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誠心不滅
次日,,晨光冉冉,朝陽燦爛,,老肆里的田家祖宅附近已然是人滿如患,。
肆水鎮(zhèn)千余戶人家,老老少少將近三萬號人,,以年老的鎮(zhèn)長為首,,全數(shù)匯聚于此,幾乎快要站滿整個老肆里區(qū)域,。
然而,,這個明媚的晨時,卻不再似昨晚般喧嘩吵鬧,,顯得異常寂靜,,除去一些新生代孩童偶爾打哈欠外,所有人都默然無言,,一臉虔誠,,滿眼真摯的站立在原地,期待著天女現(xiàn)身,。
事實上許多人很早之前便已經(jīng)來到老肆里,,他們駐守于此半夜,未曾發(fā)出任何多余的聲響,。
時間徐徐流逝,,充滿歲月風(fēng)霜的古宅老門緊閉不開,內(nèi)部沒有任何動靜,,而人們也始終依舊,,沒有一點聲音,,沒有一點怨言,于滿心的期待中等候,。
朝陽越發(fā)璀璨,,似乎臨近午時了,守在門前的田凡終于忍不住對邊上的鎮(zhèn)長征求意見,,小聲問道:“不如我進去看看,?”
“不可?!彼了?zhèn)鎮(zhèn)長果斷拒絕,,一臉嚴肅,“若是因此驚擾到天女清凈,,罪無可赦,,繼續(xù)等?!?p> “不錯,,絕不能貿(mào)然打擾天女,只要她能現(xiàn)身,,無論多久,,大家伙都能等下去?!边吷蠋讉€在鎮(zhèn)上執(zhí)牛耳的首要人物一致認同,。
田凡點頭作罷,其實他主要還是怕手中食盒里的飯菜待會涼透了,。
烈陽高照,,天地炙熱,已過午時三刻,,許多原本大半夜就被長輩叫來此地的孩童開始昏昏欲睡,,有甚者已經(jīng)做出先例,坐在地上,,抱著自家大人的腿,,進行沉眠。
不過大人們立刻便會將他們弄醒,,極其嚴肅,,生怕天女會覺得他們沒誠心。
未時,,人群依然無聲,,虔誠而真摯,只是天上大日毒辣的著實有些厲害,,許多人已經(jīng)被曬得汗水淋漓,,渾身濕透,,可他們并未選擇去往避蔭處,,而是頂著刺眼而灼熱的陽光,,苦苦等待。
不過很快便有一陣不息的清風(fēng)吹拂而來,,將炙熱陽光阻擋,。
申時,很多人腿腳都已站麻,,但他們依舊堅持,,誠心不變,而一些孩童實在是支撐不住了,,或抱著大人的腿,,或直接躺在地上,相繼睡過去了一大片,。
這回大人們沒有阻止,,認為天女心懷天下,包容眾生,,一些不知事的孩童而已,,定不會生出怪罪。
申時末,,不少風(fēng)華正茂的少年少女都快支撐不住了,,渾身酸痛,可他們?nèi)匀辉谶M行強忍,,覺得天女是在考驗人們的真誠,,絕不能前功盡棄。
忽的,,阻擋陽光炙熱的清風(fēng)變得柔和,,所有人感覺好似朽木逢甘露,沐浴春風(fēng)里,,一陣前所未有的心曠神怡,,使他們身上的疲憊酸痛盡數(shù)褪去。
人們內(nèi)心激動,,真誠更歡,,萬分確信這是天女在顯化神通,這是天女在考驗他們的赤誠之心,。
酉時,,火燒般的殷紅悄然浮現(xiàn)在天邊,太陽不再那樣刺眼,,在清風(fēng)蕩漾之下,,所有人的精神狀態(tài)都保持著最佳,,就連那些睡過去的孩童都早已醒覺,站如青松,。
他們還是在等,,不曾有過任何一句抱怨和不滿。
酉時將盡,,天上圓月已朦朧可見,,而那夕陽輪廓也即將帶著輝映蒼穹大地的紅霞徹底消失,人們眾心誠誠,,目光明亮,,覺得快了,天女一定會出現(xiàn),。
田凡有些無奈,,手中食盒不曾放下過,沐浴在清風(fēng)中根本感覺不到一絲沉重,,只是里面的飯菜早已涼透,,他想要回去再熱一遍,或者重新做一份,,可是又不想走開,。
終于,天邊夕陽余暉散盡,,皎潔明月伴隨繁星,,夜幕無聲降臨,仰首望去,,星空如此璀璨,。
“嘎吱!”
某個瞬間,,吹拂于凡間的清風(fēng)忽而止住,,一串冗長的聲音驀然響起,在長久寂靜的星月夜下,,傳達的格外悠遠,。
此刻,人們心神一驚,,激動萬分,,那扇猶如塵封古剎般的老舊宅門,終于是緩緩敞開,!
圍繞在古宅外道上,、及胡同小巷中的人反應(yīng)最為激烈,一天的等待,,總算有個結(jié)果,,天女將要現(xiàn)身,,他們?nèi)绯鲆晦H的將目光望向古宅內(nèi),期待著至高神圣的降臨,。
然而,,開門聲落下后,古宅便再度恢復(fù)了寂靜,,屹立于最前方的田凡,、肆水鎮(zhèn)鎮(zhèn)長,,還有些許輩分較大,,身份較高的人,紛紛對里面張望,。
宅房內(nèi)雖未點燈,,但在窗外月光的照耀下,還是清晰可見,,里面空空蕩蕩,,冷冷清清,那道萬眾所期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xiàn),。
難道還在樓上?
站前最前方的眾人狐疑,,而身在后方,,以及遠處無法第一時間的摸清狀況的人也一個個內(nèi)心躁動,不知道天女出沒出來,。
又過去一會,,宅房內(nèi)依舊空蕩無人,不見期待,,一位老者疑惑道:“莫非天女是讓我們進去,?”
肆水鎮(zhèn)鎮(zhèn)長沉思少許,道:“不可冒進,,再等等看,。”
田凡暗中嘆息,,手中飯菜是徹底吃不成了,,只能晚點回去再重新做一份。
“哐當,!”
忽然,,輕風(fēng)徐徐,古宅的大門自主晃動,,碰撞出聲響,,肆水鎮(zhèn)鎮(zhèn)長皺了皺眉,,道:“難道真是天女讓我們進去?”
宅門外,,幾個鎮(zhèn)上的首要人物小聲商議了起來,,最終決定先讓田凡進去一探究竟。
肆水鎮(zhèn)鎮(zhèn)長轉(zhuǎn)頭望向身后人群,,道:“天女有所授意,,大家伙先在外面等候,不可喧嘩,,擾亂此地清凈,。”
田凡思慮一二,,將手中食盒放落在地,,旋即不作遲疑,幾步向前,,跨越門檻,,往二樓去。
“咚咚咚,?!?p> 沉悶的敲門聲響起,田凡站在房門前,,低聲呼喚道:“小夏,,你在里面嗎?”
等了一會,,房內(nèi)遲遲不見動靜,,田凡再度敲門,繼續(xù)呼喚,。
反反復(fù)復(fù)持續(xù)了好幾次,。
“怎么回事,難道不在這,?”田凡心中狐疑,,這種反常的情況讓他有了些不好的預(yù)感,他看了眼邊上幾間房,,猶豫一會,,再重復(fù)一次先前過程還是沒反應(yīng)后,打算推門而入,。
“嘎吱,。”
房門推開的瞬間,里面空蕩清凈,,一切如初,,就像從未有人住過。
“不在,?!碧锓沧哉Z,不好的預(yù)感越發(fā)濃郁,,他環(huán)繞其中轉(zhuǎn)了一圈,,渾濁的目光忽然瞟向邊上已經(jīng)有些年份的桌子。
上面擺放著一個四四方方,,不過掌心大的玉石小盒,。
而玉石小盒下面則壓著一張帶有字跡的紙張。
田凡一聲嘆息,,心中已經(jīng)猜想到了一切,,他拿上玉石小盒與紙張來到床前,,先是用手背揉了揉蒼老的雙眼,,而后借助窗外皎潔的月光開始觀閱紙張上整潔秀氣的字跡。
上面呈現(xiàn)的是三相帝國最簡化的統(tǒng)一文字,,縱然田凡不曾見過什么世面也能看懂,。
田爺爺,肆水鎮(zhèn)的大家,,非常感謝你們能對夏欣這般看重,,但其實大家不必如此,因為我所做之一切,,不過只是些舉手之勞,,相信任何一個心懷善意,不忍見世間眾般苦難的修道之人都能輕易做到,,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所以你們根本不需要為此去奉成神圣,也不需要非得做些什么,。這次路過肆水鎮(zhèn),,剛好來看看大家,見你們幸福安康,,便足矣,,愿此后大家,依然能開開心心,,平平安安,,也請大家原諒我的又一次不辭而別。
———勿念
田凡心中默念完所有字跡,蒼老枯瘦的臉龐漸漸生出笑意,,沒說話,,他將紙張輕輕放在床上,旋即打開了手中的玉石小盒,,頓時間青光一閃,,有字跡憑空映照而出。
田爺爺,,我們走了,,凡道有別,此去經(jīng)年,,恐怕難有相見之日,,這木盒里有兩顆回顏丹,可逆返光陰,,重現(xiàn)青春年華,,吃與不吃,抉擇在你,。我知你心中有喪妻之憾,,可這么多年過去,真的已經(jīng)足夠了,。人生苦短,,百年匆匆,生命中總會發(fā)生那么一些不如意,,但人終歸還是得向前看,,路還是得繼續(xù)往前走,有些事無法挽回,,有些悲劇難以避免,,沒必要將自己永遠束縛,你是該抬頭好好看看自己了,,再好好看看這個世界,,一切并沒有那樣糟糕。
起起落落,,方死方生,,走出心中牢籠,與過往做個告別,。
待到田凡觀盡最后一句,,空中的字跡無聲消散。
月光皎潔,,房間寂靜,,床邊上老人年邁的身影尤為滄桑,,他低頭看著玉石小盒中白霧噴薄,不過小拇指大的兩枚青色丹藥,,老眼迷離泛酸,,歲月的淚水悄然滑落,仿佛蘊含年少時的青春,,以及自己逝去的妻子記憶,,他久久未能再有動作......
等待良久的肆水鎮(zhèn)人群似乎也預(yù)感到了什么,但心中還是抱有最后一絲希望,,相商幾句后,,肆水鎮(zhèn)鎮(zhèn)長獨自進入宅中,當來到二樓敞開的房間內(nèi),,見到田凡那張已被淚水打濕的蒼老臉頰,,得知結(jié)果,又若有所思,。
最終,,肆水鎮(zhèn)長拿著一頁紙張,一人出現(xiàn)在宅子大門前,,環(huán)繞此地最前方的人們紛紛圍上前來,,昨日賭坊憑欄處那位老者小聲詢問,“怎么樣,,天女呢,?”
眾人的目光全部匯聚于他一人身上,心中有著共同的疑問,。
肆水鎮(zhèn)鎮(zhèn)長一聲嘆息,雙手攤開那頁紙張,,高高舉起,,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卻如響徹死寂夜幕的洪鐘,,悠悠傳蕩,,在人們耳邊回響,“天女走了,,她說感謝大家能對她這般看重,,她說看見大家幸福安康,已經(jīng)心滿意足,,她說愿大家往后依然能開開心心,,平平安安?!痹捖?,他放下雙手,鄭重地看著眼前所有人,“天女此番歸來不過是路過肆水鎮(zhèn),,特意來看大家一眼,,天女心中一直都留存有大家,她沒有不愿意見到我們,,她始終都在暗中守護著我們,,所以還請大家勿怪天女今日不辭而別,也勿要因此心生介懷,,失去敬仰與尊崇,!”
“鎮(zhèn)長言重,天女這次能特意回來一趟,,我們感激都來不及,,豈會怪罪,大家伙說是不是,?!币粋€地位僅次于的肆水鎮(zhèn)鎮(zhèn)長的老人開口說。
“沒錯,,天女乃神圣降世,,恩造肆水鎮(zhèn),我們豈會因此生意見,,誰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便是在違背整個肆水鎮(zhèn),將罪無可赦,!”
“天女的再造之恩,,肆水鎮(zhèn)世代銘記,莫敢遺忘,?!?p> “書上都說神凡有別,天女是天地神圣,,還能記得我們就是最大的幸運,,縱然真的忘記也無妨,至少我們會永遠記得天女,,代代相傳,。”
“哈哈哈,,大家伙也就是想來朝拜一番,,見與不見其實都沒關(guān)系,天女依舊是天女,,是肆水鎮(zhèn)世代人心中的無上天女,!”
......
安寧的夜晚被嘈雜聲粉碎,,整個肆水鎮(zhèn)的人們都在相繼回應(yīng),只是,,他們嘴上都說著沒關(guān)系,,可心中卻覺得十分遺憾。
歲月悠悠,,昔年至今,,近二十年光陰流逝,于凡間而言,,已是小半生遠去,,一代人花謝花開,好不容易終于等到夏欣回來一次,,最終卻沒能見上一面,,這樣的機會,今生還會再有嗎,?
不過,,正如人們所言,即使如此,,夏欣在他們心中的神圣地位依舊如常,,永恒不變,今日是如此,,將來應(yīng)如是,。
“愿天女一路輝煌,一路無憂,!愿天女榮耀長盛,,永恒不朽!”肆水鎮(zhèn)鎮(zhèn)長抬手仰望夜空,,大聲喊道,。緊接著,人群如一的聲音淹沒肆水鎮(zhèn),,誠心不滅,仿佛在這一刻轟動了整個天地,!
這一晚,,肆水鎮(zhèn)亮如白晝,滔滔不絕的信仰之力匯聚向照天湖天女廟,,那里在大放光芒,。
而實際上,此刻的蕭陽,、夏欣,、蘇誠就在肆水鎮(zhèn)數(shù)里外的一座山峰上注視著一切,,人們等了一天,他們也在這待了一天,,白晝時拂去之清風(fēng),,便是夏欣暗中所為。
蕭陽面露淺笑,,感慨道:“人心所向,,長久不衰?!彼聪蛏磉叺南男?,“萬眾之心如此赤誠,其實你該見他們一面的,?!?p> “沒有太大意義?!毕男勒f道,。
生命寶樹插嘴,“凡道終有別,,一些事,,沒有必要?!?p> 蕭陽默然,,對“凡道有別”四字背后的含義有了個新的認知,準確來說,,是對他本就明白的意思有了個認真的正視,。
夏欣抬手一揮,無形法則交織,,迅速滲透進肆水鎮(zhèn)的每一寸土地,,“從今以后,這里將無修士可出沒,,一切進鎮(zhèn)修者,,道行盡失?!?p> 蕭陽笑了,,雖然無法看全面,但他敏銳的覺得,,夏欣的手段不止于此,,因為他感覺到了時光經(jīng)運轉(zhuǎn)時特有的波動,且發(fā)現(xiàn)鎮(zhèn)中人們的生命歲月,,竟比尋常流逝緩慢了不少,。
他突然說道:“你覺得田爺爺會吃那回顏丹嗎,?”
“天機不可泄露?!毕男佬︻仠\淺,,故意逗弄。
蕭陽不再看她,,咕噥一句,,“不說算了?!?p> 結(jié)果他話音方盡,,身子便又一次落入了夏欣懷中,他臉色大變,,用力掙扎,,“怎么又這樣,放開我,?!?p> 夏欣輕蔑一笑,道:“昨晚你抱著我說夢話的時候可是自然的很,,巴不得永遠都不松手,,現(xiàn)在又開始裝模作樣了,再說,,當初在金家是你自己講的,,無論我怎樣對你都可以,這才過去多久,,就開始悔言,,說話不算話了?如此看來,,你對徐清兒的誓言,,是不是其實也早都忘的一干二凈,只是個用來誆騙我的借口,?!?p> “不是的!”蕭陽語氣堅定,,而后不敢與之對視,,也不再掙扎,緩緩將腦袋低下,,埋藏住微紅的臉蛋,聲若蚊蟲,,“有人...”
夏欣輕哼,,“怎么,,未必你還會因此對你徒弟生怕?”
蘇誠當即背過身去,,捂住雙眼,,最后索性直接鉆進了蕭陽腰間的金色乾坤袋,主要是上次他已經(jīng)得到蕭陽為主的準許,,以及乾坤袋法則的認可,,故而不受阻止,可輕易入內(nèi),,“師父,,徒兒什么都看不見,什么都聽不見,?!?p> 蕭陽聞言臉紅更甚,漸漸滾燙如火,。
夏欣也不再和他多言,,最后抬眸看了眼遠處的肆水鎮(zhèn),圣潔飄然的柔美身影剎那消失于夜月輝映下的山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