗外,低聲道:“我剛說了的呀,,是要一層層審批的,。”
說完這話,,對方也不再說話,,就帶笑看著沈獻,。
沈獻看著何玉半拉下的眼鏡后面,黑葡萄一樣直勾勾盯著自己的眼珠子,,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纏上了般一窒,。
她不動聲色的抽回自己的手,壓壓身體的不適道:“也就是說,,你這邊已經(jīng)將文件整理好了,,發(fā)給上一級審批了?”
“對,!”
何玉一個字說的擲地有聲,,頗有贊賞沈獻你終于悟到了的意思。
她身體大功告成般的微微后仰,,紅紅的薄唇帶著笑,,眼睛還是盯著沈獻,,只不過眼鏡被她扶起帶正了,。
空氣中帶著點尷尬,她就這么板正的笑著看著沈獻,,也不說話,。
沈獻回看她,只覺得渾身的細胞要被這奇怪的氛圍壓抑扁了,,短暫的安靜過后,,她迅速起身回以同樣的禮節(jié)。
“那我知道,,辛苦你了何總,!”
“瞧您這哪里的話,都是應(yīng)該的,,以后有什么事您只管吭聲啊,。我一定全力配合?!?p> 何玉見沈獻起身,,也急急的起身相送,肥胖的身軀快走兩步搶先給沈獻開了門,,笑盈盈的送她出門,。
這熱情讓沈獻有些招架不住,不大不小的動靜讓外面格子間的個別員工探頭看了過來,,她只得點頭客氣兩句,,快速離開那個令人呼吸困難的辦公室。
沈獻大步走著,,心里不覺感慨,,這位行政總監(jiān)職場上的說話藝術(shù)真真是絕了,。
她看似什么都說了,但其實什么都沒說,,末了拖延提交資料這件事,,跟她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原本一句話就可以說明的情況,,被她帶著繞了十八個彎兒之后,,和她交涉的人當真是一絲反擊的余地都沒有。
沈獻快走著,,連連搖頭,。真是懷念以前在隊里一句話就能下達清楚命令的日子。
這職場啊,,太燒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