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鉞楆的樣子,,綠路心里也不好受,但他一時也拉不下臉來道歉,。而且,,現(xiàn)在他本就很急躁——昨天,,原本一切都很順利,他們在草市里尋路子采購貨物,,就在準備收拾收拾拉著貨往回走的時候,,卻突然遇到來查人的官差。若是只有官差,,他們并不至于落荒而逃,。在兩域間行走這么久,他自有法子既能應付官差,,又不會暴露身份,。麻煩的是,他一眼就看出跟在那群官差身后的幾個護院打扮的人是非常厲害的驅(qū)妖人,。權衡之下,,他連貨物都顧不上,帶著一群小妖直接逃跑,。那些驅(qū)妖人一直對他們窮追不舍,,直到他們逃進妖域,。如果孫家僅僅是一個地方望族,怎么可能請得動那么厲害的驅(qū)妖人,?為一個失竊的東西如此大費周章,,那東西也絕對不簡單。
他把這些說給侍工聽,,侍工聽后也深思起來,,半晌后才試探性的對鉞楆說:“要不然…我們先回去?你不是也舍不得奴兒嗎,?”
鉞楆捏捏奴兒的手,,軟軟的。十歲的小孩子,,個子還沒拔高,,在妖域那樣的地方長大,一點兒也不懂得人情世故,。鉞楆慣他,,奴兒離狐貍洞稍遠一點兒他都不放心,怕他磕著,,怕他碰著,,怕他遇上哪個調(diào)皮的小妖傷著,簡直恨不得拿根帶子把他栓在自己身上,,一步也不離,。
奴兒什么都不懂,他只是隱約覺得手被捏得有些疼,,但即使這樣他也不掙扎,、不喊疼,只是任由鉞楆的手把自己的小手裹在掌心里,。他看著那只大手,,睜著一雙大眼睛,忽然疑惑地眨兩下眼皮子,,轉(zhuǎn)過頭去看那棵枯樹,。他忽然天真的想到——爹爹的手跟那棵枯樹真像,同樣是瘦瘦長長的指,,只是爹爹的手更白更滑,,還戴著一個鐲子,,比那樹漂亮,。
脖子突然一涼,巫小嬋垂下眼眸,,順著那冰涼物事小心地站起身來,,再慢慢轉(zhuǎn)過身,。她換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輕嘆道:“你們跟得還真緊,?!睂O世書一揮手,身后兩個護院打扮的人立刻從背后掏出一根細如蠶絲的繩子,,把巫小嬋和聶瑤的手綁在身后,。巫小嬋試著一掙,那繩子立即勒進肉里,,沾上一圈溫熱濕滑的東西,。她心中一凜,想必這應該就是綠路口中的驅(qū)妖人吧,,倒還真有些手段,。
孫世書朝鉞楆那邊揚揚頭,言外有意的對兩人說:“你們家…嗯,,小姐可就在那邊,,怎么不跟過去,反而鬼鬼祟祟躲在這里呢,?”他這是明知故問,,顯然對昨天被戲弄的事耿耿于懷。
手被綁住,,脖子上架的刀隨后撤去,,頓時舒暢不少。帶刀的兩個大漢向?qū)O世書一拱手:“少爺,!”他眼一瞇,,眼縫中露出狼似的饑餓目光,盯著巫小嬋無甚表情的臉,,口中吩咐道:“現(xiàn)在我倒要看看,,天底下有哪個賊能逃得出我孫世書的手掌心!”話音一落,,兩個驅(qū)妖人當先沖出去,,兩個大漢推著巫小嬋和聶瑤兩人緊跟上去。
巫小嬋看看聶瑤,,她的手也被勒出一條顯見的血痕,。這幫人還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聶瑤眼里有掩不住的驚慌,,巫小嬋朝她搖搖頭示意不要擅動,,靜觀其變,她的臉色才明顯緩和下來,。腳下突然被推得一個趔趄,,她也有底氣,,對身后的大漢不客氣地吼:“輕點兒!”
綠路和侍工把鉞楆和奴兒護在身后,,戒備的看著來人,。當看到被押過來的巫小嬋和聶瑤時,侍工和鉞楆明顯都是一驚,?!霸趺磿悄銈儯俊便X楆脫口而出,。不待兩人回應,,孫世書就颯然一笑:“呵!你們主仆相逢,,可有我的一份兒功勞在里頭,。”鉞楆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們根本沒拿過你孫家任何東西。你不去抓真正的賊,,卻來這兒對我們糾纏不清,,我該說你蠢還是該說你笨?”
孫少爺早領教過鉞楆口頭上的功夫,,此時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勝券在握,,所以一點兒也不著急,慢悠悠地上前幾步,。鉞楆這邊三妖一人警惕著后退,。孫世書停步,突然向著妖域的方向瞇起眼睛,。平地風起,,除那一片片翻飛的衣袂之外,這片土地上的一切物事竟像凝固一般紋絲不動,。
“你們可知道,,那禁地百里方圓,曾經(jīng)是誰的土地,?”
鉞楆一時未能反應過來他為何突生感慨,,瞪大眼睛仇視著他。孫世書轉(zhuǎn)過頭來,,意味不明地一笑:“其實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妖,,也知道我孫家那東西就在你身上?!?p> 聶瑤看巫小嬋一眼——劇情發(fā)展有些不對啊…巫小嬋也有點兒糊涂,,“咳咳”兩聲,有些尷尬,。
“可是我不明白的是,,我孫家跟你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為何要來招惹我們,?那東西落在一般人手里根本就是廢物一個,,你偷走它又是何意?”
幾句話又回到原點,,也不知道為什么這孫世書就是認定鉞楆是偷他孫家東西的人,,還一副故作神秘的樣子,盡說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對此,,鉞楆大翻白眼兒。綠路抽出鞭子一甩:“別跟他廢話,!侍工,,你帶著鉞楆和奴兒先走,我來對付這些人,?!?p> “綠路,不要逞強,。跟我們一起走,,只要退回妖域,自然不怕他們窮追不舍,?!?p> “呵——死到臨頭還來這么一出兒兄弟情深,也要看我給不給你們這個機會,!”一句話的工夫,,雙方就動起拳腳來,押著巫小嬋和聶瑤的兩個漢子也加入戰(zhàn)局,。一時刀劍拳腳,、術法妖功,眼花繚亂,,好不熱鬧,!兩人漸漸挪到一處,并肩靠著,。聶瑤朝戰(zhàn)成一團的人和妖揚揚下巴,,說:“你猜哪邊會贏?”侍工和綠路二對四,,還要顧著鉞楆和奴兒,,顯得頗為吃力,。巫小嬋搖搖頭:“不好說?!?p> “你們當真以為我們只有這點兒人嗎,?”孫世書不知何時突然出現(xiàn)在兩人身后,陰陽怪氣兒地說,,“看你們身后,。”
巫小嬋扭頭往后看,,果然,,六七個護院打扮的驅(qū)妖人正往這邊趕來。
厲害的人不可懼,,可懼的是既厲害又謹慎得像個賊一樣的人,。
“綠路!”
不慎被術法擊中,,綠路的身體滑出去,,吐出一口血來。鉞楆立刻跑到他身邊扶起他,,狹長的銀眸急得泛出血紅,。他往孫世書這邊一瞪,竟是生平第一次生出真實的恨意來,。巫小嬋只看到鉞楆起身朝這邊沖來,,隨后身邊就像蝗蟲過境一般掠過一群短衣打扮的驅(qū)妖人。六條火似的狐尾橫掃開三個人,,鉞楆不顧一切的向?qū)O世書沖來,,身后的喊叫也模糊得聽不清楚。他此時只想做一件事,。
鉞楆滿眼里都只有仇恨,,他想殺人——即使以卵擊石。
三條尾巴齊齊被術法斬斷,,鉞楆不甘的倒在離孫世書只有一臂的地方,。一雙銀眸死死的盯住他,他伸出手來,,想抓住眼前這個冷笑著看著自己的人,,哪怕只有一片衣角也好,他要把它捏緊,、捏碎,!把他拉進幽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那只五指修長的手從袖口里伸出來,,張成那枯樹的樣子,。一個蟒綠色的鐲子盤在那截蒼白的玉藕上,恍然間竟像一條活生生的蛇,,嘶嘶的吐著蛇信子,。
孫世書看到那個鐲子,臉色突然一變,。他蹲下身來扯起鉞楆的手,,手指若有似無的撫過那蟒綠的鐲身,,嘴唇顫抖著,,失神一般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打得開那盒子,?怎么可能,!”
聶瑤看這一幕看得目瞪口呆,巫小嬋若有所思,。古鐲“有預”,。古鐲“有預”,你如何就選中這個天真而又野蠻的妖,,原來這里竟有一段淵源嗎,?
天地忽而陰沉,風幽咽,,塵嘶啞地叫囂,,鬼悲嚎,魂顫顫地笑,,像是失貞的女人的聲音,,讓所有妖和人都不寒而栗?;煦缰?,那塊石碑安靜地裂開密密麻麻的口子,忽而化作一攤粉末,。突兀的,,像是冥冥中一種塵封已久的咒語經(jīng)年之后終被觸動,古老的預言開始一個字一個字展開,。誰也無法抗拒,,無法改變。那棵不知誰種下的樹活物似的曲攏指骨,,蠕動著往地底里縮,,所經(jīng)之處忽然出現(xiàn)百丈石階,直直的往地底不可知處延伸而去。光明消失,,在那里,,黑暗統(tǒng)治著一切。孫世書竟鬼使神差的拖起鉞楆,,踏上那石階,,往黑暗不可知處走去。
巫小嬋和聶瑤對視一眼,,率先跟下去,。那邊原本戰(zhàn)在一處的人和妖早已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震驚得停下動作,此時見巫小嬋和聶瑤走進去,,他們也立馬跑過來,,拼命追最前面那一人一妖。然而只是這片刻工夫,,鉞楆和孫世書竟已不知所蹤,。
石階很寬,階面卻很窄,,足音在這一方黑暗里不摻絲毫雜音,,顯得空洞而純粹。腳下的石階隱隱約約看得見輪廓,,他們的上半身卻陷進永恒的黑暗——這是很怪異的場景,,像是有人用一張密不透風的羊毛氈裹住所有人的上半身,只有幾雙腳遲疑著前行,。
行過一段無法估計距離的路,,眼前突然明亮起來。巫小嬋被突如其來的光刺得睜不開眼睛,,好半晌才緩過來,。而她這一睜眼,就看見前方兩個身影呆立在一個巨大的洞口前,。一眼望過去,,竟是看不到洞頂在哪里。
“鉞楆,!”她喊鉞楆一聲,,他卻絲毫反應也沒有?!皩O世書,!”仍然沒有反應。巫小嬋頓時警惕起來,。她回頭看看身后,,剛才還跟她走在一起的聶瑤并沒有跟上來,,一瞬間,她有種四周全是死物的錯覺,。
巫小嬋定一定心神,,一步一步挪近前面的一人一妖:“鉞楆!鉞楆…孫世書…”孫世書的肩膀突然劇烈地抖動起來,,他猛的仰起頭,,癲狂的笑起來,嘴里高聲喊道:“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原來竟是這樣…哈哈哈…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巫小嬋聽到鉞楆也自語起來:“怎么會這樣,?怎么會是這樣…”
到底是哪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