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 一
天色黑的很快,淺灰色云層后面的太陽,,似乎正在以飛馬的極速來逃離這個風(fēng)吹著雪的世界,。
黑壓壓的林子里,從天上落下來的雪擠成了一片白色的海,。
厚裹著斗篷的老人在天色黑下來之前就已經(jīng)早早入了夢鄉(xiāng),,他懷抱著一根老舊的木杖,蟲子一樣地蜷縮著,,一圈毛皮的披肩緊緊纏住了脖子,,只管擋著夾雪的風(fēng)不往他的脖子里面吹,也不考慮是不是勒住了呼吸,。
好在不時有他微微的呼吸聲傳來,,不然真讓人以為他是去見了漫天漫地的諸神了。
一旁的少年半張著嘴,,下巴扭來扭去地看著篝火出神,,似乎是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的嘴不會被凍住似的。
少年黝黑的一張臉映著火光看起來倒是紅彤彤的,,似乎半點沒有什么受了凍的跡象,,尤其是左邊的下巴上,紅的像是涂了一層女人用的脂粉一樣,不過細(xì)看幾眼后,,才讓人覺得那似乎像是浮腫的樣子,。
似乎是疼痛的感覺難以忍受,少年用隔了一層皮質(zhì)手套的手抓了把雪,,輕輕地往臉上敷,,冰冷的感覺麻木了臉上的皮膚和神經(jīng),似乎終于讓少年臉上的疼痛有了緩解,,讓他不再像是吃飽了草的牛,,把胃里的東西吐出來再吃了一遍似的,左一下右一下地扭著下巴,。
“喂,,我說,喂喂喂,,”少年壓低了眼皮看著另一個揩拭著弓箭的少年,,眼神里都是無奈,“阿青啊,,還在痛誒,。”
揩拭著弓箭的阿青卻是頭也不抬,,“其實還可以更痛,,如果下一次你還是舉著刀跟著傻子一樣的往前沖,我也可以打爛你的另一邊下巴,?!?p> “哇哇哇,還要來??!”少年縮了縮頭,下意識地用另一只手捂住右邊的下巴,,聳了聳肩,,“我怎么忽然覺得我的牙齒也痛的厲害啊,?是不是斷了,?”
阿青終于抬起頭,用著冷漠的眼光打量少年的臉,,“我猜應(yīng)該是右邊的,。”
“你怎么知道???”少年先是瞪了瞪眼睛,,然后露出笑容,“果然還是你才是最了解我啊,,阿青,,我的好兄弟?!?p> “走的時候阿嬸叮囑過我,,讓我照看好你,,說怕你這個什么事都不過腦子的人,,有哪一天忽然就莫名其妙地被人打斷了腿,”阿青又低下頭去,,繼續(xù)手里的活計,,“還有,小九,,別給東伯和葉大哥添麻煩,,而且,我也不想看到有一天我的箭會射在你的身上,?!?p> “啊......不會的,不會的,,怎么可能呢,?”小九噘著嘴搖頭,“你要相信我的反應(yīng)啊,,而且我覺得我最近好像又變強了一點,,胳膊上的力氣跟熊一樣?!?p> 阿青抬了抬眼睛,,甩了個看著白癡一般的眼神后,就又專心了手里的活計,。
旁邊一直低著頭的男人忽然在這時候抬起了頭,,沉默著一張臉,眼睛里想著什么似的看向名為小九的少年,,他的膝腿上橫置著一個長形的東西,,用了兩層的皮布包裹著,有尺半左右的寬,,不知道是什么,。
“怎么,老秦,,難道你早就感覺到我的強大了,?”小九笑笑,,聲音里有些些的得意。
男人卻搖了搖頭,,臉色不變,,“不,不是,,我是在想這么冷的天,,琴上的弦是不是要拆下來好一些?!?p> “為什么,?”小九不解地問。
“因為太干了,,我怕琴繃的太緊,,不管是琴木還是弦,彈的時候會變形然后開裂,?!蹦腥苏f。
“太干了,?那......要不要泡泡水,?怎么樣?剛好火大著,,我給你燒一鍋,,”小九說著轉(zhuǎn)身就要在身后的包裹里找出來鍋子,“這還是我們離開龍眼部的時候,,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哭的死去活來的都要送給我的呢,,說讓我?guī)希灿玫纳系臅r候,,就會想起她,。”
男人從鼻子里哼著一口氣,,差點沒笑出聲,。
“你笑什么?”小九停下手上的動作,,面帶疑惑,。
“先不說如果教我琴的老師聽到你前面的話,會不會一頓棍棒往你的屁股上打,,”男人搖了搖頭,,帶著笑地接著說,“只是真有姑娘這么和你說話嘛,?我怎么聽說龍眼部的女人,,一個個要強的都像是草原上的狼崽子一樣,,也會哭著和你說這么情誼深厚的話嗎?”
“什么女人啊,,人家還是女孩子誒,,女孩子,懂不懂,,比我都還小一個年歲,,”小九似乎聽出來男人口里面的取笑,皺了皺眉,,接著說,,“我說老秦,你可別忘了啊,,要不是我們在龍眼部等著你,,早進(jìn)山了,今天就不是呆在這個前看不見屋子,,后看不見山的地方了,你該要感謝我們還愿意帶上你啊,,老秦,,這你還不把你那手秘術(shù)教給我?”
男人的臉色忽然嚴(yán)肅了起來,,嘴角上帶著的笑也在一瞬間收斂,,甚至看上去還有些僵硬,似乎是全身的肌肉都在一瞬間繃緊,。
這倒不是因為小九的問題所為難,,而是他聽到了從雪地上傳來的響動。
是踩著雪的腳步聲,,林子里昏暗的夜色下,,只是扭扭頭就能看見一個黑影慢慢地靠近這里。
“葉大哥,?!毙【鸥ゎ^過去看了一眼,舉了舉手地打著招呼,。
來人走到篝火前,,抖了抖兜帽上積的雪后,摘了下來,。
是個年輕的武士,,看著是過了雙十的年紀(jì),臉上卻似乎還帶著些沒有完全褪去的稚氣,,一張臉因為冷風(fēng)的緣故有些發(fā)紅,,眼睛像是平靜湖水,,有些安靜。
一把皮鞘的長劍和一面銀色的圓盾被他斜背在了身后,,有些流浪武士的模樣,,但篝火前的人都知道,這個年輕武士的身體里蘊藏著怎樣神奇的力量,,能燃起什么樣的火,。
“葉大哥,怎么樣,,我說的沒錯吧,,什么都沒有是不是,”小九從身邊找了找羊皮的酒囊,,手上使力丟了過去,,“昨天那頭野妖完全就是個意外,估計應(yīng)該是殘廢了被丟在這里的,,再說,,要是有什么異常,東伯早就醒過來了,?!?p> 葉白柳在半空接住了酒囊,一邊扯著塞子,,一邊墊著毛皮的斗篷坐下,,低著頭沉默了一陣,“大概......是習(xí)慣了吧,,不過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他喝了一口淡淡的酒水,,接著問,,“你怎么樣?肩膀上的傷沒什么問題吧,?”
“小事,,”小九冷著笑了笑,抓向身后面厚厚的積雪里,,提拎出來一個漆黑而詭異的頭顱出來,,“就憑它一個也想要撞我的龍犀,不是我腳下踩了個坑,,早該死了,,也不用葉大哥你揮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