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凱撒開始報告開棺進程,，雷蒙德就再也沒有說過半個字,，但是慕景一直在關(guān)注他的表現(xiàn)。即便是她心神最動蕩的幾個瞬間,，也沒有忽略對雷蒙德的觀察,。
雷蒙德的反應(yīng)太正常了,。
沒錯，正常,。
無論是回避視線,，不去多看金屬棺里的尸體；還是聽到關(guān)于克隆的推測,，流露出來的不忍,。雷蒙德的反應(yīng)都是一個極富同情心的人會有的反應(yīng)，正常的不得了,。
恰恰正常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對比一下R博士的反應(yīng)就很能說明問題?？吹绞w的第一眼,，R博士是什么反應(yīng)？他幾乎被嚇傻了,。什么不忍心再多看,，那都是后來才有的反應(yīng)。當(dāng)時的剎那,，R博士根本沒有任何動作,。
雷蒙德及時避開視線，的確會讓人心生好感,，特別是站在慕景的立場上,，她肯定也不希望別人一直盯著那具詭異的尸體。
然而,，雷蒙德過于善解人意的反應(yīng)卻有些像是預(yù)先安排好的,。
他不驚訝，只能說明他對金屬棺里的東西早有預(yù)期,。
慕景倒是沒有興師問罪,。一個人知道一些特別的東西，并不能因此便認(rèn)為此人心懷不軌,。
“之前你被打斷的那些話,，不用再拐彎抹角,，直說吧?！蹦骄暗恼Z氣相當(dāng)平淡,，不過卻依然有種不容拒絕的力度?！拔蚁?，有了剛才的事，足以證明我是一個接受度很高的人,。不管你想說什么,，我們都可以心平氣和的談一談?！?p> 雷蒙德有些傻眼,。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表現(xiàn)有些用力過猛，只怕已經(jīng)引起慕景的懷疑,。不過他也相信中將閣下的判斷力,，她并非起了疑心就要趕盡殺絕的神經(jīng)病。慕景肯再一次給他說話的機會,，便是不打算追究他的隱瞞不報,。
只不過雷蒙德萬萬沒想到慕景會如此借題發(fā)揮，她不僅全盤接受那般恐怖的場面,，而且還將之當(dāng)成說服別人的籌碼,。
雷蒙德感慨萬千?；蛟S這一回,，他們真的沒有找錯人。
思緒又轉(zhuǎn)過幾輪,，雷蒙德最終這般道,，“一個問題——請慕中將再容許我問一個問題。明確了這一點,，我一定知無不言,。”
慕景似乎對此也有幾分好奇,，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雷蒙德鄭重其事的提問，“在慕中將眼中,，我是什么人,？”
有些好奇兩人對話的R博士，聽了這問題,，差點笑出聲——這問題誰會不知道,？不就是漢卡克家族的幸存者嗎？或者干脆叫做余孽,？問題的可笑程度,，與雷蒙德嚴(yán)肅的態(tài)度簡直一點都不搭。
然而慕景的回答卻是,，“你應(yīng)該不只是漢卡克家族旁支那么簡單,。”
與雷蒙德對金屬棺內(nèi)的東西有所預(yù)料類似,，慕景也并不意外他此刻會提出這樣的問題,，連答案都像是早就準(zhǔn)備好了的。
雷蒙德不受控制的陷入緊張,，嗓子有些干啞,，但他還是盡可能平穩(wěn)的繼續(xù)提問，“不知中將是如何判斷的,?！?p> “不是什么難事。是你做了一件多余的事,?！蹦骄岸虝旱男α艘幌拢澳憬o自己塑造了秦湛影迷的身份,?！?p> 雷蒙德忙不迭就要解釋，“可那是……”
慕景沒讓他說完,，“怎么,，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說那是家族的命令嗎,？”
雷蒙德的確一直都是這般宣稱的,，而仔細想一想，也沒有什么不妥,。
慕景卻說,，“因為秦湛本人的招搖，當(dāng)他的影迷,，也相當(dāng)引人關(guān)注,。但是這種關(guān)注度，對于漢卡克家族來說是毫無必要的,。就算他們盯上了秦湛,，要動手也應(yīng)該選擇更加隱蔽的手段?！?p> 漢卡克家族在覆滅之前已經(jīng)只剩一個虛有其表的空架子,，可偏偏正是這種表面上的光鮮,，使得他們不管做什么都要顧忌名譽。
分布在一區(qū)的13座NOAH實驗室很能說明問題,，每一座實驗室都頂著一個合法合規(guī)的外殼,，什么書店、干洗房,、旅館,，應(yīng)有盡有。漢卡克家族耗費精力打造近乎完美的掩護,，證明他們希望暗中行事,。
慕景繼續(xù)道，“假設(shè)塑造影迷身份真是漢卡克家族的意思,，既然都已經(jīng)做了,，可直到家族覆滅，這個身份卻沒能發(fā)揮任何作用,?！?p> 倘若對漢卡克家族動手的是別人，漢卡克不去利用秦湛倒還說的過去,?？杉热皇悄骄皠拥氖郑｜c手段將秦湛牽扯進來不是正好嗎,？即使不能完全阻斷慕景的行動,，但以她素來護短的性格，此舉也足以打亂她的部署吧,？
漢卡克家族被覆滅的過程太快,，以至于他們根本來不及自救。如果能將這個時間稍微拖長一些,，鹿死誰手還真的難說,。
雷蒙德還在試圖掙扎，“或許家族只是沒能來得及利用秦湛做什么,?！?p> “倘若局面真的緊急，而秦湛的確有用,，以諾曼上將的風(fēng)格,，只怕一早就將人扣下了?！蹦骄凹热徽f到雷蒙德影迷身份有問題,，對于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必然早已理順。
“放在平常，漢卡克家族大概要顧忌秦湛的明星身份,，輿論壓力之下,，做事必須小心謹(jǐn)慎?？扇绻搅松来嫱龅年P(guān)頭,，名聲好壞自然也不那么重要了,。那個時候秦湛本人就在一區(qū),，以漢卡克家族在一區(qū)一手遮天的勢力，對他下手的機會要多少有多少,。但是,，漢卡克家族直到最后都沒有對秦湛做什么，不是不能,，而是他們不覺得秦湛有什么特別之處,。”
用秦湛去影響慕景的行動,，除了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之外,，還需要一個前提，秦湛本人必須足夠特別,。
慕景曾經(jīng)衡量過,，假設(shè)漢卡克家族用秦湛來威脅自己停手，會怎么選擇,？
如果秦湛只是秦湛,，她會停手，但也僅僅只限于她本人,。整個剿滅行動絕不會因為她的私人關(guān)系而停止,。
她可以交出指揮權(quán)，讓曾柏元等人接手,，直到完成行動目標(biāo),。
除非秦湛有特殊之處，特殊到會對整個行動產(chǎn)生影響,。
對于自己的行事準(zhǔn)則,，慕景自然很清楚，不過她并不打算說出來,。她只是繼續(xù)問雷蒙德,，“這就出現(xiàn)問題了，漢卡克家族認(rèn)為秦湛沒有特殊之處,，誰會認(rèn)為他特殊,？雷蒙德，你總不會是互助會的成員吧？”
雷蒙德實在回答不上,，啞在當(dāng)場,。
慕景便自問自答，“應(yīng)該不會,。畢竟互助會已經(jīng)派出安蜜兒了,，而且她與秦湛的接觸也相當(dāng)成功，沒必要再來一位畫蛇添足,。人多了,，礙手礙腳的，事情反而會變得混亂,?！?p> 雷蒙德很難判斷慕景對互助會究竟是怎樣的態(tài)度。若是放在過去,，慕景肯定是同情居多,，雷蒙德也聽過一些慕景出手幫助互助會的傳聞?？墒腔ブ鷷鼇淼淖鳛樵絹碓竭^火,，也難保慕景不會改變想法。
沒法投其所好,，對于雷蒙德來說,，當(dāng)下最聰明的做法當(dāng)然是說實話，“我們對互助會一直是相當(dāng)同情的,，特別是那些可憐的異變者,。只要有條件，我們也會出手幫忙救治人員,。但我的確不是互助會的成員,。正好R博士在這里，隨時可以對我做身體檢查,，我體內(nèi)應(yīng)該沒有七號病毒的殘留,，我從來沒有接受過基因改造?！?p> 互助會畢竟打著異變者報團取暖互相幫助的旗號,，要加入他們，首要條件便是接受過基因改造,，特別是非法的改造,。
雷蒙德的這番話說的相當(dāng)巧妙，只談對異變者的同情和幫助,，沒有一個字涉及對互助會這個組織的評述,。
但慕景注意到的卻是別的,，對方一開口說的是“我們”，而并非“我”,。
他根本不是什么孤苦伶仃的幸存者,。
慕景沒有讓R博士現(xiàn)場動手檢查，雷蒙德既然敢這么說,，八成就是事實,。或者,，即使他做過改造,，也是另辟蹊徑，用了R博士所不了解的方法,。
雷蒙德等了一會兒,，沒等到慕景說什么，但同時她也沒作甚,，總歸也算是好事吧？
雷蒙德苦笑著繼續(xù),，“原來,，電影拍攝那夜你已經(jīng)開始懷疑我的身份了。之后我們的交易,，你答應(yīng)庇護我,，并非只是出于對我的同情?！?p> 真是枉費了他辛苦打造的人設(shè),，什么夾縫中求生的家族旁支，什么相依為命的妹妹……這些當(dāng)然都不是假話,，但也沒有重要到必須叛變家族的地步,。
其實雷蒙德自己都覺得故事相當(dāng)粗糙，慕景又不是同情心泛濫的白蓮花,，怎么可能那么簡單便接受他的說辭,？
就當(dāng)夜的情況來看，雷蒙德認(rèn)為慕景主要還是為了解除禁飛的密碼,，所謂交易只是附帶的,。
可是，后來發(fā)生的事又讓雷蒙德想不通了——
“我不明白,，既然中將都已經(jīng)看穿了,，為什么不當(dāng)場殺了我？甚至還將我送來基地,？”
遵循正常的思路,，雷蒙德都認(rèn)為自己必須死，優(yōu)先級甚至還應(yīng)該排在諾曼之前。
“以當(dāng)時的條件,，只能確定你與漢卡克家族不是一條心,，卻并不足以看穿你究竟是屬于哪一方的?！蹦骄俺吨旖?，飛快的笑了一笑，諷刺意味十足,?！笆聦嵣希钡酱丝?，你依舊沒有表明真實身份,，不是么？至于讓你來到基地,，這難道不是最妥善的安排,？”
慕景并沒有掩飾威脅的意圖。完全處于她掌控之下的太空基地,，在這里弄死一個人,，遠比在地球上要簡單的多。雷蒙德最終是否會變成宇宙垃圾,，完全取決于他接下來的解釋,。
受到生命威脅的雷蒙德反而松了一口氣。他最害怕的是慕景含糊不清的態(tài)度,，相反,，如今這種將恐嚇擺在明面兒，反而更加符合她殺伐決斷的風(fēng)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