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從安猛的從床上坐起,,發(fā)覺外頭的天色微明,,方才的壓抑痛苦和慌張焦慮不過噩夢一場,,她抬手抹了抹額上的冷汗,,長長吁出一口氣來。
院子里好像真有動靜,。
扛住困意,,穿衣起床。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春天了,,天氣雖然和暖,清晨的冷意還是讓人不住的打著寒顫,。
“黛玉,,你醒了嗎?”
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
她顧不得衣裳還綁手絆腳,,直接將屋門打開,“姐姐快進(jìn)來,,外頭冷,。”
夏蘭閃身進(jìn)來,,手里照舊拎著壺?zé)崴?,朝她一笑,“我知你怕冷,,滾了就先拎過來,。”
看著她為自己張羅的身影,,謝從安忍不住心頭一暖,,“姐姐今日又這樣早,還是要去酒坊么,?”
夏蘭嗯了一聲,,將茶塞進(jìn)她手里,笑瞇瞇的叮囑:“你今日看著松兒,,讓他多讀幾頁書,。我已跟張媽說好了,她午時會送飯來,。若是餓了就先用點(diǎn)心墊著,。”
顯然還是著急有事,,話才說了幾句,,她人已到了門邊,口中還不忘提醒:“記得吃藥,,別誤了時辰,?!?p> 謝從安乖巧點(diǎn)頭,面有不舍,,“我今日感覺好多了,,若是得空便去酒坊尋你吧?!?p> “不著急來,。那里也亂,等等好些了再去,?!毕奶m的眉眼里全是溫柔,只要是對著她時,,從無半點(diǎn)不耐,。
揣著熱茶的謝從安已從早起的煩躁中舒展開來,上前幾步道:“姐姐放心,,我定然顧好家里,。身上當(dāng)真好多了,你莫多操心,,快去忙吧,。”
夏蘭走后,,她又坐在暖桌旁發(fā)了會兒呆,。
賞春閣的那些時日好似又一場夢。
一夜之間,,世界又換了天地,。除了胸前那個抹不掉的紋身,澄江鎮(zhèn)的生活好似未再留下其他痕跡,。
花期那夜之后,,她醒來便已身在夏宅。
夏蘭和夏松是一對相依為命的姐弟,,只是姐姐著實的忙碌,,她又昏睡過幾日,總是錯過談話的時機(jī),,不太清楚自己是如何到了這里,。
扶了扶有些困重的腦袋,想起夏蘭的囑咐,,她喃喃自語道:“不知夏松起了沒,。”收拾清楚就往外走去。
出門是個小院,,一排青石房屋圍座,,對面廚房后是排歪歪扭扭,泥磚砌起的高墻,,將這一方與背后隔絕開來,。
靠近高墻角落的小屋便是夏松的居所,隔壁是整理出來給他讀書習(xí)字用的書屋,。只是這院落局促,,都與廚房緊緊挨著。
幸也不幸,,姐弟兩個都不大做飯,,只托鄰居張媽對三人照顧飲食,倒也免去了他那份煙熏火燎之苦,。
剛剛走近便見兩間屋子都洞門大開。謝從安輕喚幾聲,,聽得隔壁廚房里竟然傳出應(yīng)和:“在這里,,林姐姐?!?p> 靠近聽得里頭嗶啵一陣,,她狐疑的輕咳兩聲,低頭進(jìn)去,,頓感暖意融融,。
灶里頭火焰熊熊,燒水的鍋?zhàn)硬恢獫L著什么冒著熱騰騰的蒸汽,,幽然一股甜香撲面而來,,是米粥的氣味。
夏松忙的在案前竄來竄去,,上頭擺著些雞蛋,、面團(tuán),還有顆綠油油的大蔥,。
謝從安皺眉退開幾步,,捂著口鼻道:“蘭姐姐讓你早起讀書,你在這里燒火做什么,?”等了等那小子也見不回頭,,她揣著雙臂空踢一腳,“說話,。問你呢,。”
夏松回頭咧嘴一笑,唇紅齒白的小模樣讓她的起床氣頓時消散,。
這小子不似夏蘭圓潤富態(tài),,生得瘦弱,四肢纖長,,五官清秀,,不說話時便同個女孩子一樣。蘭姐姐也曾說過,,她們二人看起來更像對親姐弟,。
“你這小子?!敝x從安嘟嚷一句,,拉個兀子在火灶邊坐下,不一會兒身上便都暖透了,。她懶洋洋的望向四周,,身后是堆滿的柴草,也沒個可以倚靠的地方,。
一個碗遞了過來,,懷里的茶杯被取走?!霸缟鲜遣皇抢涞暮??吃了便會暖和些?!?p> 面前的夏松笑的十分可愛,。
碗中熱騰騰的香氣引人食指大動,謝從安湊近聞了聞,,“當(dāng)真放了其他的,?都有些什么?”
夏松坐在她身旁,,手里也端著一碗,,遞給她一只湯勺,“姐姐嘗嘗呢,?!?p> 謝從安就著碗沿啜了一口,含含糊糊道:“怎么甜甜咸咸的,?!?p> “不好吃嗎?”夏松不以為然,,仍是一臉的歡喜,,“這樣才能一口吃盡百味,。我就叫它百味粥?!?p> 瞧著他那般驕傲,,謝從安也跟著笑,手里的粥似乎可口許多,,“行吧,,你是咱們家中老饕,自然是你說了算,。只是,,”話音一轉(zhuǎn),“只是今日的書讀的如何了,?可有不解的,?蘭姐姐說的那位馮夫子這幾日仍是忙著,可能得了空便會回信了,?!?p> 提起讀書,夏松臉上頃刻少了輕松和樂,,“林姐姐,,你說,我姐她為何不肯讓我去酒坊幫忙,?”
少年問得認(rèn)真,謝從安有些不忍戳破兩人生活的真相,。
自從到了這里,,她就邊養(yǎng)病邊陪著夏松讀書,閑聊之中也將夏家的背景了解了一些,。
夏家在江南原也算是個殷實之戶,,不知何事得罪了謝氏,受到牽扯,,家業(yè)迅速凋零,。
雙親病逝后,夏蘭領(lǐng)著弟弟回到了老家陵化,,為了守住了最后這個祖?zhèn)鞯木品?,也是費(fèi)了些力氣。
“蘭姐姐是盼著你好生讀書,,若能得人薦賞到長安城謀得出路,,夏家便翻身有望了?!?p> “可我不喜歡做官,。”夏松有些生氣,“我厭惡那些官場傾榨,,刁難算計,。我爹娘便是如此,從未做過壞事,,卻因這些壞人吃盡了苦頭,。”
謝從安幾欲開口,,最終沉默下來,。
她還未清楚夏家究竟遇到了何事。謝氏支系龐大,,其中不乏奸邪之佞,,且大多喜歡拿明溪侯府或是謝跋扈的名號來搪塞應(yīng)付??墒?,一想到之前自身的行事手段,就算夏家出事的時間尚未清楚,,大抵也會與她這個惡霸分不開,。
謝從安微微嘆氣,“那你便努力做個為民請命,、肅清官場的好人如何,?”
夏松似是從未如此想過,突然愣住了,。
“……正是因為那官場腐敗,,你便更要去做。想想看有多少似你爹娘那般的無辜人都等著被解救,,若你不去與他們伸張正義,,放任官場繼續(xù)昏暗下去,那些黎民百姓便更不得安穩(wěn),。這樣想一想,,是不是會更有動力一些?”謝從安靜靜說完著看他,。
夏松只是想了一陣,,模樣瞧著已與往日的懶散大不相同。他三兩口將粥吃凈,,一抹嘴道:“林姐姐你慢慢用,,我這就讀書去了?!?p> 謝從安笑了起來,,才應(yīng)一聲,,聽他又在院子里喊:“放著由我收拾罷,姐姐怕冷,,莫要動涼水,。”
她嗯了一聲,,笑著捧起粥碗仔細(xì)嘗了嘗,。里頭有些果脯和果仁碎,還有混入的雞蛋絲,,明顯是將年節(jié)時剩下的點(diǎn)心渣子都放了進(jìn)去,。
眼看這姐弟兩的日子越過越差,究竟怎樣能幫到她們呢,?
謝從安望著空落落的手腕,,忽然一事浮上心頭。
書房里,,夏松一手支棱著腦袋,,看著謝從安邊哆嗦邊畫畫的樣子,不解的問道:“這里冷的很,,姐姐為何不在廚房里呆著,?”
“你也知道這里冷,為何就是不肯用炭火取暖,!”
謝從安哆嗦著抱怨,,差點(diǎn)咬了舌頭,冷極了便使勁兒跺了跺腳,,穩(wěn)著手又輕輕添了兩筆,,“這個圖案,可曾在哪里見過,?”
夏松瞧著紙上方方正正的露珠蘭草,皺著眉搖頭,,“姐姐喜愛蘭花,,不如去問問她?!闭f著又道:“我不用炭火便能省些家用,,況且人暖和了愈生疲乏,讀書還是要冷著些,?!鄙焓滞扑澳悴〔藕?,快去廚房里待著,,別在這里,。我不用你陪?!?p> 謝從安將圖案折起,,收在袖中,又道:“你曾說過蘭姐姐是要什么詩文的,。我能寫能畫,,應(yīng)該如何為她做事?”
夏松敲著腦袋,,面露難色,,“我姐的意思我也不甚清楚。好似是個舉子說的,,什么……故事,,讓她想出了這么個主意。她要做什么也從不跟我說,,帶你回來也是忽然一下子出現(xiàn),,叫我嚇了好生一跳,到這幾日還發(fā)噩夢呢,!”
“這般膽小,,連我也能嚇到你?”
謝從安心中驚訝,,沒想到竟是夏蘭親自將自己帶回來,,口中卻放言嘲笑起來。
夏松自然不服,,別別扭扭道:“你們兩個夜半進(jìn)門,,又都那樣狼狽,我還真當(dāng)是澄江的悍匪跑來了陵化城了,?!?p> “你也知道澄江鎮(zhèn)的匪禍?”
因為心中記掛櫻桃,,謝從安起了興致要往下聊,,夏松卻早已等的不耐煩了,直接推著她往外趕,,“林姐姐莫要問了,,此事在陵化縣誰人不知。你快去找個地方暖著,,我讀書累了自來尋你,,到時候咱們再說話罷?!?p> 謝從安撇嘴,,“是是是,,你們讀書人的時間最最金貴,快些忙去吧,?!?p> 她出了院子卻并未回去廚房,而是伸手抬腿,,到處溜達(dá),,直等到渾身冒汗,取了房中沒補(bǔ)完的舊衣,,才又坐到了灶火旁,。
半日的時間很快過去,再抬頭時肚子里已經(jīng)咕咕叫喚,。灶中柴火只留余溫,,張媽卻還沒來。
謝從安幾次探頭都未曾聽見有人敲門,,才剛一想,,外頭就有熟悉的聲音道:“松兒,玉兒,,開門,。”
認(rèn)出是夏蘭,,她忙放下針線,,跑著去迎。
夏松只怕是酒坊有事,,也扔了書本跑了出來,。
“姐姐怎么突然回來了?”謝從安問,。
夏蘭閃身一讓,,身后竟然多出個人影。
“櫻桃,?”謝從安這下子喜出望外,,不停問道:“你怎么來了,你可還好呢,?”拉著櫻桃的手,,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夏蘭將人讓進(jìn)院子,,小聲囑咐道:“進(jìn)屋里去?!?p> 謝從安聽話的將人帶入了房中,。一番詢問之下才知道原來那夜出了這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