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殉國的文魁
趙寧是萬萬沒想到,陳碩真竟然帶著盜墓賊,,甚至懷疑她另有所圖,難道說揚(yáng)州城內(nèi)還有寶藏?
亦或者說,,這些人想潛入城中,是為了盜取什么要緊東西,?
陳碩真對土夫子三字似乎頗有芥蒂,。
“不是土夫子,而是卸嶺力士,?!?p> “卸嶺力士?”
趙寧的盜墓小說可不是白看的,。
他知道盜墓行當(dāng)里有摸金發(fā)丘搬山卸嶺四個門派,,而卸嶺力士是四個門類中最不講究的一個門派。
卸嶺力士講的是個“卸”字,,卸也通“械”,。
卸嶺力士主要靠各種器械來暴力破拆,也不管會不會對墓葬造成毀滅性的損害,,長鋤大鏟,,土炮藥石,大隊人馬,,風(fēng)風(fēng)火火,。
而這群人之所以不講究,是因為他們本身就是綠林強(qiáng)盜,,有墓盜墓,,沒墓搶劫,都是些窮兇極惡之人,。
或許也正因為他們的綠林出身,,所以才加入了陳碩真的反賊隊伍,。
不過他們的效率也真不是蓋的。
默不作聲,,上得前面來,,便有個漢子如狗子一般嗅聞泥土氣味,尋找挖鑿的點(diǎn)位,。
“挖,!”
漢子一聲令下,眾弟兄操起家伙便如土撥鼠一般刨了起來,。
然而趙寧突然心思一動,,朝他們下令道:
“且慢!”
畢竟是太子殿下,,陳碩真又臣服于他,,卸嶺力士們雖然滿面不爽,但還是停了手,。
“李庭芝,,城中布局你該記得吧?地道口附近可有水井,?”
趙寧這么一問,,李庭芝也是微微一愕,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趙寧的意圖,。
“殿下是怕童貫在洞口設(shè)下埋伏,?”
李庭芝不愧是死守?fù)P州的悍將,心思也足夠縝密,。
“往東三百步便是瓊花觀,,那里有口老井?!?p> 三百步差不多就是五百米,步行的話不值一提,,可要多挖五百米,,就算擁有現(xiàn)代挖掘工具,一個小時的時間也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
然而趙寧很快就見識到卸嶺力士的本事了,。
揚(yáng)州城下并非巖層,大多是砂土,,這群瘋子動用各種器械,,砂土層就像黃油一樣脆弱。
讓趙寧印象深刻的是,,中途他們遇到了一塊大石,,阻擋了去路,。
而這群卸嶺力士居然用上了工程力學(xué),他們計算了承重點(diǎn),,在上面打入鐵釬,,只是用錘頭一敲,巨石四分五裂,,就算工程出身的趙寧,,也看得一愣一愣的。
“圣母,,便是這里了,。”
一個小時還不到,,那首領(lǐng)漢子已經(jīng)讓卸嶺力士停了下來,。
前方出現(xiàn)了井道的石磚,呈圓柱弧形,,周圍的沙土濕潤粘膩,,腳下隱有積水,應(yīng)該是水井無疑,。
“破開吧,。”
陳碩真點(diǎn)了點(diǎn)頭,,卸嶺力士們舉起鐵錘一頓猛敲,。
但聽得轟隆一聲,井磚咕嚕嚕滾入井中,,激起嘩啦啦的水聲,。
“啊,!”
一聲慘叫傳來,,使得趙寧等人心頭發(fā)緊。
而后又是一個孩子的哭聲,,竟從水井的破口處傳來出來,。
“井里有人!”
趙寧推開卸嶺力士,,探頭出去
借著井口投射下來的陽光,,便看到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頭子,抱著一個小孩兒,,正泡在膝蓋深的井水里,。
井里怎么會有人?
如果是失足跌落水井,,不可能兩個人一起跌落,。
難道是小孩兒落井,,老人想施救,結(jié)果也被困,?
“先救人,!”
趙寧一聲令下,卸嶺力士率先從破口中出去,。
他們?nèi)〕隽诵稁X力士獨(dú)有的蜈蚣甲,。
這蜈蚣甲也叫蜈蚣掛山梯,組合起來就成了梯子,。
有了蜈蚣掛山梯,,眾人順利通過洞口,爬上了地面,。
李庭芝的麾下軍士以及陳碩真的信眾還在源源不斷爬上來,。
“為何要救我!讓老夫去死,!”
趙寧剛爬上來,,就聽到那老頭子在一旁哭喊著,懷中的孩兒卻是嚇白了臉,,不知所措,。
“禮部尚書陳文龍?”
趙寧見了這臉面,,身體原主的記憶就涌上心頭來,,這可是大夏文魁,大夏讀書人心中的第一人,!
“太……太子殿下,!”
陳文龍也萬萬沒想到,從井里鉆出來的竟是太子趙寧,。
他的臉上頓時涌出一絲驚喜,,但很快就黯淡了下去。
“殿下,,童貫要獻(xiàn)城投降,,我大夏……要亡了……要亡了!”
老頭子跪在趙寧的腳邊,,又捶胸嚎啕大哭起來。
“所以你想殉國,?”
此時李庭芝也從井里爬了出來,,見到陳文龍,也不免哀嘆,。
“陳君賁啊陳君賁,,官家南狩之時,,你可是堅決反對,頭搶丹陛,,流血三升,,此時卻怎就如此糊涂!”
陳文龍也輕嘆了一聲:“老夫這文龍之名,,君賁的表字,,還是當(dāng)年金殿之上,先帝所賜,,先帝最喜歡這瓊花觀,,還賜了藩厘觀的名號……”
“明月三分州有二,瓊花一樹世無雙,,如今吶,,這些花,全都謝了……”
老人指著水井東面的花苑,,遍地都是枯枝敗葉,,似乎預(yù)示著這個王朝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
趙寧明白陳文龍的意思,。
傳說瓊花與國運(yùn)相關(guān),,當(dāng)年隋煬帝也喜歡瓊花,特意開鑿運(yùn)河來揚(yáng)州賞瓊花,,結(jié)果隋朝就滅亡了,。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趙寧也看到了白色照壁上墨跡極其新鮮的一首題詩,,應(yīng)該是陳文龍的絕筆書,。
“斗壘孤危力不支,書生守志誓難移,?!?p> “自經(jīng)溝瀆非吾事,臣死封疆是此時,?!?p> “須信累囚堪釁鼓,未聞烈士豎降旗,?!?p> “一門百指淪胥盡,惟有丹衷天地知,?!?p> 這首詩壯烈悲戚,道盡了陳文龍寧死不降,,以死殉國的忠烈之氣,。
但趙寧卻只是嗤笑了一聲:“懦夫,。”
陳文龍本以為太子殿下會被他的氣節(jié)所感動,,沒想到卻只得來二字惡評,,當(dāng)下也是苦笑道:“帝后被俘投降,唯剩揚(yáng)州孤城,,如今童貫又要獻(xiàn)城,,大夏將亡,如之奈何,?”
“老夫手無縛雞之力,,不死又能如何……”
李庭芝麾下的部眾聽得此言,也都低下了頭,,所有人似乎都陷入了國之將亡的悲痛之中,,軍心士氣在一瞬間就被打滅,便是李庭芝,,也都緊皺著眉頭,。
趙寧心里也暗道不妙,李庭芝和他的部將是絕地翻盤的最后隊伍,,可萬萬不能因此被消磨了心氣,。
哼了一聲,趙寧挺直了腰桿,,沉喝道:“你自己想死沒人攔你,,可我大夏但凡還有一寸土地,便還沒有亡,!”
趙寧此言一出,,軍士們也猛然抬起頭來。
在他們的印象之中,,這個太子殿下實在太過懦弱,。
你自己都懸梁自盡,哪還有臉罵人家陳文龍,?
陳文龍搖頭苦笑,,一臉無奈,朝趙寧問道:“官家都投降了,,咱們這些老弱又能做些甚么,?”
這句話如同一口悶雷,再度擊打在眾人脆弱的心頭,,幾乎要將斗志全部擊潰,。
趙寧昂首挺胸道:“官家投降了,還有我這個太子,我奉旨監(jiān)國,,但凡還剩下一口氣,就決不投降,!”
此言一出,,眾人猛然提了一口氣,他們的胸膛起伏不定,,熱血頓時沸騰起來,。
趙寧又指著陳文龍道:“你就該去攔住童貫,跟他說,,想開城就從你的尸體踏過去,,而不是悄無聲息地死在這老井里頭!”
“你個老糊涂也不該帶著孩子去死,,你該讓他活下來,,告訴他,他是大夏的子民,,就該反抗,,哪怕像狗子一樣用手撕,用牙咬,,用盡力氣提起刀,,殺光所有反賊,捍衛(wèi)他的王朝,!”
“從今日起,,揚(yáng)州城無論老弱婦孺,全是保家衛(wèi)國的戰(zhàn)士,,我大夏百姓,,寧可站著死,不能跪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