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煙還沒回來,?”
見鄭和宜搖頭,,鳳清便將早上二人如何相見敘說一番,。
韓玉又接過話道:“我與公子今早從花廳回來后就在院子里困著了,。茗煙被派出去送信,,就再沒見過,,或許回來又被關(guān)了,,亦未可知,?!痹挼酱颂幨菈翰蛔〉臍鈵?,“那兩個小人今早還裝模作樣的打探消息,只怕茗煙會不會被誆著說出夫人失蹤的事來,?!?p> 鳳清半晌才道:“拿夜香桶堵人的陰損招數(shù)都是從鄉(xiāng)間來的,沒有些年歲見識怕也想不出來,。這侯府里來投奔的親戚倒真的讓人另眼相看,?!?p> “我還是擔心茗煙的安危,能否請鳳統(tǒng)領(lǐng)幫忙尋找一二,?!编嵑鸵苏遄昧税肷危艑⒃捳f出口,。
鳳清朝他點了點頭,,“你且放心,我待會兒會去外頭尋上一尋,。按他說的情形,,必然是早就回來了,只怕正如你們所料,,這會兒是在府上哪處困著,。”說著灌了口茶,,“我是特意來與你們送消息的,。今日在城中尋問了各處,竟然沒有任何謝妹妹的蹤跡,?!?p> “這怎么會?!?p> 韓玉從榻上跳了下來,急急行到他面前:“夫人那般的容貌打扮,,脾性言談,,就算當真落難也一定會惹人注目,怎能悄無聲息的就不見了,?!?p> 鳳清的面色凝重,攥著的拳頭已顯出了青筋,,“我問遍了昨夜當值的巡邏守衛(wèi),,連城門那處都去打聽了?!?p> “統(tǒng)領(lǐng)可曾提到謝給事,?”鄭和宜提醒。
“當然,??墒菦]人見過他們兩個……或是,該說,,自出了宮門后,,就再沒人見過他們兩個,。”
“這可如何是好,!”
韓玉急得踱起步來,。
他忽然站住,回身看了眼鄭和宜,,糾結(jié)著是否該將修隱樓一事說出來,,可又想起方才鄭和宜那半吐半露的秘密,欲言又止之間,,只聽鳳清又道:“你們今日可曾用了飯,?那幫小賊堵門,可曾斷了你們食水,?”
“這倒不曾,。他們也不敢將事情做到如此過火?!表n玉忙答,。
鄭和宜為鳳清將茶添滿,提起眼下最著急的事來,。
“我只擔心從安失蹤之事瞞不了多久,。喪儀將到五七,族中親眷有不少仍在附近住著,,這對兄弟敢在府中這樣安排,,必然招人非議。鳳統(tǒng)領(lǐng)說他們閉門不應,,想來也是因此的緣故,,大概是想動什么手腳,又怕人發(fā)現(xiàn)的緣故,?!?p> “這兩人從來看重名聲,突然間能有這樣行事,,不亞于兵行險招,,的確是有非此不可的用意……我看,或是想要借此逼著謝妹妹現(xiàn)身吧,?!兵P清的面色更加難看,“若不出現(xiàn),,便是真的出事了,。”
韓玉這才恍然大悟,,跟著便咬牙切齒道:“真是個陰損的高招,。夫人未曾按例服孝已落了口實,。這兩人又請了不少族親到長安城來,只等著借機發(fā)難,。如今他們用這齷齪手段將我們困了,,大抵是想弄清楚夫人現(xiàn)在如何,好去做下一步的安排部署,?!?p> 他忽然驚訝的看向鳳清,“沒想到鳳大人對西苑的那兩個也明白的很,?!?p> 鳳清卻只顧低頭喝茶,并未作聲,。
“還有一事要向大人請教,,”鄭和宜接過話來:“鳳統(tǒng)領(lǐng)昨日可曾在宮門外見過晴丫頭?!?p> 鳳清略略回想,,朝他搖了搖頭,“我昨日的確未曾見過這小丫頭,。還以為謝妹妹將她留在了康州,,或是派去別處了。難不成這丫頭也跟著一起丟了,?”
他話未說完,,明顯又已緊張起來,抓起桌上的劍站了起來,,“謝妹妹此次怕是真的惹了什么麻煩,,我還是派人去康州問一問吧?!闭f著又回身囑咐二人,,“我這就去看看茗煙在哪,,將他一并帶出去,,等你們平安無事再送回來?!闭f著扼腕:“只恨這幫人挑的好時候,,謝府的影衛(wèi)不在,我的人又剛撤回去,,如今也不好再進來,。你們還是好生照顧自己為上?!?p> “能被大人照顧著已是萬幸,,如之謝過鳳統(tǒng)領(lǐng),。”鄭和宜道,。
韓玉則是開口寬慰道:“明日便是三司會審,,屆時我們怎么也要出門去,否則就是抗旨了,?!彼罩^說話的樣子卻更像是卯足了力氣,準備后日一并報了今日被困之仇,。
鳳清腳下一頓,,回頭別有深意的看了眼鄭和宜?!澳銥楹尾挥H自出去找尋謝妹妹,。”
“她走前將這里托付給了我,,我自然要將此處理好了,,等她回來才是?!?p> 這回答合情合理,,鳳清卻似又動了氣,“她的安危尚且不定,,你竟然也能放得下心,?”
“鳳統(tǒng)領(lǐng)四處尋問,顏兄大抵也已悄悄派人在找了,。若此時我也出去尋她,,不過多上一人之力,又能增多幾分把握,?倒不如幫著將三司會審料理妥當,,為她免去些勞碌辛苦?!?p> 這話里明明白白,,道理清清楚楚,可他那語氣分明也是在說服自己,。
“你……”
鳳清嘆了口氣,,方才的怒火也已敗了下來,他憋了半晌,,只能罵了句“榆木腦袋”轉(zhuǎn)身去了,。
幽蘭苑中,燈籠殘照,滿園斑駁的花樹草影,。
鄭和宜在廊下站了許久,,瞧著院中的那兩株已經(jīng)落敗了枝葉花朵的梅樹,記起入春時樹下團雪鬧他的笑臉,,露出了淡淡的苦笑,。
侯爺離世時她當是如何的難過??上嗽跂|宮,,竟絲毫不覺。
她大抵早已對他失望了,。
“她若因此怨我,,便是我罪有應得?!?p> 憋悶了多日的心事,,在這悵然若失的一語中初露端倪,卻又被夜風悄悄地吹散,。
瞧著門前廊下那消瘦的身影,,韓玉喃喃自語道:“曲中有詞,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又有語說‘作繭自縛’,。這位瑾瑜公子大抵是情網(wǎng)難逃了,。”
*
翌日一早,,鄭和宜尚未起身,,只聽院中有一熟悉男聲道:“外頭圍著的人都不見了。侍郎快去瞧瞧呢,?!?p> 他匆忙收拾起身,一出門,,正見韓玉迎面小跑過來,,滿臉的喜色:“咱們快些走,免得遲了又有事端,?!?p> 兩人一路躲著出來,,沒想到門前已有候著的馬車,,竟是鳳清派來的,已在此等了一夜。
“好個細膩省事的鳳統(tǒng)領(lǐng),,不怪連良王殿下都對他青眼,。”
韓玉坐在車上,,感慨的很,,鄭和宜卻未有什么表露,只吩咐車夫去往邢臺,。
到了地方,,時辰還早著,韓玉讓鄭和宜先進去,,回身就跑不見了人影,。
鄭和宜獨自等在明鏡堂外,瞧著墻外日頭東升,,光芒從暗淡到耀眼,,蟬鳴聲也漸漸起來。
想起去歲此時,,他與謝從安也是在此處隔著人海相望,,不過一眼,她便將他救回了忠義侯府,。
還是因為那個宜哥哥吧……
再回神時,,堂中的衙役都已齊至,忽聽身后傳來一句“壞了事了,?!?p> 韓玉一臉驚慌的跑進來,將他拉至墻角,,氣喘吁吁道:“方才聽說晉王又有了新的應對,。烏衣衛(wèi)在宮中查了多日,寧王帶了旨意來,,只說今日商議案情即可,,無需拘人過來了?!?p> 鄭和宜不敢置信,,“前些日子分明已定了晉王謀逆。從他趁著圍獵埋伏人手在湖心島上,,再到將你捉去藏在存儲獵物的帳中,,這些事樁樁件件都已是確認了的,怎會忽然說變就變,?!闭f罷,,忽然記起前幾日鳳清來此拘人時的一番詭異言行,心里瞬時涼了大半,。
韓玉一手扶腰低下身喘著,,特意轉(zhuǎn)去面壁,躲開堂上投來的目光,,“這是我方才偷聽來的,,只說是晉王求人往皇帝面前送了東西。今次有寧王替皇帝坐鎮(zhèn),,就算有烏衣衛(wèi)參與又能如何,,還真不如撒開了手。咱們?nèi)裟軓镍P統(tǒng)領(lǐng)處直接得些消息便宜,,早做應對也不至于此,。如今動不動的就要避嫌,真真是全給耽誤了,?!?p> 鄭和宜低聲道:“話雖如此,可事實難改,。晉王于狩獵最后一日的確有所圖謀,,但那些畢竟是空口無憑,想要就此釘死那謀逆的大罪亦非易事,?!?p> 他思索道:“所以今日審的就是秋貴妃被誣陷之事了?!?p> 韓玉見他恢復了淡定,,遂也收起抱怨,冷靜下來,,面上卻依舊難掩憂心,,“謀逆這樣大的事都能被晉王反轉(zhuǎn),我若想要為師父報仇,,恐怕是難上加難了,。”
“天網(wǎng)恢恢,,總有人要為此擔責的,。”
鄭和宜這話聽起來古怪,,韓玉卻懂了,。他沒有說話,只是一同候在了公堂之外,。
不逾片刻,,三位主審大人與寧王皆登堂列坐,。
替刑部尚書出席的傅侍郎已算得熟人,朝堂外候著的鄭和宜點頭示意,。
韓玉不知前故,有些受寵若驚,,轉(zhuǎn)頭看了眼身邊站著的人,,跟著一同拱手還禮。
這一番動靜惹得寧王也朝此處看來,,目光轉(zhuǎn)在鄭和宜身上停了停,,回頭對三位大人道:“諸位大人已經(jīng)知道皇上的意思了,今日還是好生梳理再做決斷吧,?!?p> “前事具已證實。殿下今日忽然又帶來這等新說法,,臣等的確需得好生計較才是,。既說是晉王殿下聽信流言,救母心切才派人捉拿忠義侯府的韓侍郎,,但此事能做其證之人甚少,,本也就是些宮中亂傳的流言蜚語,難以拿定做論,。我等身負圣命,,要作三司判定,又怎能棄此疑點從旁梳理,,當真的不妥,。”
說話的是寧王上手的一個花發(fā)老者,。其人眸光銳利,,氣質(zhì)剛硬,面上幾處溝壑將不茍言笑的印象更印證了三分,,正是以剛正不阿聞名的左都御史封槊,。
“封大人說得極是,”寧王道,,“人常說有備無患,,可不到事前,誰又會留意往日里聽過的瑣碎,。菁妃娘娘確是因盛華宮鬧鬼而不得休眠,,晉王愚孝才會將那些混話當真,這才有了后面的糊涂行事,。如今他后知后覺,,想要去證明自身,,卻可惜從未刻意安排,又怎能似有心人那般輕易得證,?莫不是要逼他剖心挖肺以示清白,?‘不善之人未必本惡,習以性成,,遂至于此,。’難道封大人是一定要論一論晉王的本性如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