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司徒蓬啊。九華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氣。經(jīng)歷過那幽閉壓抑之感,,此時遇到生人,對九華而言實在是莫大的慰藉,,他也能稍稍放心些。
走近幾步,,九華才看清司徒蓬的現(xiàn)在模樣,。
他的狀態(tài)極差,像是個被埋進尸堆的爛布偶,,身上的衣衫破破爛爛,,利器劃開的傷口遍布全身,鮮血滲進衣服當中,,傷痕處和布匹粘連在了一起,。
司徒蓬原本拄著長刀,勉強站著,,但看著九華走近,,他再也堅持不住,身體前傾,一頭栽倒下去,,還好九華眼疾手快接住了他,,長刀“咣當”一聲落在地上,火折子砸到地上濺起幾點火星,,滾動數(shù)圈后火光才漸漸黯淡下來,。
什么味道?幾乎是扶住司徒蓬的瞬間,,九華便聞到股刺鼻的味道,那仿佛是浸在水里半個月后,,腐爛生蟲的尸身,,直教人作嘔。
在排除了司徒蓬十年沒洗澡,,以及他在遇到自己之前剛從糞坑里爬出來后,,九華決定還是先驗看一下他的傷口再做診斷。
掀開他血肉粘連的衣物,,九華才發(fā)現(xiàn),,距離入夜不過兩三個時辰,那新添的傷口已然化膿,,周遭紅腫不堪,,他能強撐到遇見自己也是奇跡。
這是尸毒,?九華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衣衫內(nèi)襯,,只剩下兩瓶蛇膽活絡丸。
倒是自己疏忽了,,出谷時未帶上些解毒藥來,。昔時,九華曾在偃宣谷中偶遇一只白額靈蛇,,那靈蛇與九華頗為親近,,與他嬉戲整日,那身神秀清靈被九華沾染,,自那之后,,毒蟲邪物之流再難傷他。
天下之毒,,可作六類,,此六毒互為陰陽內(nèi)外,外為烈毒,、赤毒,、腐毒,內(nèi)為郁毒、寒毒,、幻毒,。
尸毒在六毒之中屬腐毒,深入骨脊,,消筋噬體,,初染時與常人無異,可一旦傷身見血,,便再難痊愈,,一時三刻即可令患者骨肉化做膿血。
壞事,!九華凝氣運轉(zhuǎn)五行周天,,內(nèi)力盡數(shù)化做歸元,而后雙手鉗住司徒蓬手腕,,歸元真氣沒入他體內(nèi),,若黃天之下青牛行于風沙,掘清邪毒,。
正所謂歸元化蘊,,厚土之堅,風銷雨蝕非千萬年不可動,,應對腐毒頗有奇效,,現(xiàn)今手中無藥可醫(yī)其毒,也只有這般做法了,。
但這法子,,也就只有如九華這般的內(nèi)力渾厚之人做得到。
氣脈吞吐,,幾個周天下來,,司徒蓬血肉中的尸毒被壓制,他也漸漸清醒過來,。
九華松開司徒蓬的手腕,,他的真氣消耗了不少,依靠在墻上休息,,靜待氣機回轉(zhuǎn),。
“多謝少俠搭救?!彼就脚畲藭r內(nèi)里空虛,,聲音輕浮,“想不到相識不過一日,,我便已欠了你兩條命了,。”
“算不上什么欠不欠的,救人而已,,對我等而言,,乃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本湃A說著,,環(huán)顧左右,火眼金睛之下,,并未看到有何鬼怪靠近,,“怎么只你一個?其他人呢,?”
“不甚清楚,,我半夜間聽到外面聲巨響,恐怕出事,,便出來看看,誰知道遇見一群活尸,,我拼著傷殺盡它們,,卻并未看到其他人,之后我一直在廊道間游走,,就遇到你了,。”
那響聲應當是我遇見第一只活尸時的那一拳,,司徒兄與我自始至終都未見過其他人,,這二樓走廊就這么大,又能藏到哪兒去,,陣法雖然奇妙,,但也做不到憑空造地啊……鬼打墻嗎,難道我們一直在兜圈子,?
九華沉思片刻,,與司徒蓬詳談,說出心中疑惑:“司徒兄,,我見識淺薄,,你可曾見過這般迷陣?!?p> 司徒蓬聽后,,眉頭低垂,回想這半夜遇到詭怪,,卻想起師父曾說過的一件軼事,。
“九華少俠,你可曾聽說過‘八角玄燈’?”
“那是什么,?聽聽名字不過是個器物,,可是有何玄妙之處?”
“那不是什么物件,,而是一件法器,。”司徒蓬撐了撐手臂,,讓自己倚著墻坐起,,但傷口被撕扯的痛楚依舊令他忍不住的呲牙。
“我?guī)煾冈欠垑难埠J?,舊時師父和我們師兄弟說過,,他在三十五年前的那場魔教動亂當中,在揚州遇見過一位異人,,那人用的便是此物,。”
“內(nèi)外雙層,,八角七面,,上繡山川草木,樓臺玉宇,,以演人間更替,,施展之時,一內(nèi)一外是為一方,,一方是為一洞天,,共有變化四十九,可令犄角之所化無垠之地,,含日月之機,,生化之理,可困神通,?!?p> 九華沉吟片刻,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們現(xiàn)在是被封進了法寶當中,?而且這法寶不單是一座困陣,而且在不斷的變化之中,?”
“正是,。”
“可你怎么篤定就是那玄燈作怪,?”九華沉吟片刻,,向司徒蓬詢問道,。
生死關頭,身處險地,,自當慎重,,倘若只是猜測沒有證據(jù),那是萬不可輕信的,。
“那是自然,。”
司徒蓬抬手指向?qū)γ娴拈T板,,九華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火眼金睛之下,那處柳木門上,,微弱的焰火正將其陰燃做焦炭,,那痕跡如同赤蛇蟄伏在其中一般。而與其同時,,那已被碳化之處卻又如泥沼般緩緩聚合,。
“那是我先前留下的記號,本來只是初入時在客房門前以真炁燒刻下來的,,可每走一段我便能重新見到這處標記,,上面僅有燃燒痕跡,卻無真炁,。”
“這寶物是借九影之說所制,,用時只消擇一地,,便可生化無數(shù),一處受損,,皆受創(chuàng)傷,。”
“更何況據(jù)我?guī)煾杆?,那異人自揚州無間之役時身死,,其寶物下落不明,我才敢斷言我等乃是受困于玄燈之中,?!?p> 那無間之役司徒蓬所知甚少,只知那一場大戰(zhàn)天下豪杰身死道消十之其三,,打滅了揚州近二十年的運數(shù),,令揚州之地元氣大傷,直到近些年才有所好轉(zhuǎn),。
余下的,,那事因何而起,,由何而終,他問校師父時,,師父總是噤聲不語,,不愿相告。
“那令師可曾將這法寶的破解之法教與你,?”
司徒蓬無奈嘆氣:“不曾有過,。”
九華頗為失望,,但仔細想想到也在情理之中,,江湖恩怨正邪交織,說不準今日的生死兄弟明日便會化作仇敵,,誰人敢將自家保命的本事輕易透露出去,。
罷了,眼下無法脫困,,焦急也無用,,倒不如以逸待勞歇息片刻,免得那對我等動手的異人再遣群尸來襲時,,無招架之力,。
可這八角玄燈當真是滴水不漏,令人無脫身之機,?九華不信,。
大衍之數(shù)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而遁其一,,天地有闕,物豈能離,?遙是大羅天上凌霄殿,,不也是讓只猴子打砸了個遍。這世間又豈有無瑕之物,?
陰陽相長,,生死相依,九華確信那點生機就在這絕境之中,,而想要借此脫身,,須得求變,不論是等待變數(shù),,還是自己成為變數(shù),。
他倚墻盤腿坐下,閉目凝神,,以心念相感四周的每絲變化,,可回應他的只有如幽潭般的死寂,。
許久許久,乃至于九華將要放棄時,,變數(shù)突生,。
仿佛是誰人在朝著他們奔走,那聲音在廊道間清晰無比,,令人難以忽視,。
“九華少俠,你看哪是什么???”
隨著司徒蓬的呼喊,九華向那聲源處望去,。
只見一圈昏黃的光暈朝著他們二人越來越近,,那情景好似他們陷入了曾經(jīng)的幻影,當中誰人舉著火把在這猶如墓穴般的廊間奔走,,它被何物追逐著,,步腳慌亂,那火光卻尋不到來源,,四周隨著腳步被照亮,,又隨著火把離而重新陷入黑暗。
不對,,還有別的東西,。
若只是肉眼倒還窺見不得那焰光后的事物,但在九華的火眼金睛當中,,緊隨火光而來的是無數(shù)刃影劍氣所織就的天羅地網(wǎng),。
那刀光劍影仿佛阿鼻地獄中脫逃出的惡鬼一般,爬過廊道上下四方,,在其間劃開深若幽壑的痕跡。
不消說,,如不是金剛?cè)谥?,尋常武人要這刀劍血鋒割在身上,只怕頃刻間便會碎做渣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