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看見的是月,,實際上那不過是車前燈映在玻璃上,,順著積水潺潺流淌的夜。
陶拂,,你只是那灘積水,。”
陶杏想,,她選擇去愛他們,,究竟是怯懦,還是孤注一擲,。
但這終究是無所謂了,。
*01
陶杏高一那年,父母將自幼寄養(yǎng)在親戚家里的陶拂接回了家,。
男孩的臉臟兮兮的,,攥著衣擺站在落地窗前,像是一團灰色的毛線纏繞在華美的錦花周邊,。
親戚依依不舍地攬著陶拂,,說,小拂是個體貼聰慧的好孩子,,懂事又老實,,是個聽勸的。
周秋蕓樂得合不攏嘴,。
陶杏從樓上探出頭看,,稀碎的發(fā)絲從鬢角垂落,又被她捋到耳后,。端起剛盛出來的白米飯,,蒸汽熏得她的脖子微微泛紅,踩著拖鞋高高興興地下來,。
她想,,真好,她終于不是孤單一個人了。
周秋蕓說,,弟弟吃了許多苦,,字也不認(rèn)得幾個。她說,,陶杏啊,,對小拂好一點。
那當(dāng)然啦,。陶杏很輕快地應(yīng)了一聲,,含著清清亮亮的笑意。日影透過紗質(zhì)的窗帷,,洋洋灑灑地淋在她的發(fā)絲間,,陶拂抬起頭,很輕很輕地眨了下眼睫,。
“媽媽,,”他開口,頭又低下去,,看上去乖巧又順從,,“可以拉一下窗簾嗎?外面的太陽好亮啊,?!?p> 周秋蕓笑著拍拍陶拂的腦袋,說,,讓你姐姐去,。
陶拂緩緩地笑開,那笑意像是捻出來的,,說,,那就謝謝姐姐了。
陶杏忙不迭地拉上了最后那層厚重的藍(lán)色窗簾,。
一瞬間,,整層大廳都黯淡下去。陶杏感覺自己好似是被攥住了呼吸——就像陶拂攥住她的衣擺那樣,。
隱秘的窒息感蓬勃地生長,,她有些恍惚,像是連同周圍的空氣都如同潮水般變得黏稠起來,。
陶杏突然覺得有點難過,,可她理不清,,也找不到原因,。
*02
陶杏是個很漂亮的姑娘。與她具有攻擊性的美艷相比,她的性格反倒靜而內(nèi)斂,,心里裝著的是山前秋草,,是庭下涼槐。在這十六年里,,她是很受歡迎的,。
可她偏偏不被陶拂所喜歡。
陶拂從不愿意遮掩他的惡意,。來到這個家的第一天,,扯裂了她無數(shù)個日夜鉤織的碎花裙子。
第二天,,陶拂撕碎了她偷偷打印出的病例單子,,浸了后池中染著魚腥味的池水,掛著殘敗的枯荷,,盡數(shù)潑回她身上,。
第三天,陶拂推倒了她用來藏日記本的木箱子,,翻開其中的一頁,,哭著鬧著讓周秋蕓“講故事”。
而每當(dāng)這些時候,,陶遠(yuǎn)岸總是含著一支煙,,翹起的二郎腿晃呀晃,他總讓陶杏聽話一點,,再聽話一點,。
陶杏不明白,天怎么就突然陰沉濕冷下來了呢,?不然她為什么會發(fā)抖,。
周秋蕓質(zhì)問她,日記中笑起來像太陽的男孩是誰,。
太陽就是太陽啊,,總不能是陶拂吧。她這么說著,。
周秋蕓用掃帚的尾端指向陶杏醞了腮紅的臉,,說,你滾出去,。
陶杏有些明白了,,那天像是覆壓著濃云般的難過,來源于此,。
她年輕,,有著烈火一般熾熱的感情,。她是會反抗的。
她們開始無數(shù)次的爭吵,,沒日沒夜地,,左右繞不開一個陶拂。
不然還是讓她孤單一個人吧,。她總是在想,。
精神上的傷害往往比肉體上要鋒利許多。
她的反抗消磨掉了自己的熱情,。
花圃里的柏樹凜冽松勁,,凝著一層透亮的霜。陶杏支著腦袋靠在圍欄邊,,細(xì)細(xì)數(shù)著棕褐色的木紋,。
一圈又一圈,一道又一道,。
算了吧,,她想。
春天會到來,。
*03
在陶拂不知道第多少次將她絆倒在半環(huán)狀樓梯上,,陶杏已經(jīng)能夠習(xí)以為常地從樓梯上滾下來,拍拍衣擺沾上的灰塵,,然后離開,。
陶拂站在原地,目光卻一直盯著她,,似是在思考什么,,直到她消失在二樓的拐角。
陶杏知道,,可她不想去猜,。
周秋蕓說,我們是你的親人,,我們愛你,,可你愛我們嗎?
陶杏想,,怎么會不愛呢,?
那就縱容縱容你的弟弟。周秋蕓坐在沙發(fā)上,,對著陶杏洗菜的背影說,,剛上小學(xué)的孩子,情緒都很敏感,。
陶杏的動作頓了頓,,半晌,,關(guān)上水龍頭,說,,好。
天空陰沉沉的,,像是下一秒就要落雨,。楊柳枝被風(fēng)吹得甩進(jìn)了窗臺。陶杏的手指撫上窗欞,,向樓下看去,。
花圃里的玫瑰凋零了幾片花瓣,太陽花低垂下來,,而在被菖蒲環(huán)繞的最中心,,悄然開出了一株藍(lán)色的花,泛著冷意,。
陶杏下意識地捻了捻手指,,回頭望一眼悠然看著連續(xù)劇的周秋蕓。再看向花圃時,,那株花已然不見了蹤影,。
最近的幻覺出現(xiàn)得真頻繁。陶杏想,。
*04
陶杏在高三的第一個學(xué)期,,靠著化學(xué)競賽拿到了保送的名額。同年,,陶拂與同學(xué)在課間打鬧,,不慎從三樓墜下,擦傷了腳腕,。陶遠(yuǎn)岸酗酒成性,,一紙胃癌晚期報告單,攔走了家庭近乎所有的積蓄,。
以及一個月后姍姍來遲的巨額欠條,。上面白紙黑字地寫著:陶遠(yuǎn)岸欠債二百三十一萬。
第二天,,陶遠(yuǎn)岸喝了農(nóng)藥,,然后從六層一躍而下,尸體重重地砸在了陶杏剛種好的太陽花圃中,。
鮮紅與燦金色混在一起,,正如那天將退的晚霞。
分外惹眼,。
陶杏坐在三樓的茶室里,,手指搭在瑩白瓷盅上,,聽著重物落地的聲音,她起身,,撫平衣褶,,從容地向樓下走去。
她在距離尸體不到半厘的距離,,摘了一枝濺了血的金色太陽花,。
周秋蕓變賣了在城中心的小別墅,帶著陶杏和陶拂,,去城郊租了個單間的毛坯房,,房頂是漏風(fēng)的瓦片,三個人擁擠著住下,。
“陶杏,,”周秋蕓摘下了她的鉆石項鏈,鎖到抽屜最深處,,又把鑰匙掖進(jìn)自己兜里,,“媽媽沒有錢供你上大學(xué)了?!?p> 陶杏停住鋪床的動作,,試探著開口,說,,我可以自己掙學(xué)費的,。我一直一直一直,都是自己掙學(xué)費的,。
周秋蕓提高了音量:“那小拂的醫(yī)藥費呢,?遠(yuǎn)岸的喪葬費和后續(xù)的各種費用,都需要我自己去掙嗎,?你不要只想著自己安穩(wěn)過日子,,這個家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活著?!?p> 陶杏感覺自己墜入了涼薄的死水中,,平靜地?zé)o一絲皺褶。她聽見自己說,,好,。
好吧。
*05
陶杏第二天就辦理了退學(xué),。
她原本所在的班級是學(xué)校里的重點班,,班長是個很負(fù)責(zé)任的少年。她缺勤的這幾天,,宋萬葉每天都會在微信上發(fā)給她各科的筆記,。
字跡灑脫卻分外清晰,。像他這個人一樣。
他說,,你選擇的不是你的未來,,對嗎?
陶杏點頭,,旋即揚起一個笑,,誰知道呢。
她有點記不清自己預(yù)先設(shè)定好的未來了,。
原本是什么樣子的呢?
*06
周秋蕓死了,。
她和陶拂在去醫(yī)院復(fù)查的路上出了車禍,,汽車直直地沖破了圍欄,摔下山崖,。在最后關(guān)頭,,周秋蕓用自己的身體護(hù)住了陶拂。
陶拂是被救援隊從名為“周秋蕓”的一灘肉堆中挖出來的,。
因為尸體狀容慘烈,,他們甚至被媒體送上了熱搜,借著這次事件歌頌偉大的母愛,。
站在陶拂的病床前,,陶杏問,媽媽有沒有說什么囑咐我的話,?
陶拂腦袋上纏著繃帶,,如蝶翼般濃密的墨色眼睫眨了又眨。是和從前的陶杏眼中如出一轍的瑰麗色彩,。
“她說的當(dāng)然是,,你要好好照顧我啊,陶杏,?!彼肓讼耄盅a充道,,“遷就我的一切,,你早就答應(yīng)過她的?!?p> 陶杏盯著自己的手腕,,柔嫩又白皙??伤谏厦婵吹搅吮槐┯旰涂耧L(fēng)所燒折的枯枝,。
墨色的,,扭曲著生長。
她開口,,聲音逸散在風(fēng)里,。
“這樣啊?!?p> *07
陶拂偷偷從陶杏的賬戶劃走了三十一萬,,那是陶杏這幾年為了償還陶遠(yuǎn)岸的欠款,從四方親戚求來的,。
是她物質(zhì)化的尊嚴(yán),。
陶拂為全班五十六位同學(xué),一人買了一臺限量版游戲機,。余下的八千零二十四元,,陶拂請他們?nèi)チ宋鞑蛷d。
討債的人隔天就會敲響他們的大門,,陶杏望著天花板上的壁虎出神,,想著,不然就這樣去死吧,。
她最終還是放下了搭在手腕上的水果刀,。染著血的刀刃被隨意地丟在青草色的被單上,像是廣袤的綠茵上開出的秾麗的玫瑰,。
她是玫瑰的載體,。
*08
什么樣的工作能夠在短期內(nèi)賺到大量的錢呢?
足夠到能負(fù)擔(dān)得起陶拂所謂的醫(yī)藥費,。
陶杏畫了上挑的眼線,,涂了嫣紅的唇彩,穿上了從前不敢嘗試的短款低腰吊帶——她知道怎么才能把這張臉的價值發(fā)揮到最大,。
以她從前最不屑的方式,。
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露出一個嬌媚的笑,。
你好,,陶杏。
她去A市最大的酒吧點了一杯低度數(shù)的酒,,也不喝,,就在那里坐著。微微仰著頭,,含著笑意的眼睛望向每一個人,。吧臺前調(diào)酒的青年離開工位,笑著問她有沒有興趣共度良宵。
陶杏也笑,,說,,良宵沒有興趣,我倒是需要一份工作,,就在今晚,。
世界對于漂亮的人總是寬容的。她成為了這所酒吧的臨時員工,,負(fù)責(zé)陪酒和聊天,。
再加上闊綽的客人給的小費,能夠獲得一筆不菲的收益,。足以應(yīng)付最近的那次還債,。
酒吧的治安很好,不會出現(xiàn)性騷擾或者強迫女性做些什么,。陶杏憑著芙蓉般嬌艷的臉,,和她溫和的性子,在這里如魚得水,。
她每個月能夠拿到七千的工資,,有時候會遇到大方的客人,,給的小費是在工資的基礎(chǔ)上翻了幾倍的,。
可是還不夠,她需要很多,、很多的錢,。
她覺得有什么東西正在從自己的身體里抽離。
*09
在這里工作的第二年,,她遇到了宋萬葉,。
宋萬葉的父母自己開設(shè)公司,而他本人放棄了保送資格,,在兩年前考出理科狀元,,邁入了京大的校門。現(xiàn)在在院長的個人研究室下工作,。
他像是一早就知道陶杏在這里工作,,訂了三樓的會員包間,指明要陶杏來,。
陶杏是不愿意的,。
宋萬葉就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她日記本中的小太陽,即便他不常露出笑意,,即便她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碰過日記本了,。
經(jīng)理看出了她的為難,溫聲囑咐另一位溫婉的女生替陶杏送酒。
算了,。陶杏想,,送就送吧,情況總不會比現(xiàn)在更糟,。
出乎意料的,,包間里就只有宋萬葉一個人。
他比兩年前更加出挑,,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眼尾盡是燦爛的色彩。
他問她,,你想回來嗎,,回到你原本的未來。
陶杏側(cè)過臉,,認(rèn)真地注視著他的眼睛,,像是要望進(jìn)去。她開口道,,太陽東升西落,,沉入碧海又從山巔揚起,誰又能夠確定他仍然是你第一次所見到的那一顆呢,?
宋萬葉搭在沙發(fā)上的手指一頓,,說,可能是太陽一號,,太陽二十四號,,太陽六千零七十三號,但他們總歸都是太陽,。
是啊,,他們總歸都是太陽。
所以我落山了,,還會有千千萬萬個太陽升起,。
*10
陶拂初三下學(xué)期的家長會是陶杏去開的,這是臨近畢業(yè)的最后一次集會,。陶杏穿上了宋萬葉送給她的高定長裙,,素凈又端莊。她上了淡妝,,又點了熏香,,精致到了頭發(fā)絲。
宋萬葉開車將她送到學(xué)校門口,,捏了捏她泛白的小姆指節(jié),,說:“不要緊張,,已經(jīng)非常完美了?!?p> 陶拂抱著籃球,,冷眼看著他們分開,直到陶杏只身進(jìn)入教學(xué)樓,,他才走過去,。
“陶杏,”他挑眉,,凌厲的五官帶著攻擊性,,“你怎么穿得這么不檢點?”
陶杏噙著笑的嘴角僵在了臉上,。
“你知道這個詞語是什么意思嗎,?”陶杏感覺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知道啊,。你和剛剛那個男的,,肯定不一般吧。你去當(dāng)小三了,?怎么又是這個表情,?陶杏——”
陶拂勾起嘴角:“你好矯情?!?p> 很長一段時間,,她即便是穿著高跟鞋踩進(jìn)不平的橡膠跑道里,依舊盯著手腕上那條翠玉手鐲,,走在陶拂的身后,,一言不發(fā),。
會后,,陶拂的班主任單獨留下了陶杏,說,,陶拂這孩子啊,,總是逃課,打架抽煙,,樣樣不少,。
陶杏冷靜地聽著,她覺得自己像是瘋了,,不然怎么會在聽到陶拂做到這些違紀(jì)后,,反而抿出了一抹笑?
班主任透過鏡子看到陶杏竟然笑起來,,擰著眉轉(zhuǎn)身,,卻又怔在了原地。
陶杏的眼睛像是落了一抹春水,氤氳著透明的月光,,她笑起來,,細(xì)碎的日光撲在她的臉上,像是一株傲然挺立在綠茵地里的玫瑰,。
鋒利的玫瑰,。
“陶拂家長?”班主任試探著開口,,“您今天可以先回去的,,我們下次再聊?!?p> 可能我比自己想像的,,瘋的還要更早一些。她想,。
在她的十六歲,。
陶拂倚在辦公室外的墻上,雙手抱胸,,百無聊賴,。看到陶杏含著笑走出來后,,他只覺心煩,。
“你可別說你從來沒有被叫過家長,陶杏,?!彼荒槻荒停澳悄愕氖鶜q可真的是——”
“爛透了,?!碧招哟驍嗨拔抑??!?p> 這是陶杏第一次打斷他的話。陶拂動了動手指,,沒再說話,。
路上有一對情侶因為最近這幾天異常的天氣而起了爭執(zhí),二人都認(rèn)為自己說的才是正確的,。陶杏坐在車站的候車椅上,,認(rèn)真地聽了一會兒。
是回南天吧,,陶杏想,,連未來都變得陰沉沉,,濕漉漉的。
*11
距離陶拂十八歲成人禮還有一天,。
陶杏從凌晨開始梳妝打扮,,一直到上午九點鐘才全部準(zhǔn)備完畢。隨后,,她笑著坐上了宋萬葉的車,。
開往某個海濱城市的斷崖邊。
你真的決定好了嗎,。宋萬葉平靜地開口,。
大概吧。陶杏也很平靜,,此時此刻,,沒有人會比她更加平靜。
到達(dá)那座荒山時,,天上已經(jīng)是繁星點點,。陶杏站在最高的那塊巖石上,百米之下是洶涌的,,翻騰著泡沫的海浪,。
她的眼睛里有著一團火,在寂滅了無數(shù)個日夜中又重新燃起,。
怎么說呢,,月亮使人瘋狂。
她吻在了宋萬葉的唇上,,然后轉(zhuǎn)身,,義無反顧的跳下去。
宋萬葉閉上眼睛,,附近有座古廟,,也是荒廢了幾十年的。他在心底念著,,請保佑她下一輩子平安無虞,,萬事順?biāo)臁?p>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十六歲的陶杏,,用那雙雨后新霽般澄明的眼睛沖著他笑。
她說,,小班長,,你在看什么書呀。
什么書呢,?
宋萬葉遲緩地從大腦里搜尋,,順著陶杏清亮的笑聲,,他終于在湍急的時間的河流中摸到了那本書的封面。
當(dāng)我像鳥飛向你的山,。
*12
天真的高真的遠(yuǎn)真的望不到盡頭嗎,?
陶杏終究還是自己去尋找這個答案了。
*13
陶拂就這么倚在窗前,,借著尚未燃盡的香火,,點燃了那半支煙。他不抽煙,,就那么夾在指節(jié)間,,悠悠地燃燒著。
迷蒙的煙氣逸散在空氣中,,像是曬在秋后陽光下泛了黃的羊皮紙,,還染著些鼠尾草的味道。
在他十八歲的生日當(dāng)天,,收到了一場單方面的毆打,,和那個人送來的,年長他九歲的姐姐陶杏,,在她十六歲時錄下的影像,。
他抿唇點開按鈕,將這段錄像投到幕布上,。
映入眼簾的是少女明媚的笑容,。
“留給我素未蒙面的弟弟?!彼诓賵龅目磁_上,,從校服外套里摸出一張落滿了字跡的紙,含著笑意慢慢地讀,。
“我期待著的,,我們陽光且蔥郁的一萬個美麗的明天?!?p> 書房的白熾燈早在他點燃香煙前便已然被按滅,,只余下點點微弱的火光承亮整個空間。煙已經(jīng)燃燒得殆盡,,火星濺到他的手指上,,愈發(fā)熾熱。
陶拂顫抖著按下暫停鍵,,微微闔上眼睫,。
沒由來的,他又想起那段視頻的最后,,二十六歲的陶杏畫得上挑的眼線,,她說:“陶拂,,這才是我真正的十六歲?!?p> 是鮮活的,、有著光明未來的十六歲,而不是黯淡的,、被他頤指氣使的,、破敗的十六歲后的未來。
是他毀掉了她原本的人生,。
透過萬葉色的窗帷,,星火搖曳間,鄰居家老舊的收音機又開始運作,,喑啞低沉的男聲順著陶拂院子里的樹椏攀爬而上,,乘著飄蕩的楊柳,細(xì)細(xì)碎碎地淌進(jìn)書房,。
是朱自清的《匆匆》,。
“你聰明的,告訴我,,我們的日子為什么一去不復(fù)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