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與布拿拿在這個男人的帶領下趕到時,,正見工人們奮力用鐵鍬鏟著糧食車前方厚厚的積雪,。
糧食車共四節(jié),,是在特定軌道上才可自動前進。
雪埋了鐵軌的事時有發(fā)生,,工人們才常清理,,這次是鐵軌邊上的雪坡崩塌,在軌道上堆了個雪丘,。
我們后來的人見勢也都加入鏟雪隊伍,,我注意到,運糧隊伍里也有那個我上次幫助過的姑娘,,還是一如既往的穿著我給他那套衣服,。
“希貝姐!”她看見了我,,用我的母語熱情地同我打了聲招呼,。
我回應她一個微笑。
竟然還沒有凍死,,真頑強啊,。我打趣地對自己說,。
既而心中又酸楚了,,我別過頭不看。我真實年紀17歲都未滿,,并不比她大,,連名字也是假的,看見她其實并不親熱,。
我這個滿是謊話堆砌之人,,配不上她熱情的問候。
據(jù)末日結束還有兩個月,,每場末日的結束似乎總不這么友好,。
雪下得細密了,好不容易鏟開一條道,,又被雪覆上,。我這才意識到鏟雪的行為其實是那樣愚蠢,只看著人多,,我們竟也無腦跟著鏟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用自己的身份威懾他人,。
我命令他們立刻將四節(jié)車廂分開,隊伍再分成五組,,其中四組人數(shù)稍多一些,,各將一節(jié)車廂從軌道上推下,再分別將糧食運走,,另外一組人數(shù)少點的,,力氣要大,,,體力要好,,按順序幫忙推車和鏟雪,送走一組再下一組,,到最后一組再一起回去,。
他們面面相覷,都不認可我的做法,。
不按車軌運糧食,,靠人力拉著車廂在雪地行進,何況這里離鎮(zhèn)子太遠了,,要他們拖車回去,,又是下著鵝毛大雪的,這怎么聽都是不明智的做法,。
但我腦中那根弦又不住抽動了,,加之漫天肆虐的雪,我的危險預警不住催促我,。我還是下了命令,,違令者嚴懲。
大家不情不愿地行動開,,頂著大雪將車廂一節(jié)節(jié)拉出,。
我在四組間輪著打轉,急得焦頭爛額,。
布拿拿看著我的樣子應該也猜出了我在急什么,,跟著我共同指揮。
只剩下一節(jié)車廂時,,漫天大雪揚起塵霧,,咆哮的風刮得我們睜不開眼,而偏這時,,車輪和軌道因層層圍起的積雪而卡住了,。
“快一點!大家趕緊把底下的雪掃開,!”我喊道,。
一片怨聲載道,。
這組人紛紛罷工,除了布拿拿和那個仍穿著我外套的女生,。
他們抱怨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下怎么讓人活動得開,,讓我也不必這么著急,車廂又不會跑,,好像要出什么事一樣,。
我哽住了。
我呆呆立在原地,,心繩擰成一團,,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
我的確回答不上來他們的質問,,總不能告訴他們是我的直覺告訴我該怎么做,。
無助感和矛盾的情緒裹雜著飛揚的白雪,抽打我的身體,。亂舞的頭發(fā)在風中也攪在一起,,刮著我的臉。
“我相信希貝她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那個長得像天蓬一般的女生蒼白地幫我重新呼吁,。無人理睬她,她就自己扛著鏟子鏟起雪來,。
布拿拿就勢進行了一場演講,,講得還頗振奮人心:“這車糧食關系的是多少人的命運,而此刻,,他們的命運就掌握在我們手里,,在這個小小的鏟子上。每人出一份力,,拯救的是整個人類……”
我沉默地在原地立著,,那份火急火燎的情緒此刻轉變成鋒利的肅穆感和沉重感,,我一時判斷不了這是怎樣一種預兆,。
我轉頭看另三節(jié)車廂已被拖走,成了三個黑點,,然后消失在了彌漫的雪霧里,。再回頭看看這邊行動,腦子一片空白,。
在布拿拿的鼓舞下,,他們終于又活動起來,并且被布拿拿組織得井然有序,,工作進行得很快,。
我果然,,還是勝任不了這種工作啊……
在一片嘈雜聲里,我黯然靜立著,。
我的心情很沉重,,但是身體卻不住在顫抖。
這好像還不是普通的顫抖,,是渾身在抖,,上下顛簸的抖動,就像是地震一樣,,帶動渾身都在抖,。
這么感覺,似乎真有點像地震了,。
遠處好像也有傳來轟隆聲,。
轟隆聲?
我仔細聽幾秒,繼而恐慌焦灼——果然,,還是發(fā)生了,!
“停下!都停下,,快跑,!”我猛回過神,沖進工作中的人堆里,,抓住一個就往外推,,像瘋狗一樣來回呼叫。
一開始大家也愣了神,,不知如何動作,。讓我們行動起來,又讓我們停下,,這是要我們怎樣?
直到轟隆聲近了,,布拿拿也喊著“不想死的趕緊跑”,他們這才都撒開了腿狂奔,。
遠處山坡上的雪翻滾著壓下來,,不過場地空曠而單調,離我們還有些距離,,雪崩要再翻過我們面前這一小坡過來基本就能平息了,,現(xiàn)在跑能跑掉的。
我和布拿拿墊后,,也準備跑時,,注意到那個可憐的女孩還拿著鏟子在鏟雪。
我看了看遠處,,雪崩離我們越來越近,,規(guī)模前所未有得大,,至少我們當時所在處定會被夷為平地。
“跑啊,,笨蛋,!別管糧食了!”布拿拿上前阻止,,但女生始終握著鏟子不放,,一聲不吭地鏟雪。
我看這雪鏟得差不多了,,我就努力壓著自己怦怦跳的心上去,,和她說:“好了,車已經(jīng)可以從軌道上離開了,,憑我們?nèi)齻€挪不動,,那我們先把車推倒,讓車輪從軌道卡出去,,雪崩后把雪鏟掉,,就能把車廂拖出來了?!?p> 女孩用力點頭,。
布拿拿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也和我們一起推車,。
振聾發(fā)聵的浩大聲響緊逼在我們身后了,,我的頭發(fā)都刮到我前面,身后撲來令人骨痛的強大氣流,。
我不敢回頭看,,只重復喊著:“一、二,、三,,推!……”
我知道不把車廂推倒,,這女孩一定不會走的,。
地面的雪被氣流卷起從我身后向前撲來,即使不回頭,,我也能感受到那漸近的壓迫感,。
我不怕死,但再不怕死的人,,哪怕一定不會死的人,在死亡面前也都蜷縮一團,。
死亡這件事總能沖破人心中某一道防線,,就是奔著想死的念頭,,意識消散的前零點幾秒總該有些恐懼。
“倒,!”
千鈞一發(fā)之際,,車廂終于推倒,而雪崩也已歡樂地追到我們身后了,。
“現(xiàn)在,,快跑!”
我們?nèi)齻€分三個方向跑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