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看似不遠(yuǎn)的距離,行進(jìn)起來卻很艱難,。我花費了約一周,,中途見到的景從高樓到矮房,漸零散,,漸疏落荒涼,,處處是人類活動痕跡的殘骸,東一處西一處分布,。
我贊嘆這冰的作品如此震撼,,也唏噓其如此空虛。有時道邊能見到幾具凍得硬邦邦的尸骨,。
我一遍遍呼喚,,希望得到回應(yīng),。炊煙卻再沒升起過。
事實上,,這些景相比之前見到的已振奮人心許多了,。
我一路上風(fēng)塵仆仆,走過的地方闃無人跡,。
這一年我自暴自棄過很多次,,帶著庫伯一家的夙愿,我不能死,;不必憂饑餓與寒冷,,只有疲憊使我知道我還活著;習(xí)慣了獨自孑孓,,我以為自己已是游蕩的一句魂靈,;偶爾見到倒在雪地上的鹿的遺體,原來我還是個活物,。
有時我真的走不動了,,把自己放在一個雪坑里,閉上眼睛,,什么也不想地睡去,,醒了又睡。
夜里要是下了大雪,,我可能會被蓋上一層雪織的銀毯,。后來我連睡覺都覺得累了,就只好繼續(xù)上路,。
止步不前會很無趣,。
爬山涉水,一路西向,,全漫無目的,,可放棄是最愚蠢的選擇,我只好一直走,。我有的選嗎,?
我也不對哪次推門進(jìn)屋時有人回應(yīng)抱希望,因為下一家進(jìn)去也可能是一個結(jié)局,。就像海灘上撿貝殼的小孩一樣,我拾了又丟回大海,,再彎腰繼續(xù)撿,。
石磊的小屋里生活過的氣息竟比樓房建筑更濃,城市是死物一樣的,。我想我終于近了目的地,,找到一個活的人已不是靠機遇,,而是遲早的事。
在一處平坡上,,我找到一處尚完好的建筑,。圓石壘的矮墻,環(huán)著兩間水泥和著磚砌的矮屋,,有鋤具鐵器橫七豎八倒在院里,,其中一間房屋前堆著半人高的柴火。
圍墻口坐著一個面色發(fā)紫的老人,,嘴角留有白沫,,眉毛和頭頂都積了一層雪,渾身都被霜披上了,。這種現(xiàn)象我見了很多次,。
我只是盯著看了一會兒,就走進(jìn)了院子,。
推進(jìn)其中一間房間,,地上蜷縮著一男一女,中間放著一盆燒盡的炭火,。
我蹲下檢查了一下那個女人,,她面無血色,嘴唇發(fā)白干裂,。沒有呼吸,,身體半軟陷。地上有點潮,,除了點干草沒別的修飾,。我心中欣喜(當(dāng)然不是為三個人的死去欣喜),冰凍的心跳漸漸活了,。
我又推了另一間房的門,,進(jìn)門看見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抱著一個睡著的小女孩縮在角落,,兩人藏在一床破棉被里,。
老人腳邊也放著一個火盆里,柴燒得不旺,,弱不禁風(fēng)的,,感覺就要滅掉。
讀者,,你是否能理解長久尋覓后再找到活著的人,,我有多興奮?但我還是有點收斂的,我不動聲色地調(diào)整了呼吸,。
“你放心,,我沒被感染,也不會侵占你們的資源,?!蔽乙娎先司璧乜粗遥氵@般回答,。
說完,,我又從外面拾了把柴,向盆內(nèi)添了幾根,?;鹈缦榷秳訋紫拢欢纫獪绲?,又很快包上柴火燃穩(wěn)了,。
“姑娘,坐這烤烤火吧,,看你穿這么少,,一定凍壞了?!崩先苏f,。
我也不推脫,自然地坐在老人對面,,看著跳躍的火焰,,橙紅色的,舞得歡騰,,好像宣召著新生,。
“那個老家伙,他……”過了一會兒,,老先生開口,。
“死了?!蔽也孪胨侵搁T口那個,,便脫口而出。
“那另一間房的兩個,?”
“也死了,,應(yīng)該也有一段時間了?!蔽一卮鸬?。說完又覺著不太禮貌,但我已經(jīng)不太會與人友好交流了。
我問老人,,為什么不和他們處在一間房里。
“我們……關(guān)系不太好,?!?p> “不見得吧?!蔽译p手抱在胸前,,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我只盯著上躥下跳的火苗,,好像火光要把我的眼睛燒穿了,。
我安適地感受著火動帶來微弱流動的氣流。
我告訴他,,那兩個青年把所有柴火都留了出來,,堆在他所處的屋子門口,自己什么資源都沒有,,這就是他所說的關(guān)系不好,。
不到死亡真正敲門時,有些倔強的人不會展現(xiàn)自己最真實的內(nèi)心,。
老人輕輕嘆了口氣,。我看那個女孩蜷在老人懷里,哆嗦了一下,,更團(tuán)得緊了,。
我便問了這女孩情況。
“她叫丫丫,,四歲半了,。隔壁屋那兩個是他父母,平時不管她,,都是我?guī)е?p> “我們已經(jīng)快三天沒吃東西,,我,我這把老骨頭又沒用,,外面那么多野獸,,我們還給人看不起……老人訴苦般越說越激動,漸語無倫次,,以致掉下淚來,,最后又說,“我怕堅持不了多久了,,丫丫還小,,姑娘,麻煩你在我去后能不能……”
“你不會死的?!睕]等老人說完,,我就站起身打斷了他。
隨后我向門外走,,打開了門,。出門前跟他說:“你們都不會死,我現(xiàn)在出去給你們找食物,,你們都要活著等我回來,。”
我又踏上了雪地,,像重新活過來一般,,面前的景也不似先前那樣空洞的了,是有人味兒的,,這樣可親,。以前的我是被世界遺棄的,但有了想保護(hù)的人,,便是我將反抗世界,。
出門不遠(yuǎn)處就見到一只雪兔,仔細(xì)看,,那雙眼睛也不是紫的,。我就悄悄走近,斜對著它將雙手揮出,,幾根藤蔓拔地而起向它裹去,。我要去拾我的獵物時,才知我并沒把它抓住,。
我又張望四周,,發(fā)現(xiàn)它就在坡下,抽動著自己的鼻子,。
好吧,,那我就再來一次。
我剛踏出沒兩步,,就已經(jīng)被它察覺,,隨即它轉(zhuǎn)身再向坡下跑,坡度很大,,我也只好追,,但不知怎么,腿一下發(fā)軟,,我就順著雪坡一路往下滾,。
我吃了一臉雪,,等我掙扎起來時,兔子早已不見蹤影,。但我面前矗立著一座城市——又是一座死城,。也許里面能找到什么,我便上那去,。
每棟樓都是高大挺立,,隱約在繚繞霧氣里,好如幻影,,相比一般城市的構(gòu)造,寫滿了倉促與華而不實,。
走著,,近了,但我異常疲憊,,胃部抽搐,,感覺饑餓難耐,勞累異常,。
我拖著自己的腿向前跛行,,眼前忽閃忽閃只發(fā)黑。
在只剩百來米時,,我眼前那矗立的建筑模糊搖晃,,我終于是倒下去了。
我在雪地中突然倒下,,意識將飛去之余,,我聽見一個從遠(yuǎn)處傳來的清甜女聲——
“這里!這里還有一個人,!”
然后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被翻了過來,。
我瞇著眼,看見一個黑褐色長發(fā),,穿著亮黃色面包服,,內(nèi)襯米咖色呢絨裙的姑娘正睜著圓圓的眼睛俯身觀察我。
我嚇了一跳,,立刻將眼睛瞪大了,。
見我有反應(yīng),這個姐姐馬上起身朝遠(yuǎn)處喊:“快來,!這是個活人,!”
她將我攙扶起來,爾后趕來兩個青年男子,,還有在后面悠悠來的一個女人,。
那個后趕到的女人約摸四五十歲,,留著利索的短發(fā),勾著很濃的眼線,,楓紅色的嘴唇,,穿著紫色棉旗袍,披了條白色大貂襖(似乎是假的),,邁著從容優(yōu)雅的步子向這而來,。
等我稍緩過勁,我就一把抓住其中一個男人的衣袖,,用微弱的氣息說:“在這個坡后面,,那個房子里,有……一個老人和一個女孩……他們?nèi)鞗]進(jìn)食了,,快去救他們……快,!”
兩個男人一邊答應(yīng)著,一邊匆匆忙忙向坡上去了,。
那個姐姐看我能站穩(wěn)了,,問要不要將她的外套給我,被我謝絕了,。
我緩過氣兒,,便問這里是哪里,還有沒有別人,。
“看到這建筑群了嗎,?”大姐姐向前跑兩步,白色的雪地靴在地上踩出很舒服的聲音,,她指向那些高樓,,“這里以前是東州城,大雪從大陸東南部開始,,西方很快著手采取應(yīng)對措施,。
“三年前,有錢的人基本上都已到了這邊,,其他大陸被大雪封死,,幾乎人跡罕至。所有的海洋都結(jié)了冰,,大部分科技設(shè)備都損壞,。由于厚厚的積雪,陸地平均抬升百米以上,。這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大災(zāi)難,。”
“我聽說……有利用雪層建造住所的技術(shù),?”
“這個技術(shù)不需花太長時間,。為了應(yīng)付災(zāi)難,,全世界的工程師、建筑師,、工人,,各方面的專家一起努力,只花了半年,,就能結(jié)實利用冰雪為建筑原材料,,也很快將來者安頓好。不過……”
那個成熟女人回答我,,“當(dāng)各類人種聚集,,世界各地匯聚一處時,團(tuán)結(jié)只是為了暫時維護(hù)各自利益,。不同文化間的差異,,尖銳的矛盾很快就顯形?!?p> 我有點失落,大概能猜到三年來都發(fā)生了什么,。
“這么說,,還有西洲城,黑洲城之類的嘍,?可是怎么都沒見什么人呢,?”
兩個人稍沉默后,和我大概講述了這三年里,,這個擠滿人類的小小的西洲的故事,。
蘇醒笑
會有黑暗,也有永不斷絕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