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不言不語,，亦不回應(yīng),，顯然是已經(jīng)看穿了謝從安與人談話慣用的套路，拒絕在這個問題上再繞彎子。
謝從安自然是不想鬧僵,，只能反轉(zhuǎn)話題道：“你怎么不想那假王爺為何要答應(yīng)配合,，為何不怕自己的身份被拆穿,，反而一昧的盯著我不放,，”說罷抿嘴歪頭，樣子顯得委屈極了,，“我們可是朋友,。”
“少裝,?；卮饐栴}?！斌细栌謿獾门淖?。
謝從安只好拿出殺手锏來,，“那人裝傻充愣,，非跟我提什么王爺身份，你明知他此話是假,，為何不直接挑明了送他走,？你若答了我，我便也告訴你,?！?p> “我扶風(fēng)坊是要開門做生意的，他是不是王爺身份關(guān)我何事,，只要住店吃飯給銀子,，又有誰在意他是什么身份,！”
笙歌氣沖沖的樣子不似作假。難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謝從安假意松了心弦,，撥弄著一旁花枝上的葉子，道：“我總覺得,，這人接近你,，又在我面前故意露出馬腳，一副扮豬吃老虎的模樣引我注意,，肯定是別有用心,。”
“所以你就鬧得這樣大,？”
質(zhì)問的嗓音高飛出去,，笙歌那副不可置信的樣子讓謝從安心覺不好，只能干笑兩聲,，往后蹭了蹭,。
果然，笙歌又開口道：“張廬之事才過去多久,？你就當(dāng)真不怕嗎,？”
這一問，謝從安不免心口亂跳,。
她也沒料到這件事會在此時歪打正入,，只能收斂幾分，避重就輕,，“你怎么不問我為何這般自戀,，憑什么覺得自己才是此事的主角？”
笙歌聞言,，面色變了幾回,，欲言又止。
“可是你背后的那人解決了此事,，答應(yīng)護(hù)你周全,？他可曾難為過你什么？”謝從安邊看她邊問,，不緊不慢,，擺明了也不肯輕易放過。
陵化縣城雖小,，也是個中轉(zhuǎn)之地,，來往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她沒了從前搜索消息的渠道,，還在酒坊里頭關(guān)了一陣子,，眼下著實是口袋空空，腦袋也空,，只能選擇最簡單明了的方法——直接去問本人,。
“所以你鬧起來就是為了知道我背后是誰？”笙歌語氣低迷,，似乎有些傷心,。
謝從安似被驚著了，噌的站了起來,，連連后退著擺手,，“你可不要胡思亂想啊,！我可沒有要設(shè)計你的意思,，只是剛好順?biāo)浦郏肟纯茨隳苣贸鍪裁磳氊悂?，”意識到自己越說越錯,，只怕會引起新的誤會，嘆了口氣又坐下細(xì)數(shù)：“若是為知道這個,，我也真的不至于算計你,，畢竟當(dāng)年能在那種場合救人，身份不會一般,。我又不是笨蛋,，怎么也能猜到幾分?！?p> 說完見對面仍是垂著眼,，只怕笙歌不信，便開始挨著個兒的數(shù)了一遍：“如今晉王失勢,，想動用關(guān)系按下張廬之死并不能行,，所以可以直接排除他當(dāng)年明著演戲與我為敵，暗中救你養(yǎng)做手下的可能,。剩下的,，太子和良王甚至是鳳清李璟都被我仔細(xì)考慮過幾回……若不是從前看過許多關(guān)于七九兩個皇子未受王爵，不曾與任何朝臣相交的記錄,，我可能還真的要再多頭疼一陣子,。”
話都說完了,，道理也擺了，笙歌卻在慢悠悠地飲茶,，一副等她繼續(xù)的樣子,。
謝從安只能拉長了聲調(diào),，邊說邊琢磨她的表情，“拋開私人利益不談,，六部如何也都只會聽從王令,，且在這山高水遠(yuǎn)之處，并不是誰都能有如此的能耐,，能讓一個小鎮(zhèn)的父母官,，做到放棄去報這殺子之仇?！?p> “沒有死,。”杯子重重落在桌上,，笙歌將話打斷,。
“什么？”謝從安愣住,。
“張廬沒有死,。”笙歌一字一句的重復(fù),。
“這怎么可能,。”
當(dāng)夜的細(xì)節(jié)已被謝從安在腦海中重復(fù)了無數(shù)次,，“那處是死穴,，他不可能活著?！?p> “我說沒死你便記得沒死就好了,。”笙歌看來的目光略顯兇狠,，仿佛一定要讓她接受這個答案,。
謝從安想也不想就反問道：“那他怎么不來尋我報仇？”
笙歌氣得拍桌起身,，深吸一口氣道：“我去想想怎么找寶貝出來應(yīng)對這第一局,，你若累了就再睡會兒吧！”
謝從安半信半疑的跟著出去,，冷不防被一袖子甩得趔趄幾步,，好在有人從旁過來扶了她一把。
直到看見夏松那張熟悉的笑臉,，她才記起昨夜忘了給夏家送消息回去,，只能尷尬的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回頭已見笙歌走遠(yuǎn),，只能拉著夏松進(jìn)屋,，趁勢將昨晚的事情細(xì)講了一回。
“所以,，與扶風(fēng)坊合作歌舞的事就這樣成了,？”
這一晚的峰回路轉(zhuǎn)讓夏松聽得有些呆了。
他看著那個嘀嘀咕咕的在書架上翻找的背影,，忽然懂了阿姐為何一定要自己娶了林姐姐才放心,。
正事交代完畢，謝從安提起要換洗的衣物的事來,，“我這幾日都走不了了,，只能待在這里，還得要男裝示人,，等等把你的衣裳送幾套來給我,。還有，你這幾日若是無事就多家里讀書,，少來這種地方閑逛,。”
“可我……不放心你,?！毕乃勺匀徊豢洗饝?yīng)。
“若是你害我被認(rèn)出來了呢,，這些事情還怎么往下走,？”謝從安假裝嚴(yán)肅的抿著唇，又略顯無辜的眨了眨眼,。
夏松當(dāng)即垂頭喪氣的落敗,，答應(yīng)馬上回家收拾了衣服送來。
恰好有人敲門,。
兩人默契回頭,，只見方才離去的人一副氣呼呼的樣子進(jìn)來，將一盤子吃的直接甩在了廳中的桌上,。
“餓了記得下去用飯,，回頭可別說我扶風(fēng)坊虧待了你！”
嘴上說的不好聽,，那一盤子卻擺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都是接待貴客才用的精致茶點。
謝從安一時沒忍住,，噗嗤的一笑,，沖上去就將人拉住，使個眼色讓夏松先走。
“干嘛每次都?xì)獬蛇@樣,！”她拉回笙歌坐下,，“究竟跟我生的什么氣,，好生說了我與你道歉就是,。”
這一句話說完就等了半晌,。
對方明明是副恨的不行的樣子,，卻怎么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謝從安不急不躁就這樣靜靜陪坐,，兩人慢慢悠悠的又喝了一盞茶,。
待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那份難以言說的氣氛也被燉煮的恰當(dāng),。一句輕飄飄的話忽然落在了下來：“可是在怪我當(dāng)時沒能救下你,？”
笙歌端著茶的手忽然頓住，漂亮的指甲忽然開始刮著杯上的花紋,，常年似是燃著火苗的一雙杏眼逐漸迷離,，最后竟也染上了幾分悲凄。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一聲長嘆之后,，“不怪你,。”
“可我怪我自己,?！敝x從安接過話來。
在這殺人難熬的靜默之間,，她的心中何曾不是天人交戰(zhàn),，最終還是將舊事重提：“我一直難以原諒自己先前行事的敷衍。雖說這一切,，都并非有意為之,，但，的確很多事都是因為我的不認(rèn)真,，才導(dǎo)致了……今日這般的局面,。”
這一番話說的不明不白,，也不知笙歌聽得懂多少,，但是已經(jīng)觸及了她心底傷口，幾乎每一個字的吐露，都伴隨著從靈魂而來的疼痛,。
冥冥之中,，笙歌似也感受到了那份真摯，不停刮著茶杯的指甲終于停下,。她敞開心扉,，說出心底藏了許久的話：“可我的遭遇并非是無妄之災(zāi)，也是我自己的性子惹來的……說到底都與謝家和你無關(guān),，你不該這樣想,。”
她咬著嘴唇默了半晌,，再次開口時嗓音哽咽,，“本就與你無關(guān)的。只是我經(jīng)歷了一場死里逃生,，多了后怕,。是我自己小人之心，總覺得別人負(fù)我,?！彼f的艱難，用力咬住眼底的水色,，強忍著笑道：“我真的不怪你了,。”
兩人的這番交談,，如何的前言不搭后語,，都已不再重要。
謝從安湊去抹了她的眼淚,，紅著眼圈,，小聲道：“我一直都很想你?！?p> 失去摯友的傷心,，她曾以為會是此生難忘，然而,，之后又是混沌未改,、懶怠輕敵。再后來……樁樁件件,、噩耗接踵而至,，直到再也無力挽回。
“我離開長安后有過許多古怪經(jīng)歷,，至今未能明白自己為何會到了這里,。甚至……被夏家姐弟救下也不知是巧合還是被人安排,。所以，張廬之事,，”謝從安頓了幾頓,，努力的想要讓自己的話聽起來不像是在找借口：“是我自私，無法摒棄夏家姐弟的恩情不顧,，是我擔(dān)心拖累他們才躲了起來,。你若不能原諒就只管恨我。我會想辦法彌補的,?！?p> “彌補,？”笙歌吸了吸鼻子,，嗤笑一聲，“設(shè)下計謀讓我為你尋寶斗富,，又利用此事讓我與你夏家酒坊合作,，好一個七竅玲瓏心的林姑娘，你就是這樣補償我的,？”
謝從安這次真的是臉紅了,，起身沖她行禮道：“這次是我不對。原本真的是想要替你出氣,，沒想到說著說著……”總是越講越亂,，也只能嘆氣作罷，“欠你的且容我?guī)兹?，我會還的,，都時候你想怎樣都行?！?p> 笙歌忽然抬手按住她：“我還有個問題……”
“你問,。”謝從安點頭,。
笙歌的臉色又有變化,，糾結(jié)一番道：“……你，當(dāng)真不懷疑……那晚,，是我,，故意放你們二人獨處一室的么？”
一直緊繃的謝從安忽然長長松了口氣,，笑著對她搖了搖頭,。
張廬事發(fā)當(dāng)晚的故事的確并非是她與櫻桃說的那樣。
當(dāng)夜只身來到扶風(fēng)坊時,，大廳的燈火都已熄滅,，只有二樓正中的天字房仍有光亮,。因為沒有燈籠，她爬樓梯時結(jié)結(jié)實實的摔了一跤,，不小心連袖口都扯裂了,。
到達(dá)二樓時見房門未闔，里頭似有人聲,，她便以為笙歌也在里頭,，直接推門而入，卻只見到明顯喝醉了的張廬歪在椅子上,，嘴里頭還嘟嘟囔囔的,。
四處尋人時，她不小心被張廬從身后抱個滿懷,，后因掙扎不脫,，便用摸到的香盒砸了他。至于選上死穴,，也是她無心之錯,。
巧合便是笙歌帶著人聞聲而至，一見到這副場景,，登時吩咐將張廬拖了出去,。
謝從安整好衣服才剛坐定，兩人連話都還未說上幾句,，夏家姐弟就趕到了,，也就沒了機會解釋和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