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下著小雨,,雨點落入水洼,,漾開的波攪碎了倒映出的燈火璀璨的高樓。
我周圍是鱗次櫛比,、云譎波詭的房屋,,此刻不少人在不夜城狂歡。
我仍是穿著一條白裙,,一如既往披著頭發(fā),跟著我的貓,,沐著雨,,在一條人不多車也少了人的街上漫步。
我向來注重外表清爽,,所謂流浪,,我其實無需進食或放低下身段乞討,我借著雨也盡情享受沖洗的快樂,。
也許這是作為選擇人,,我貪得的一點優(yōu)勢吧,哪個落魄的人竟像我這般悠閑呢,?
我在街邊一座建筑墻角,,檐下的角落看見一個男人。
他將自己下身蜷在一條薄的白底碎花的舊被里,,他上半身穿著一件藍色粗布襯衣,,有些舊,但還算整潔,。
他蓬頭垢面,,蜷曲的頭發(fā)凌亂地垂到肩上,經(jīng)水打濕后一條條貼在臉龐,。但他的胡茬不算太長,,也許前段時間胡亂剔過。
我就走近他,,蹲下身來,。
他聽見動靜,睜開眼睛,,撐起上半身,。
“你好?!蔽艺f(用E語),。
“你好,。”(E語)
“你長得很像我爸爸,?!蔽艺嬲\地看著他。
他撥開了蓋住眼的頭發(fā),,坐直身,,端視我片刻,又靠坐在墻上,,緩緩說:“我也有過一個女兒,,四年前她不告而別了。
你長得和她很像,,她現(xiàn)在應該也和你差不多大吧,。”
“你找過她嗎,?”
“第二天我們就去找了,。可是那天突然降下一場大雪,,一下就幾乎是四年,,我們被作為難民被送到那里,又送到這里,,也不知道她怎樣了,。”
自來到這里,,我都未曾從他人口中聽到大雪,。
“你是不是以為她已經(jīng)死了?”
“她不會死的,,我知道她不會死,。”男人挪動了一下肩胛,,頭發(fā)又蓋在了他臉上,,我不能分辨他的表情。
我接著說:“四年前,,我為了找尋一個很重要的答案,,也從家中不告而別。后來發(fā)生大雪,,我當我的家人都已經(jīng)死了,,我沒法找他們,不敢再抱與他們團聚的想法,?!?p> 男人沒說話,。
我坐在了他一邊,掀開被子一角蓋在我的腿上,,然后我愉快地看著他說(用C語):“我真的很高興能再見到我的家人,。爸爸,你的E語已經(jīng)說得相當流利了,?!?p> 我感到他呼吸的頻率快了一些。
半晌,,他偏過頭來,,用那雙埋在劉海下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著我,這眼神與以前一樣嚴肅而充滿力量,,讓人生畏又很有安全感,。
他又將頭偏過去,用C語緩緩開口:“我找到你媽媽了,,在P區(qū)的一座大商場,聽說是家大品牌門店里業(yè)績非常棒的銷售小姐,?!?p> “奶奶和米格呢?”
“我們在東區(qū)有個臨時住所,?!?p> 我沒再說話,本以為這段久別重逢的沉默會令人尷尬,,但氣氛恰到好處得和諧,。
爸爸又開口有意向我訴到:“下飛機時,我們和你媽媽被人潮沖散了,,我四處尋她不得,。那時有個可怕的病毒出現(xiàn)在動物身上,我沒法尋她,,只好日夜擔心她的安危,。
“半年前,我離開了家,,四處流浪,,去了很多城市,中途把你奶奶和米格安頓在這,,聽說她其實也在這兒,,我又從別處回來,輾轉了幾個月才打聽到她的消息,?!?p> “你找了她三年,。”
“是啊,?!彼nD了一下,又長又濃的睫毛抖動著,,繼續(xù)道,,“但她現(xiàn)在光鮮亮麗,在這座城市混得那么好,,而我只是一個邋遢老男人,,又臭又窮。我怕她不認我,?!?p> “不會的。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找媽媽,?!蔽?guī)е榕c期待說。我真的沒想到會見到爸爸如此狼狽又卑微的樣子,,爸爸竟使我同情他了,,爸爸怎么會允許我流露對他同情的感情呢?
我乖張地提出把被子分我一點,,好像回到了幾年前那個還不諳世事的小女孩,,興奮、激動,。于是我們就這樣擠在雨夜喧鬧城市的一個小角落度過了,。
我和爸爸遠遠地縮在兩端,背對著,,這種感覺既陌生又奇怪,。
我不知道爸爸睡著沒有,我是后來迷迷糊糊才入睡的,。
至半夜時又有一陣響動,,我想是有賊了,但我們兩個身上確乎沒什么東西可拿的,,于是我緊閉著眼不做理會,。
隱約傳來兩個人對話的聲音,可我當時睡得迷糊,,也不能分辨是清醒還是做夢了,。
之后又是一陣聲音更大的響動,聽起來像兩個人在打架,。
許是兩個醉鬼剛好在我們身旁起了爭執(zhí)吧,,我還是不理會,,把頭埋進被子里。
我覺察到旁邊的人猛從被子里跳出來,,一會兒騷動停了,,我才帶著怨氣掀開被子鉆出來:面前三個人,爸爸,,把那個紫毛的跟蹤狂,,還有一個金發(fā)的約摸十五六歲的漂亮小子。
爸爸手上拿著一部相機,,并把它遞給我,。
那個漂亮男孩用少年的純正E音說:“那個男人(指著紫毛)偷拍你!”
我翻看相機,,里面有很多我的照片,,最新拍的是一段錄像,我就播放了來看,。
某個人端著相機從遠處向我和爸爸走近,,至我們跟前,將我放進畫面中央,,并放大,,調了焦距,然后傳來一個聲音,,是那個男孩的,。
“你在干什么,?”
畫面一陣劇烈的抖動,,黑了一會兒,又倒著對住我,,應該是紫毛轉過身,,慌張地把將端相機的手背在身后了。
“卡梅隆先生說過,,他不喜歡這種方式,!”那個男孩說。
“但很有效,,不是嗎,?”這是拍者的聲音,“他不也對這個女孩很滿意,?不用這種方式,,我如何為他獲取更多信息?”
“你騙了他,,把相機給我,!”
畫面又是一陣長時間的劇烈抖動,,期間閃過幾個那個金發(fā)男孩的影子,然后戛然而止了,。
兩人應該在爭奪相機,,故發(fā)出了巨大聲響,后來是爸爸的介入中斷了他們的爭奪,。
“怎么回事,?你們把話說清楚?!蔽屹|問這兩個少年,。
兩個人都變得彬彬有禮起來。那個染著紫頭發(fā)的向我道了歉,,然后漂亮的小男孩又謙遜地問我能否帶我去見一個人,。
他們這時顯得極有默契。
天已是漸漸明朗起來,。
我反正沒什么顧慮,,就向爸爸笑說,只好讓他自己先去找媽媽了,,我會再來這里等他們,。
于是我便跟著這兩人來到附近一座很大的公園,小男孩讓我稍等,,就跑進了一片樹林,。
我不安地和紫毛等了一會兒,雙方都無言,;男孩牽著一匹黃馬出來了,,馬上坐著一位留了披肩長發(fā)但已花白的老大叔,他鼻子又大又高,,戴著墨鏡和一頂鴨舌帽,,還穿著中式短上衣,背了個帆布包,。
這就是我和卡梅隆導演的初見了,,他的確是一個看著就極富藝術感的人。
他據(jù)第五場末日的青色病毒,,將其成分做夸張化,、戲劇化,編出一部劇本,,卻遲遲敲不下想要的東洲面孔,、干瘦高挑的女主角。
紫毛無意在街上拍下我,不小心連同其他人的照片一起傳到卡梅隆導演那,,竟讓卡梅隆導演很滿意,,問紫毛我是誰。紫毛騙他是自己剛找的新人,,這才有了這些事,。
我看電影主題的三觀挺正,對社會上歧視青皮人的現(xiàn)象進行諷刺和批評,,角度也很新奇,。
先前我一直希望低調,是鑒于自己的特殊身份,,但倒計時已定格,,也無人憶起我,而我又一直流浪,,受人冷眼也多,,正苦于難以找到一份工作安頓,就自然地接受了,。
我沒這方面的經(jīng)驗,,也很隨意地演,也許是卡梅隆導演本就優(yōu)秀,,也許是劇本主題引起公眾強烈的反思,,依然將我捧紅了。
我與家人也終于在這座城市安定下來,,有了真正的家,。
憑借第一部電影聲名鵲起,我如今在拍電影的第二部,。
不過,,自那天我被卡梅隆挖掘后,我一直很忙,,一直沒注意到我的貓不見了,。
但這似乎也沒什么大不了,,它也許只是長得和四年前那只貓很像的流浪貓而已,,此外,它的確沒什么特別之處了,,于是我也不以為意,。
砰稚卡森瑟先生有一點倒說得沒錯,我似乎生來就擁有吸引關注的體質,。
我現(xiàn)在完全融入了演員的生活和有這個花花綠綠紛紛擾擾的世界,。
燈火闌珊,有時晃得眼睛生疼,。
名氣與熱鬧將我簇擁,,我終日流連于家,,還有劇組。
我很快樂,,反正無論如何我身后有個家了,,我再也不用流浪。
難過有地方可以傾訴,,憤怒有地方可以發(fā)泄,,快樂有地方可以分享,反正我有個家,,一個只有失去的人才懂得有多重要的家,。
而我并沒有完全失去它,我找回了它,。
蘇醒笑
好耶快完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