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在后面的人覺得很不舒服,,一次次膽怯地回頭看自己的身后。
蘇夢帆面對那人站在車里,,他確定那人身后沒什么可怕的東西,,但是他自己也似乎被感染到,不自覺地扭過肩頭去瞟了一眼,。
這種恐懼常常跟隨著他,,而且不單單只是他,每個孤單的旅行者都很熟悉這種感覺,。他們甚至給它取了名字,,叫“隧道恐懼癥”。
就是指當(dāng)你獨自在隧道里行走時,,特別是當(dāng)你的手電筒不好使的時候,,你會覺得危險就在你背后。
有時這種感覺是如此真切,,就好像有人直勾勾地盯著你的后頸——或者不只是盯著……你就是覺得背后有個人或是個什么玩意打量著你……
有時讓你簡直無法忍受,,你立刻調(diào)轉(zhuǎn)手電,把光線刺入黑暗——發(fā)現(xiàn)空無一人……寂靜……虛空……一切平靜,。
而一旦你再一次掉轉(zhuǎn)頭,,盲人般面對黑暗,那種冷颼颼的感覺就又爬上你的脊背,。
后面有人嗎,,有人趁你看著別處的時候偷襲你嗎……反反復(fù)復(fù)……
此時最重要的是不能失控,不要屈從于恐懼,,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垃圾,,沒有什么好怕的,這樣你才能克服幻覺……
但是控制自己很難——尤其當(dāng)你獨自行走的時候,。
人會失去心智,,甚至當(dāng)他們到達有人的基地以后仍然無法冷靜。
過一會兒他們才能慢慢回過神來,,但他們就沒法強迫自己再次進入隧道了——或者說他們會更嚴重地被警惕感侵襲,,地鐵居民都非常熟悉這種感覺,,它還可能會轉(zhuǎn)變?yōu)橐环N惡性妄想癥。
“別害怕——我看著呢,!”蘇夢帆對后面那人喊了一嗓子,。那人點點頭,但過了幾分鐘,,他又忍不住回頭了。不看,?這太難了……
“我認識一個在賽若吉站的家伙,,和他差不多,都有點瘋瘋癲癲的,,”振亞悄悄地說,,知道蘇夢帆在說什么。
“老實說,,他有很嚴重的病因,。他想要穿過蘇哈列夫站的隧道——記得我告訴過你的吧?偏要去不該獨自去的地方,。
好吧,,這家伙居然還活著。你知道他為什么還活著嗎,?”振亞得意地笑笑,。
“因為他沒膽子走過100米。他出發(fā)的時候還是很勇敢果斷的,。
哈……20分鐘后他就回來啦——眼睛瞪著,,頭發(fā)倒豎著,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們也問不出什么來——從那時起,,他說話都沒什么條理,常常像牲口一樣哼哼唧唧,。不肯踏足隧道半步——只是待在蘇哈列夫站,。
他現(xiàn)在就是個鄉(xiāng)下白.癡。這故事很有教育意義吧,?”
“是啊……”蘇夢帆含糊地說,。
隊伍沉默地移動著,他注意到有些奇怪的聲音從他們前方的隧道傳來,。
這聲音起初幾乎聽不見,,介于可聽聲和超聲之間,緩慢而細微地加強,,因此你說不清楚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聽到的,。
這讓他想到口哨聲——神秘而似乎不屬于人類,。
蘇夢帆迅速地看了其他人一眼,他們都在沉默又有節(jié)奏地移動著,。
指揮官已經(jīng)停止了和凱奇的對話,,振亞在思索著什么,車尾的那人冷靜地看著前面,,停止了神經(jīng)兮兮的張望,。
他們沒有聽見任何聲音,沒有,!
蘇夢帆開始害怕起來,。
隊伍進行時的沉默襯得這聲音更明顯了,聲音越來越大——難解又可怕,。
蘇夢帆停止了工作,,站起身來。
振亞驚訝地看著他,,振亞的眼睛里絲毫沒有蘇夢帆所擔(dān)心的恐懼,。
“你在干嘛?”振亞生氣地問,。
“你是累了還是怎么的,?你應(yīng)該先說一聲的,怎么突然就停下來哪,?!?p> “你沒聽到什么嗎?”蘇夢帆困惑地問,,他的語氣讓振亞臉色立即變了,。
振亞更仔細地聆聽,沒有停止搖手柄的活,。
然而,,車走得越來越慢,因為蘇夢帆仍然一臉疑惑地站著,,捕捉著神秘的聲音,。
指揮官注意到了,回頭說:“你犯什么神經(jīng)呢,?你哪根筋不對啦,!”
“你們沒聽到什么聲音嗎?”蘇夢帆問他,。
指揮官示意大家停下,,這樣車輪的吱呀聲和腳步聲就不會干擾到。
他的手悄悄摸上槍管,,一動不動,,警惕地站著,,側(cè)過一只耳朵探聽著隧道的動靜。
奇怪的聲音就在那兒,。
蘇夢帆可以清楚地聽到,,聲音越清晰,蘇夢帆就越是留意指揮官的臉色,,試圖確認他是否也聽到了那種聲音,。
但是,隨著指揮官的臉逐漸松弛下來,,蘇夢帆感到一種羞恥,。
畢竟,他沒緣由地阻滯了集體的前進,,還嚇壞了所有人。
振亞很顯然也聽不到任何聲音,,盡管他努力嘗試過了,。
于是他開始惡意嘲笑起蘇夢帆來,直視著他的眼睛問道:“幻覺,?”
“滾,!”蘇夢帆出其不意地怒吼了一句。
“你是聾了還是怎么著,?”
“幻覺,!”振亞斷定。
“噓,,安靜,。什么都沒有。你只是覺得自己聽到了,。
別擔(dān)心,,沒事兒的,阿爾科恩,,來吧,,繼續(xù)干活,我們出發(fā),?!敝笓]官柔和地說,緩和了局勢,,自己帶頭走在前面,。
蘇夢帆別無選擇,只能回到崗位上去,。他認真嘗試著說服自己那耳語只是自己的想象,,只是緊張而已,。
他試著放松,不去想任何事,,希望能把那聲音連同他的不安分想法一同扔到腦子外面去,。
他試圖停止思考,但是在他空空的腦袋里,,這聲音變得更加洪亮和清晰,。
想到他們每一步都是向著南方,他就更有力量了,,當(dāng)怪聲變得大到似乎充斥整個地鐵的時候,。
蘇夢帆突然注意到振亞只用一只手在工作,不知不覺間,,他在用另一只手摩挲耳朵,。
“你在干嘛?”蘇夢帆悄悄問他,。
“我不知道……它們好像被堵住了……癢癢的……”振亞咕噥著,。
“你沒聽見什么?”蘇夢帆問,。
怪聲達到了最高點,,現(xiàn)在蘇夢帆明白這聲音是從哪里來的了。它來自一條沿著隧道墻壁鋪設(shè)的管子里,。
它曾經(jīng)是一條通信路線,。
管道破裂,黑色的爆破口發(fā)出了這怪聲,,它來自管子的深處,。
蘇夢帆試圖弄明白為什么里面沒有金屬線,只是空空的黑色,。
指揮官突然停下,,緩慢地擠出幾個字,“伙計們,,我們……這兒……讓我們休息一下,。我覺得不舒服。腦袋里有什么東西似的,?!?p> 他踉踉蹌蹌走到車前,想坐在邊上休息下,,但突然像個沙袋一樣倒在地上,。
振亞困惑地看著他,雙手摩挲著耳朵,沒有動,。
凱奇被什么驅(qū)使一樣繼續(xù)走著,,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對同伴的呼喊無動于衷,。
最后面的那個人在鐵軌上坐下,,像個嬰兒一樣哭起來。手電的光從下而上照亮著天頂,,場面看起來更恐怖了,。
蘇夢帆慌了。很顯然他是唯一一個腦子沒有被怪聲蒙蔽的人,,但這聲音變得實在讓人難以忍受,,讓人無法正常思考。
蘇夢帆絕望地捂上耳朵,,的確起點作用,。
然后,他盡力扇了正在傻呆呆摩挲耳朵的振亞一巴掌,,試圖蓋過噪音地向他大吼,,忘記了他自己是唯一能聽見的人:
“把指揮官扶起來!把他抬上車,!我們不能待在這兒,不能,!我們必須離開這兒,!”他撿起掉落在地的手電,去追凱奇,,凱奇像個夢游者在黑暗里前進著,。
幸好,凱奇走得很慢,。
一會功夫蘇夢帆就設(shè)法追上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凱奇繼續(xù)走著,,他們離其他人越來越遙遠了,。
蘇夢帆干脆地擋到他前面,扒開他的眼瞼,,用手電的光直直照著凱奇的眼睛,。
凱奇開始尖叫、眨眼,、搖頭,,不到一秒就恢復(fù)了神智,睜開眼睛,,迷惑地看著蘇夢帆,。
被手電的光晃到眼,,他幾乎什么都看不到,蘇夢帆不得不拉著他回到車旁,。
指揮官失去知覺地躺在車上,,振亞依然一臉傻樣地坐在他旁邊。
把凱奇安頓在車內(nèi),,蘇夢帆繞到后面去找那個坐在軌道上哭的家伙,。
蘇夢帆看見一副飽受折磨的表情,這種感覺是如此尖銳,,他不由得害怕地后退,,覺得他自己也有可能對著這樣一張苦臉哭起來。
“他們都被殺了……太痛苦啦,!”蘇夢帆從嗚咽聲里辨識著他的話,。
蘇夢帆試圖把這個男人扶起來,但是他掙脫開,,出其不意地怒吼起來,。
“蠢豬!壞人,!我不會跟你們?nèi)ト魏蔚胤降?,我要留在這兒!
他們這么孤單,,這么痛苦,,你還想把我?guī)щx這兒?都是你的錯,!我哪兒都不去,!放開我,聽到?jīng)],!”
起初,,蘇夢帆想扇他耳光好讓他清醒——但是他又害怕那激動的家伙會不會報復(fù)。
于是,,蘇夢帆彎下身子蹲在這個男人面前,,輕聲說:“現(xiàn)在,你還是想幫他們的,,對嗎,?你想幫他們結(jié)束痛苦吧?”
男人眼淚吧嗒地看著蘇夢帆,,帶著受驚的微笑著耳語說:“當(dāng)然……當(dāng)然,,我想幫他們。”
“那你一定得幫忙了,。他們想讓你先幫幫我,。到車上去,站在操縱桿旁,。你必須幫我到基地去,。”
“他們叫你這么做的,?”男人懷疑地看著蘇夢帆,。
“是的?!碧K夢帆肯定地回答,。
“然后,你會讓我回到他們身邊,?”
“我向你保證,,如果你想回來陪他們,我就讓你回來,?!碧K夢帆立即肯定,不給他更多時間思考,,一把拉他到車里來,。
他把男人留在車上,機械地服從振亞,,他和凱奇控制操縱桿,,昏迷的指揮官躺在中間。
同時,,蘇夢帆占據(jù)前方,端著機槍指著前方的黑暗,,快步前進,。
他很驚訝自己可以聽到車在跟隨他。
蘇夢帆覺得自己在冒險,,因為后方完全無防備,,但是他明白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越快越好,。
現(xiàn)在有三個人在控制操縱桿,,小組比以往前進得都快。蘇夢帆欣慰地發(fā)現(xiàn)邪惡的聲音正在平息,,他的危機感也削弱大半,。
他對同伴大喝,讓他們跟上步伐,突然他聽到振亞清醒和驚訝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什么,,你現(xiàn)在是指揮官嗎?”
蘇夢帆示意停下,,明白他們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區(qū),,返回到小組,靠著車無力地癱在地上,。
其他人也漸漸恢復(fù)了知覺,。后面那人也停止了啜泣,用手抹著臉,,困惑地看著周圍,。
指揮官也開始移動,沉悶地呻.吟著起身,,抱怨著頭痛,。
半個鐘頭后,終于可以繼續(xù)出發(fā)了,。除了蘇夢帆,,沒有人記得發(fā)生過什么。
“你知道,,有股力氣把我一下拉了下去,,我的腦袋一片混沌——突然我就沒意識了。
這種情況我遇到過一次,,是瓦斯爆炸,。
但如果是毒氣的話應(yīng)該不是這個效果——每個人都不可能幸免……你真的聽到那聲音了?是啊,,這太奇怪了……”指揮官思索著,。
“尼基塔在咆哮……喂,尼基塔,,你到底在喊誰呢,?”他問那后衛(wèi)。
“鬼知道……我不記得了,。我前一分鐘好像還記得,,現(xiàn)在都飛出腦袋啦……就像做了個夢:
你剛醒來的時候什么都記得,過幾分鐘你稍微蘇醒了,,那些畫面就全跑空啦,。只記得點碎片……都一樣。
我記得我對某人非常非常抱歉……但是對誰,,為什么——全不記得了,?!?p> “你想要永遠留在隧道里。和他們一起,。我向你許諾如果你想的話我就讓你回去,,”蘇夢帆說。
斜著掃了尼基塔一眼,,“喏,,你到地方了,我該讓你回去啦,!”他打趣地笑著,。
“不了,謝謝,?!蹦峄豢斓剜絿仯拔乙匦驴紤]……”
“好了,,伙計們,,我們待得夠久了。隧道里沒什么好逗留的啦,。我們先到目的地再痛快聊吧,。我們還要回家呢……”
為什么要計劃在這天出發(fā)——全憑上帝的旨意了。
“出發(fā),!”指揮官命令道,。
“聽著,阿爾科恩,,過來和我一起走,。你今天是我們的英雄,”他出其不意地加了這么一句,,并看向的蘇夢帆的眼神有著異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