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醒來，已是躺在一張矮矮的硬床上,，屋子的屋頂也很矮。床邊有扇大窗,，窗外還是雪，有白色的光游過鐵柵欄進(jìn)來,。
我立刻彈起了身,。
那個守在我旁邊的褐色頭發(fā)的姐姐見我醒了，也趕忙湊上前,。
“我還活著,？這是哪里？白熊呢,？”我問,。
“這是最近的鎮(zhèn)子，鎮(zhèn)中心臨時辦事處理出來的一個房間,。白熊已經(jīng)死了,。”她答,。
“死了,？那病毒……”
“是的，都消失了,，動物應(yīng)該都恢復(fù)正常,，積雪也慢慢融化，一切將步入正軌,?！彼`動的眼睛抓著我，問,，“你現(xiàn)在可是人類的英雄啊，那么小英雄,，你叫什么名字,？”
雖然她的眼睛亮亮的，我卻能捕捉到她那句話里的失落,。
“希貝,。”我回答,。
我覺得她是不希望我殺白熊的,。
“你呢,，你又取了什么名字？”
“布拿拿,?！彼f罷，我愣了一會兒,，隨即我們一起大笑起來,。
簡陋的木屋里，這樣兩個女孩子的笑顯得很溫馨,。
日后和布拿拿的相處中,，我了解到她是個十分喜愛動物的女孩子說。
對于動物來說,，東洲城的生活很快樂,，而變回普通動物，它們又要活在擔(dān)驚受怕之中,。
布拿拿攔我殺白熊的想法可能有些自私,，但我也可以理解。
她還是明事理的,，最后也沒有真的攔我,。
我扶了扶許久未這樣運動的下巴，說：“你可比我敷衍,?！?p> “說說看，你怎么到這兒來的,？身上穿這么涼快,，連鞋也沒有，你不會是赤腳走來的吧,？”
“還真是這樣,。大雪是從我生活的城市開始的，我當(dāng)天坐火車到了R國,，后來一路向西走,，合著有兩年了才到這。你是怎么來的,？”
“我在大雪前兩個月已經(jīng)來西洲了,。我去了E國?！辈寄媚谜f,。
我想起了莉莉和我說的話：“那你一定知道謝默斯教授吧？”
“是的,，我還見到了他,?！?p> “見到了他？你原來是什么身份,？”
“一個普通的大學(xué)生,，找教授學(xué)術(shù)討論而已?！彼氐?，“你知道，我們無法用直接的方式表達(dá)出來,，所以我只好給他寫信,，還要把消息藏得隱蔽，幾經(jīng)輾轉(zhuǎn)才叫他看見了,。他主動約了我見面,。”
“他相信你,？”
“也許吧,。畢竟我第一句話就告訴了他，他七月要死了,，下一場災(zāi)難也緊接著在他死后開始,。”
我皺起了眉頭：“你也太……等等,，你怎么知道他大壽將至,？你也有倒計時？”
“倒計時,？你說你包里這個,？”
她從身后將我的舊挎包掏出來，“我可沒有,，但我有一個能力,，我會做預(yù)知夢，小到考試成績,，一條新聞,，大到一個人的死亡，國際時局,，甚至是末日,。但從沒有人相信過我，都說我是馬后炮,，我也不能提前說。我想你也知道的,，將未來會發(fā)生的事提前告訴別人,，只會引來質(zhì)疑和非議,。”
我又想到那時去參加考試發(fā)生的事,，不過我隨后又意識到一件警覺的事：“你動了我的東西,。”
她莞爾一笑,，把這僵硬的氣氛融化了,，也叫人忘記了要責(zé)備她。她純真的笑容好像就是要叫人憐愛,，叫人寬容她的過錯似的,。她說：“你肯定了解，找到同類時想迫切了解對方的欣喜,?！?p> 大千世界，找到一個惺惺相惜的人確不易,。
睜開眼見到她,，我就喜歡她身上非同尋常的氣質(zhì)，發(fā)現(xiàn)她也能安然無恙穿過酒肉林池般的動物世界時,，我就注意到了,。
當(dāng)時也是知道有她在，我才覺得安心,。
布拿拿講話總有種控制性的壓倒力,，但她給人很溫柔很干凈的印象，使我待在她身邊時莫名感到舒爽,。
當(dāng)然,，同是選擇人這層濾鏡更是我喜歡她。
“和你一起的那幾個人是,？……”
“哦,，那是我手下的人而已?！?p> 我有些驚奇,，她年紀(jì)不比我長多少，但能力如此之強(qiáng),。
“和我講講,，謝默斯教授?！蔽艺f,。
“嗯……他有天才的物理天賦，卻沉迷于自然地理，這是人盡皆知的,。
“電磁學(xué)和地理之間好像有很大的差別,，但也有共同之處。這兩樣學(xué)科,，包括所有學(xué)科都基于世間變化規(guī)律,。而教授的能力最讓人羨慕，我們可以用一個比較神秘的詞概括——通靈,?！?p> “像和草木魚獸對話這樣？”
她又輕笑：“那就真的夸張了,。他只是能感知自然事物的運行變化規(guī)律,。
“這么說吧，謝默斯教授年幼的時候就感覺這個世界像是被什么特殊的紐帶聯(lián)系著,。同齡人剛學(xué)會表達(dá)時,，他接觸了一些電器內(nèi)部組件，就知道如果要用什么東西將它們連在一起,，那一定得是導(dǎo)線,，于是他自己摸索出了電的概念。
“更神奇的是,，他竟說,，他仿佛能感到電線內(nèi)電流的流動。
“包括日常生活里,，在對某些領(lǐng)域尚未了解的情況下,，看一朵云移動的軌跡，他能推出什么地方什么時候要下雨,；
給他一塊有價值的石頭,，他說仿佛看到億萬年前這塊石頭經(jīng)歷了怎樣的運動，并和研究大致相同,；
還有人說,，他和動物都能心有靈犀，就算無法溝通,，他也能準(zhǔn)確猜到任何動物的心理及狀態(tài),。”
“這太妙了,！難怪他有這么杰出的天賦,！”
“不過他朝著他最喜歡的電磁學(xué)去發(fā)展了。講真,，有這種能力,，無論在什么方面研究他都會有不錯的成就。”
門外有人走動的聲音,，我們安靜了一會兒,。
我又問：“那后來，是什么驅(qū)使他對地理如此著迷,？”
“他十六歲時付出了他的代價——別人對他理解。他比我們想得都要遠(yuǎn),，都要深奧,，以致發(fā)了狂，最后似乎是得知了什么了不得的哲學(xué),，馬上就頓悟了,，開始潛心探索地理。
“我想,，即使他不是選擇人,，也會是個大天才，作為普通人的我們,，也許一輩子都無法理解他這個大天才的想法,。”
謝默斯教授,，這位厲害的人物在約摸像尤娜去到西洲時的年齡相仿時（說不定兩人還見過呢）,，經(jīng)歷了相同階段的末日，但并未提到什么像蛤蟆的女巫,。
這位擁有高超才華和家世的男人,，用一生的孤獨作為選擇的代價，此后,，他就成了天才該有的樣子,，別人聽不懂他的講話，看不懂他的行為,，受不了他的脾氣,，即使聞名遐邇，受人尊敬,，高高在上,，卻享受不了常人都有的快樂和幸福。
“他的交易使他和外人之間筑起了一層消除親和力的墻,，他被永生永世關(guān)在里面,，吞噬難熬的寂寞?！辈寄媚酶锌f,。
“我遇到的另一位選擇人，她說，我們必須要付出代價換取選擇權(quán),?！?p> 我告訴布拿拿，我們要隨時做好失去的準(zhǔn)備,。
“規(guī)律是前人總結(jié)出來的,，后人可以不斷修正和完善?！?p> 她笑著搖搖頭,，用一雙似乎是驚訝的眼睛看著我，“你不會不知道吧,？這一條推論早就被更正了,。要不要付出代價，是看你個人意愿的,，如果想換成一場末日結(jié)束,，那就要有一位選擇人做下斬釘截鐵的選擇，同時付出代價,?！?p> 這回輪到我驚訝了。
那么我和尤娜本身沒理由怨天尤人的,，我們之所以會付出代價,，不過是我們已做了交換。
不過,，當(dāng)時的我并不承認(rèn)自己是愿意交換的,。
而這也就是說，前幾次末日發(fā)狂的藤蔓人,，不受控上漲的洪水,，地獄般的干旱，之所以結(jié)束,，都是因為已有三位使者拿自己最寶貴的東西做交換,。
而且我的倒計時和布拿拿的預(yù)知夢甚至能算出什么時候什么人一定會愿意用之交換的。
距大雪結(jié)束結(jié)束還有一年,，下一個倒霉鬼會是誰呢,？
“那你會愿意付出代價嗎？”我問,。
“當(dāng)然嘍,，我現(xiàn)在正付出著呢?！彼p松地回答,。
見我瞪大了眼睛望著她,，她又告訴我，她人生最重要的東西是自由,。
現(xiàn)在她是一名掃雪志愿黨,，她花費了大把時間在他認(rèn)為無聊的工作上，便是猢猻入布袋,，這已是對她自由的限制了,。
“可是大雪要在一年后才結(jié)束，你的交易……”
“慢慢來唄,，說明這是一場慢性交易,，我這也是一次大犧牲呢?！闭f罷，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地球在每一場末日后都被重啟,，無人知道，誰做了犧牲,，做了英雄,。
“真是得不償失啊?！蔽乙卜路疠p松地嘆道,。
我們不約而同抬起頭，看向?qū)Ψ降难劬Α?p> 也許有些人命中注定要相遇,。兩個選擇人經(jīng)歷多少曲折和絕望,，能遇見，這樣幸運,，這樣美好,，像暴風(fēng)驟雨后，幸存在枝頭,，還怒放的山茶,。
我們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