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盜亦有道親兄弟
趙寧小腿雖然沒有傷筋動骨,但他不是什么悍不畏死的戰(zhàn)將,,就是個工程師,,疼痛承受能力也有限。
雖然現(xiàn)在行走無妨,,但真要奔逃的時候可就麻煩了,。
不過既然已經(jīng)決定,趙寧也只好咬緊牙關(guān),。
“一會進去瓊花觀,,你挽著我?!?p> 樓玉貞微微一愕,,但很快就回過神來了。
她是陳友諒的軍師,,趙寧愿意帶著她行動,,但卸嶺力士們未必信得過她。
趙寧讓她挽著趙寧,,是想突出她在趙寧心中的分量,。
“殿下毋庸多慮,只要能手刃賈似道,,奴婢便是殿下的人,,死心塌地,此生不變,?!?p> 言畢,樓玉貞自然而然地挽著趙寧的手臂,。
她的動作很隨意,,但沒有半點尷尬和生澀,仿佛她與趙寧打小就是青梅竹馬,,她甚至還是體貼溫柔的姐姐,,沒有半點違和。
這就是花魁頭牌的魅力所在,,總能以最短的時間,,最快的速度,,與人親近。
二人到得瓊花觀,,趙寧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擔(dān)憂是多余的。
此時一百多名卸嶺力士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劉整的雙腿上也用綁腿扎得結(jié)結(jié)實實,。
“殿下,這是李全李福兄弟,,此二位曾是縱橫膠州半島的好漢,,早先已經(jīng)打過照面,攀談起來,,與臣還有些淵源的……”
這伙卸嶺力士太過邪乎,,趙寧又忙于守城,一直沒有機會深入了解,。
此時見得這首領(lǐng)兩兄弟,,倒也有點意思。
兄長李全矮小黑瘦,,卻很是精悍,,左眉有處干脆利索的刀疤,將眉毛從中切斷,,就像一頭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戰(zhàn)斗仍舊死守領(lǐng)地的頭狼,。
而弟弟李福則高大癡肥,董卓一樣的身材,,彌勒佛的氣質(zhì),,什么時候都笑瞇瞇的,仿佛生來就只剩下一道眼縫,,而見不到眼睛,。
趙寧點了點頭,掃了一眼,。
“爾等以前做的鹽販,?”
李全微瞇雙眸,目光如刀,,李福卻訝異道:
“太子又是如何知道的,?”
趙寧扭頭朝樓玉貞道:“玉娘,你說說,?!?p> 樓玉貞同樣保持著溫柔的笑容。
“諸位豪俠手指粗短,,卻全然不見指紋,,皮膚干燥發(fā)硬,,便如雞爪皮也似,該是經(jīng)常接觸鹽巴所致……”
李福嘖嘖道:“不愧是白貍貓,,這都能看出來,。”
“不過殿下可猜錯了,,我等可不是鹽販呢……”
李福仍舊保持著彌勒佛一樣的“慈祥”笑容,,可他的聲音卻總讓人心里發(fā)毛。
“哦,?不是鹽販,?”
李福呵呵一笑:“我等專一劫殺鹽販,不過殿下放心,,所謂盜亦有道,,我等從未劫掠過官鹽,搶的都是黑心的私鹽販子,,殺的都是無惡不作的悍匪,。”
“不愧是豪俠,!”趙寧豎起個大拇指,,夸贊了一句,至于真假,,并沒有追究的意義,。
不過可以看得出來,這卸嶺力士團伙的首領(lǐng)應(yīng)該是李全,,但此人不善言辭還是別的原因,,弟弟李福反倒成了代言人。
趙寧也不啰嗦,,轉(zhuǎn)頭朝劉整道:“諸位商量出眉目了否,?該如何行動?”
劉整看了看李全,,后者稍稍昂頭,,這人氣場屬實兇戾,分明比趙寧矮一個頭,,卻好像睥睨著趙寧一樣,。
“殿下信得過,便兀自跟著走,,若信不過,,讓李福與你說清楚。”
李全顯然對趙寧把陳碩真留下來當(dāng)人質(zhì)很是不滿,,對趙寧也沒什么好臉色,。
趙寧也不在乎這些。
“那便趁早出發(fā),,趕路悶了,,小王再與李福兄弟聊聊?!?p> 趙寧也是滴水不漏,,李全都挑不出個毛病來,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
倒是李福,對趙寧又是一陣奉承,。
不過在趙寧心里,,總覺得李福比李全更危險,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眾人從瓊花觀的老井入口下去,,過了密道,便來到了揚子渡,。
此時渡口??苛瞬簧俅唬嘘惔T真等人的紅船,,也有太后等人留下的畫舫,。
這些大船太過笨重太過扎眼,李全等一眾卸嶺力士早已考慮清楚,,嘩啦啦就登上了蜈蚣船,。
這蜈蚣船是快船,因為伸出的船槳似一排排蜈蚣腳,,故而得名,。
蜈蚣船可是運河上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水寇船,用來逃走和追擊,,掠劫如風(fēng),,最是便利。
劉整也正如自己所說的那樣,,對周邊水路極其精熟,,有他和李全掌舵,便是夜航也無大礙,。
趁著這個功夫,,趙寧便朝李福問道。
“李福兄弟,橫豎無事,,便與小王說說,,兄弟們打算怎么干這樁買賣?”
李福呵呵一笑道:“也沒什么周全的計劃,,只是兄弟們都做慣熟,,照著往常規(guī)矩去辦就成?!?p> 趙寧頓時皺起了眉頭來,。
或許他們并不相信趙寧,亦或者小看了趙寧,,認(rèn)為即便跟趙寧說了也沒什么意義,,反正這位太子殿下也幫不上什么忙。
李福雙手籠入袖中,,也不知道在袖子里搗鼓什么東西,,總覺得在抓癢也似。
許是感受到了趙寧的不悅,,李福又呵呵地說道:
“殿下若對我兄弟二人有些許了解,,便該知道這個事不會出什么岔子了?!?p> 老子上哪兒了解你們?。?p> 趙寧頓時無語了,。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趙寧便挪到了船艙里來。
樓玉貞雖然是江湖上艷名遠播的白貍貓,,但畢竟是女人,,無論是船幫還是水寇,都有女人不得上船的規(guī)矩,。
有人認(rèn)為女人上船不吉利,,不過趙寧并沒有這樣的想法,只是覺得不甚方便罷了,。
別的不說,,單說解決生理問題就比較麻煩。
因為船上沒有廁所,,艄公班碇手等等,,會直接在船上解決吃喝拉撒的問題。
如果女子登船,,吃喝也就罷了,,拉撒又該如何是好,?
似漢子們一樣,若是小解,,扯下褲襠隨處可以解決,,若是大解,便統(tǒng)一到船尾去解決,,女子總不能也這般做法,。
見得趙寧進來,樓玉貞不動聲色將旁邊的一只小木桶悄悄推到了角落里去,,或者這就是她在船上的“衛(wèi)生間”了,。
“這李全李福是什么人?”
趙寧這么一問,,樓玉貞也不含糊,。
“殿下可以放心把差事交給他們的?!?p> 不得不說,,與樓玉貞這樣的聰明人交談,是真的太輕松了,,她總能看到言語背后的深意。
“此二人本就是山東人士,,不過母親和長兄都死于戰(zhàn)亂了,。”
“為了報仇,,兄弟二人落草為寇,,嘯聚山林,拉起隊伍來,,他們不僅劫殺賊寇黑吃黑,,對官府也同樣不手軟……”
“他們原本只是山賊響馬,一開始盜墓也是為了搜羅財產(chǎn)以招兵買馬,,后來漸漸做大,,就成了綠林中兇名赫赫的卸嶺力士?!?p> “再后來,,他們走出山林,又橫行膠東,,在大江大河,,在汪洋大海之上,做了水海草寇,,可以說橫行水陸,,官匪皆懼。”
趙寧是萬萬沒想到,,這兩兄弟只帶著一百多號人,,原來就是這么強大的狠角色。
“他們再強,,也會有失手的時候吧,?”
樓玉貞看了看趙寧,點頭道:“他們唯一的一次失手,,輸給了陳碩真,,從此以后就成了陳碩真的打手?!?p> 趙寧知道陳碩真不僅僅只是裝神弄鬼的神婆,,但沒想到她竟還有這么大的本事。
但他們能輸給陳碩真,,自然就有可能輸給賈似道,。
“我剛才探了一下口風(fēng),那李福卻愛理不理,,若沒法知道他們的計劃,,我也沒法提前做準(zhǔn)備……”
趙寧雖然是太子,確實可以強硬一些,,但如果這些人不顧陳碩真的死活,,抓了他趙寧去獻給陳友諒,那也是有可能的,。
說到底,,這群人就是一把雙刃劍,而且是懸在頭頂?shù)碾p刃劍,,但除了他們,,趙寧也沒有更合適的人選。
“奴婢覺得殿下可以相信他們,?!?p> “怎么說?”
趙寧知道樓玉貞素來謹(jǐn)慎,,聽她這么說,,還是有些意外的。
“外人只知道李福是弟弟,,李全是兄長,,但奴婢早先在花樓里,聽到過一些辛秘的,,如果消息沒錯的話,,李福是李全的二哥才對,。”
趙寧也是微微一愕,,雖說家中排行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重要,,但古代講禮節(jié)規(guī)矩,長幼有序,,輕易是不能改的,。
“此兄弟二人還有個兄長,就是與母親一并死在戰(zhàn)亂中那個,,李全早些年得了道人的指點,,認(rèn)為他家族受了詛咒,是兄長就必死,?!?p> “為了保護二哥李福,他便聽從道人的教誨,,對外宣稱自己才是大哥……”
“雖然只是一件小事,,但足見兩人還是有情有義,李福說盜亦有道,,也未必是假,,殿下便安心相信他們一回吧?!?p> 樓玉貞對江湖辛秘如此清楚,,趙寧并不意外,但她竟然知道李全李福的故事,,這未免也有些太巧了吧,。
她越是這么說,,趙寧反倒越有些不淡定了,。
此時江面清冷,寒月映照于水面之上,,隨著水波在搖曳,,趙寧看著樓玉貞,突然生出很不好的預(yù)感來,。
“陳友諒的賊窩在什么地方,?”
樓玉貞稍稍遲疑,如實相告道:“旁人都覺著陳友諒只會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走到哪兒,,哪里便是窩,但奴婢卻知道一個去處……”
“他的宗族和家眷,,以及這么多年來搜刮的金銀財寶,,全都藏在了江都的漢王府之中,。”
“江都,?”
江都也是古城,,距離揚州城并不算太遠。
“所以,,皇帝和賈似道他們,,也全都在江都?”
樓玉貞點了點頭:“雖然這船的路線不斷在改,,但大方向卻沒錯,,他們是要去江都?!?p> “奴婢也正因為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才覺得此兄弟二人能信?!?p> 樓玉貞解釋了一下,,又轉(zhuǎn)頭看向了趙寧。
雖然仍舊帶著溫柔的瞇瞇笑容,,但趙寧總覺得她的目光很銳利,,仿佛要割開趙寧的皮肉,直接洞察趙寧內(nèi)心最深處的秘密一般,。
“說來也奇怪,,殿下每次都稱呼官家為皇帝,這可不像太子的一貫作風(fēng)……怎么說呢,,就顯得生分,,就好像殿下孤立于皇家之外,趙氏皇族沒有半點瓜葛一般……”
這女人,,心思果然夠精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