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仙人受重托專門照顧令月,,不得不說他這個藥膏藥粉是真的不錯,,令月的傷口養(yǎng)的十分好,。自打她清醒之后青林仙人也得空逛了逛洛陽的藥材鋪子,一來他那些好用的藥膏用的差不多了,,他自己做一點,,二來嘛——
據(jù)他帶回來的消息,,如今漫天遍野最熱門的藥材,即那味叫做“風鈴竭”的東西,。
其實本來一開始只是有人斷斷續(xù)續(xù)地在市面上問起過,,后來從西鏡國回來的商隊說,西鏡國的王太子重金懸賞此藥,,于是商隊的人便來問問,,藥材商們哪里能聽說呢,,走訪了名醫(yī)鴻儒,,遍翻了醫(yī)書古籍,皆不知何為風鈴竭,。所以雖然眼饞賞金,,卻也沒有執(zhí)拗于此。
直到幾日前,,東宮發(fā)布了諭令,,幫著西鏡國一起尋找此藥,好事者說求藥是為了挽救獻陽公主的性命,。
獻陽公主,,顧涵秋,西鏡國的王太子妃,。
我有點傻眼,,亦有些覺得可笑。
伊諾迪說顧涵秋是我的好姐妹,,我跟她其實不過就是一起讀書的情分,,她同令月倒是真真正正的好姐妹。令月見我對于此事神色淡漠很是疑惑不解,,但到底也沒有追問我,。
她只是有些傷懷,很想去見一見顧涵秋,,在她死亡之前,。我便開玩笑安撫她:“承乾都幫忙找藥了,那么多天下名醫(yī)呢,,哪里就這樣悲觀啦,?”她盯著我的眼睛:“你知道風鈴竭,對不對,?”
知道啊,,我知道啊。我不敢和她對視,,低下頭,。
當年承乾死死掐住我的脖子,,逼問我承佑究竟被藏在了哪里,我至今都能記得,,他被怒火和癲狂填滿的雙眼,。那是我們的嫡親兄長,我們擁有同一對父母,,從血脈相連的瞳色中映射出的竟然是我自己冷漠而恐懼的臉,。
他用嘶啞的聲音,幾乎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來,,問我:“我再問你最后一遍,,承佑在哪里,你是說,,還是不說,?”
被掐住喉嚨的窒息感使我痛苦地點了點頭,承乾這才一把把我扔在地上,,不等我反應,,他一只腳已經(jīng)踩在了我胸口:“說!”
我努力抬起他的腳,,用盡我的力氣冷笑道:“我把他放在種滿風鈴竭的地方,,今生你都別想找到他!”
“賤人,!”承乾怒不可遏,,重重給了我一耳光,就在他要撲過來掐住我時,,外面?zhèn)鱽韮?nèi)官匆忙的腳步聲:“太子殿下,,陛下急召——”
“小八,小八,?”令月晃了晃我,,我這才從回憶中醒過神來。她卻更加篤定我知道風鈴竭的內(nèi)幕,,我不愿讓她知道我同承乾的這一段過往,,只得哄她,若顧涵秋當真性命垂憂需要這味藥,,我會拿出來的,。
她眼神清亮,就這么眼巴巴地盯著我,。我見她當真有想刨根問底的架勢,,便道:“你既然這會兒有力氣,不如我們幫你洗個澡吧,?”
我去喊風吟一起,,可令月對風吟依舊還是有陌生感,,只是別扭著不肯,風吟嘲笑道:“你重傷昏迷的時候不都是我和小八替你清洗換衣,,這會兒裝什么,?”我很是頭大,只得先軟言哄風吟去幫忙準備,,剩下洗澡的事我自己來就好,。
我倆在熱氣氤氳中互相沉默,她后背有傷口,,因此浴桶里的水不能放太高,,但是又怕她著涼,所以我拿了個葫蘆殼給她的肩膀兩側淋一淋熱水,。
她冷不丁地回過頭來看了看我,,然后捧起一掌水就沖我淋過來,。我顧不上自己,,先拿干凈毛巾擋著她的傷口。令月本來還在不高興,,嘟著嘴怨我什么事都瞞著她,,后來等她穿好衣服,見我胸口依舊是濕漉漉的一片,,態(tài)度也和軟下來,,說要幫我把濕衣服換了。
這一換衣服,,她便發(fā)現(xiàn)了我右肩頭的傷疤,。
她聲線顫抖:“這是……在樂慕落下的疤嗎?”我剛想說不是,,卻看她已經(jīng)紅了眼眶,,指尖在我的疤痕上摩挲,怪癢的,。我搖頭:“不是,。”果然她要問個沒完,,我說:“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么會不在宮里嗎,?”
她茫然道:“為什么?”
我說:“因為當日承乾追殺我,,我在逃命的時候被篝火燙傷了右肩,,落下了這么個疤痕?!?p> 令月嚇得臉色煞白,,不小心踢倒了一個盛水的木桶,。
門外的風吟聽得動靜,沖進來正好目光對上我的傷疤,,她一邊快步走過來查看一邊念叨:“你什么時候竟落了這樣的疤痕,?可是在妙云庵受的傷?”又上手摩挲觸碰我的傷疤,,按一按我的右邊肩頭,,擔憂道:“這疤痕定是當時沒養(yǎng)好,以后怎么穿漂亮衣服???回頭我去弄點玉顏膏之類的給你敷敷?!蔽矣行o語,,但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任她在我的疤痕面前左看看右看看,,然后風吟終于反應過來,,才問了我一句:“疼不疼啊,?”
我無奈笑著搖搖頭,。
令月沉浸在我與顧涵秋不睦以及承乾追殺我的雙重打擊中,她越發(fā)低落,,且?guī)е环N矛盾的心理,。這樣的情緒其實很不適合她養(yǎng)傷的。偶然吃早飯的時候我與風吟交流此事,,表達了一番我的擔憂,。風吟道:“或許可以讓杜應衡去開解開解她?”
然而杜應衡去開解并沒有什么用處,,他自己反而也很疑惑:“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她對我不似以往熱情?!?p> 我旁敲側擊令月:“你不是想去見顧涵秋嗎,?你可以叫上杜應衡做你的護衛(wèi)嘛?!绷钤螺p輕搖頭:“不了,。”風吟奇道:“這是什么緣故,?從前你恨不得他天天跟著你才好的,。”
令月摸了摸我的臉,,笑得有些勉強,。風吟又補一句:“不過,,你是郡主,你們之間身份懸殊太大,,怎么都是不可能的,。”
這句雖戳心,,倒也是實話,。我跳起來把風吟推出了令月的房間,良久,,令月才微微嘆氣:“我也好想沉浸在以前的日子里,,雖然他不理我,但我總覺得我就是個普通姑娘,,總歸能見月明的,。可是你出現(xiàn)了,,你提醒了我以前過的有多渾渾噩噩,,我不能繼續(xù)沉淪在這些沒有未來的情感里,我還有很多事要做的,?!彼抗鈭远ㄆ饋?,“我要弄清我的生母是誰,,我要擺脫危星的預言,我是父皇的親生女兒,,我總不能永遠活在德不配位的陰影里,。對,我不能就這樣認命了,?!?p> 這是我第二次在我這個姐姐的身上,看到不服氣的倔強,。
所幸任之他們很快便從少林寺返回,,有謝二堂主在,那就沒有打聽不到的事,。
除了李家的那位,,其他小和尚都是孤兒,沒想到竟是同一個地方的,。孫鴻走訪了幾家,,街坊都稱他們家以前是逃難或是避災來的,為人都很低調(diào),,但身體都很是不好,,干不得重活,,自然也沒什么生計,無奈之下才把孩子送去少林寺,。任之多留了個心眼,,因為少林寺畢竟是個大派,不是什么和尚都能進得去的佛寺,,這些個孩子都是窮苦家境,,怎么能有這樣的機緣?
應該說,,任之的判斷是正確的,,據(jù)他調(diào)查的結果,這些孤兒被分成了四批帶走,,并且也按這個安排送入了少林寺,。是方丈親自接手的此事,任之和孫鴻作為后輩不能去審問,,想旁敲側擊一番老和尚卻諱莫如深,。
于是任之和孫鴻決定去找一找小和尚父母們的墓地。
街坊們自然是不知道,,但這時有一位老者找到了他們兩個,,說可以帶他們?nèi)ァH沃鸪醪恍?,那老者道:“老朽也是受含章宮的委托在這里做守墓人而已,,少俠若是對老朽有所質(zhì)疑,可以回去問一問昭陽郡主,?!?p> 他搬出了令月,任之立馬就信了,。我聽到這里也是心里暗自吐槽謝二堂主竟然就這樣相信人家了,。
令月十分不解:“含章宮是當今皇后的寢宮,可是這里頭跟宮里有什么關系,?”
沒想到他們的埋骨之地竟也選的奇奇怪怪,,按說這樣逃難過來又彼此依靠的,應該共同選一塊地方,,可誰料這些人有的被埋在山壁邊的樹下,,有人被埋在荒山堆里。任之把這些孩子們的遺物都放在父母的墓碑邊,,發(fā)現(xiàn)每一處墓碑的最下方都刻有“陳府”兩個小字,。
任之問了守墓人,原來他們都是陳府的舊奴。什么陳府,,便是二十三年前以叛國罪,、謀逆罪而被抄家滅族百余人的寧海大將軍陳嗣禾一家。他的女兒曾是當今皇帝的第二任皇后,,也是太子承乾,、平陽王承佑……和我的親生母親。
當年我不過二三歲的小兒,,對此事一無所知,,時任貴妃的母后給了我所有的母愛,我對親生母親的印象也僅有史書的記載同冰冷的牌位,。
不容我細想,,任之繼續(xù)道:“有人跟蹤了我們,在我們走了以后,,把那些墳墓都挖了出來,,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鼻е氐溃骸凹仁顷惣业呐?,竟然能活著逃到洛陽附近避難?!憋L吟最聽不得這些生殺之事,,面色微有動容道:“肯定是當時屠殺陳府眾人時沒有在府內(nèi),才能撿回一條命,!只可惜終究還是沒落得善終?。 ?p> 令月奇道:“什么屠殺,?這叫什么話,?謀逆叛國這樣的重罪放在前朝那是滅九族的,陳家不過滅了三族,,皇后和太子都未受牽連,已然是陛下仁慈了,?!?p> 風吟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
杜應祺分析道:“能和陳家有仇的,,估計就是當年彈劾陳嗣禾的太子太傅方繼汝了,。”
我有點驚訝,,因為方太傅的堂侄女正是當年的方貴妃,,如今的我母后。怪不得以前承乾總埋怨我們和母后關系親密,,罵我是沒心肝的小麻木,。
令月道:“方太傅為人剛正,,即便是他彈劾了陳家也依舊勤懇輔佐太子,并且陛下也說過,,是方太傅求情才沒有追責九族,,保住太子的。如此之人怎么會對幾個老仆下這樣的狠手,?”
我也附和道:“是啊,,再說了,那個守墓人不也是母……不也是受皇后的委托嗎,?”
任之道:“方家會不會下手我不知道,,但是我在被挖出來的棺材邊,找到了長慶宮的碟紙,,看來,,似乎是想讓我們覺得是長慶宮動的手?!?p> 令月失聲道:“長慶宮,?那是太子所在的東宮啊,!”
任之瞪大了眼睛,,杜應衡插嘴道:“陳家是太子生母的家族,應該是栽贓嫁禍給東宮吧,?”任之雙手一攤:“我和孫鴻實在是想不明白,,所以就回來了?!?p> 眾人都有些傻眼,。本來是好好的查本邪功被盜的事情,沒想到牽連出了幾個孩子的命案,,更沒想到和多年前的謀逆大案搭上了線,。任之有些頹喪道:“這叫人怎么查?這幾個小和尚死因查不明白,,杜大哥這輩子都得沾上嫌疑,。”
千重堅定道:“查,。能查到什么地步就查到什么地步,。”任之反駁他:“問題現(xiàn)在怎么查,,咱們一抓不到人,,二,咱們也抓不著什么人,又不是官府,?!憋L吟道:“官府?對呀,,咱們找那個曹洄,,讓他去抓人啊,!反正他不是要攙和進來同我們一起查《六誅》的么,!”
第二日清早千重同任之便去回稟了關景堂,又去通報了曹洄,。我拉住任之,,讓他把拾到的那張長慶宮的碟紙給我,并且教他:“一會兒曹洄過來,,如果問你要證據(jù),,你就說你沒有帶走,而是又埋回去了,?!比沃植唤猓鋵嵨抑皇窍肫鹆嗽?jīng)快要掐死我的承乾,,我突然覺得,,這也許確實是承乾干得出來的事。
因而我對任之道:“你現(xiàn)在讓孫鴻回去守著,,看看到時候會不會有人再折返回去挖墓,,到時候是誰動的手,咱們自然不就清楚了,?”謝二堂主的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你……你還真敢懷疑是東宮所為,?那可是未來的皇上啊,你膽子真大你不要命了你,!”
我趕緊安撫道:“咱們只是排除一下求個心安嘛,,與其猜來猜去,不如眼見為實,?!庇谑侨沃宦匪樗槟睿骸安荒馨桑强墒撬H母舅家啊……”我又趕緊讓任之嘴巴閉緊,。
正好關容氏也在,關夫人的反應跟風吟差不多,,都是感慨竟然還能有人從陳家活著出來,。只是她聽到是皇后派人守墓,倒是感慨萬分:“我也是顯寧七年的時候萬國朝會上遠遠見過娘娘一眼,竟不知方家出來的娘娘還有這樣的善心,?!?p> 曹洄趕到后,顯得十分激動:“陳家乃先皇后母家,,這樣攀誣太子殿下,,豈非大不敬!”又狠狠責罵任之干活不靠譜,,惹得謝二堂主看我的眼神全是幽怨,。問責完畢后,關景堂拱手道:“我們都是平頭百姓,,本是查個武林之事,,未曾想牽出這樣的一條線索,更牽連了太子殿下,,深感惶恐,,剩下的就要麻煩中郎將去查了?!?p> 曹洄表示定要查個清楚,,千重道:“既然已經(jīng)證明此事牽扯甚廣,錯綜復雜,,可否請將軍還杜應衡一個清白,,他并非局中人,只是被無端牽扯進來的,?!?p> 曹洄道:“無端牽扯怕是有些牽強,我問你,,為什么陷入此局的不是你林千重,,也不是你們其他人等,而是他杜應衡呢,?”
眾人一時有些愣住了,,我卻清醒,這一招道德批判是他慣用的招數(shù),,也是從前我們一起讀書時,,他們欺負令月的招數(shù)。夫子受天象之說的影響,,也是如此質(zhì)問令月:“為什么他們都欺負你,,不去欺負旁人,六殿下自己不好生反省一下嗎,?”
幼時我不懂,,只覺得令月包著眼淚咬住嘴唇的樣子委屈至極,,如今想來,這大概就叫百口莫辯罷,!
不等我出言,,令月已冷笑一聲站起來:“杜應衡若是知道,那還用你查什么,?”曹洄眼睛一瞪便要反駁,,令月哪里給他這個機會:“便是兩個孩童打起來,大人也是要先教訓先動手的那一個,,這樣淺顯的道理,,你曹伯仁竟然不懂,可見那些年的書都白讀了,?”
曹洄忍著氣:“郡主說笑了,。我知郡主與杜應衡關系匪淺,可郡主須得清楚蒼蠅不盯無縫的蛋,,若不是他杜應衡狼子野心又怎會中此圈套,?”杜應祺道:“將軍說話仔細!郡主是金枝玉葉,,我兄長一介武生怎會與郡主關系匪淺,?”關夫人亦附和:“正是,郡主清白女兒家,,曹大人講話務必謹慎,。”
曹洄玩味似的看了一眼杜應祺,。
令月道:“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匿名信是曹大人寫的?!辈茕в行┳蛔?,她瞟一眼他:“你別急呀,你又不知那神秘人寫了什么內(nèi)容讓杜應衡去了藏經(jīng)閣,,只憑你主觀臆斷便猜測是讓他去地洞里盜邪功的,?”又嘲諷道:“我瞧不出來杜應衡有什么狼子野心,倒是你曹伯仁,,倒像是一門心思要把杜應衡同無俠宮拉下水呢,。”
眾人都露出了點若有所思的表情,。
曹洄的臉青了又紅,,紅了又青:“郡主教訓的是?!?p> 然而他又強調(diào):“即便有如此說辭,,總也得需要去把無俠宮上下盤問一番,,搜一搜,,方能證明清白,。”關景堂面上發(fā)愁道:“不至于如此罷,?幽寂山靠著杭州,,那《六誅》是刻在一塊大石頭上的,重達五百斤,,便是要運出城去也得是浩浩蕩蕩的一隊車馬,,無俠宮此次天元大會統(tǒng)共只來了三位,依將軍所見,,他們哪一位能把這石頭搬回無俠宮去呢,?”
他問得誠懇且真心,語調(diào)平和,,完全沒有令月那種話中帶著嘲諷的口氣,,我心下好笑,曹洄不耐煩道:“讓你去盤查無俠宮自然有本將軍的理由,,如此推諉干什么,?”千重道:“將軍說不出理由,我們便沒有盤查的道理,,怎么說也是個武林門派,,如今杜應衡又與《六誅》一案無甚關系,該是還人清白的時候,,怎么還要去搜山,?”
千重可真是老實耿直的典型代表!急得風吟打了個圓場:“讓咱們?nèi)ゲ槭墙o盟主面子,,真要是中郎將親自去查,,豈不是打武林的臉?”
曹洄瞇眼一笑:“還是風吟姑娘懂事,?!?p> 風吟被曹洄這看起來不怎么友善的眼神驚了一下,不自在地退到千重身后,。
杜應祺對關景堂道:“盟主查也無妨,,無俠宮雖以神秘示人,但也是正經(jīng)武林門派,,您就當是參觀一下也好,。”關景堂也不能太拂了曹洄的意思,,便點頭應下,。
曹洄亦退讓一步,,若天下盟在無俠宮查不出什么,他親自替杜應衡澄清,。他眼睛一轉(zhuǎn):“另外還有一事,,也得勞你們天下盟去做?!标P景堂問是什么,,他正色道:“太子殿下的意思,肅清西鏡邪教彌婆教,?!?p> 關景堂臉色微變:“肅清的意思是?”曹洄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殿下不希望見到西鏡邪教在我中原土地上,?!?p> 令月冷哼一聲道:“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還是中郎將自己的意思,?”曹洄道:“怎么郡主是覺得我擅作主張嗎,?”我不禁腹誹: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的事兒嗎,令月轉(zhuǎn)而粲然一笑:“對西鏡人動手,,我想知道太子殿下是用什么樣的理由,。”
曹洄目光有些冷厲地看著令月:“殿下做事的深意,,郡主是沒法領會的,。”令月卻來了精神,,跟他打起太極:“我領會不領會,,有什么要緊,你可別忘了,,顧家的女兒可還在西鏡呢,。”
曹洄道:“正是獻陽公主在西鏡,,此事才不方便由太子殿下出手解決,,正巧,那彌婆教的尹迪不是用《六誅》打死了江寧平谷的陳秀書嗎,,眾目睽睽這算是鐵證吧,?這不正好就是給關盟主一個理由嗎?”
令月道:“我挺好奇,,太子難道不知道彌婆教是西鏡國教嗎,?萬一惹出了點不利于兩國交好的事,又該如何收場呢,?”
曹洄吹捧道:“這便是殿下的高明之處了,,西鏡國滅我八萬兵士,,傷我無數(shù)百姓,”他的眼風若有若無地帶了我一下,,“平陽王至今下落不明呢,,此等血仇,殿下早就欲除西鏡國了,。此番不過是天下盟去打個前陣,,替殿下探一探西鏡的實力而已,一個教派的發(fā)展往往同百姓的信仰是分不開的,。”我充耳不聞,,低頭喝了口茶掩蓋住眉心的怒氣,。關景堂還沒接話,令月笑道:“想的可真周到,??扇思沂俏淞珠T派,聽命于太子,,那不是成結黨營私了,,太子想借武林的手滅西鏡,還是請陛下的圣旨來吧,?!?p> 曹洄便陰沉下臉色:“怎么郡主是要學年家那群迂腐做純臣?陛下同殿下一心,,殿下的意思那自然就是陛下的意思,。”令月反駁道:“有些天家的意思,,傳著傳著就換了個意思,,中郎將在這里廢話不如回去請圣旨,若是有這道詔書,,天下盟明日即可出發(fā)呢,。”
曹洄定定地盯著她,。
令月微仰起頭,,眼中的神色卻是越來越冰冷。
關景堂出來和稀泥:“郡主,,將軍都平和一點,,郡主所言乃是十分緊要之事,我等萬萬不敢攀附殿下結黨營私,,只是只是殿下的心思總不好拂逆,,這樣吧,,先不要動靜太大,我派千重同任之一起,,去走訪一下彌婆教,,順便也去找那位尹迪問一問當時的情況。若彌婆教當真有危害中原之心,,我天下盟定不能放過它,。”
如此,,令月與曹洄各退一步,,兩方達成一致,大家便各自散去,。曹洄臨走時又專門同我打個招呼,,我臉上掛著笑同他告別,心里卻是極其厭惡的,。曹洄還特意問我去沒去過西鏡,,想不想去跟著看一看,我純良無比地點了個頭,。他果然向關景堂建議可以把我一起帶著去看看外面的天地,。這建議讓大家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千重更是直言道:“西鏡路遠,,而且天氣嚴寒,,帶她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姑娘家出門,不方便,?!?p> 曹洄道:“有何不方便?獻陽公主出嫁那會兒特意修了一條寬綽平穩(wěn)的官道,,別說是普通馬車,,就是陛下的車駕也能過的?!?p> 千重奇道:“中郎將究竟想做什么,?我以為中郎將讓我們?nèi)ノ麋R是摸清彌婆教,并不是去游山玩水的,?!憋L吟再次站出來打了個圓場:“去,去就是了,,大家都去,,就當是散散心也好的,看看別國的風土人情,是吧,?”她沖著我擠眉弄眼,,又拉了一下千重的袖子。
令月沒好氣地別過頭去,。
我硬著頭皮道:“風吟姐姐說得甚是,。”
于是關景堂便又加上了我與風吟,,考慮到我們兩個畢竟是沒什么功夫的小姑娘,,令月提議加上了杜應祺,我也巴不得杜應祺跟我們一起,,忙不迭地點頭,。曹洄笑道:“風吟姑娘當真是懂事。那我便同鴻臚寺那邊打個招呼,,到時候也能提供一下方便,。”
他走至門口,,看著杜應祺:“這位是?”杜應祺便拱手行禮:“無俠宮杜應祺,?!辈茕П憧滟澋溃骸拔衣犝f過你,江湖奇才,,武林翹楚,。”杜應祺道:“草民不敢當,?!辈茕в謫枺骸岸派賯b可有婚配?”杜應祺不妨他有此問,,木然道:“不曾,。”
曹洄的眼神在我和風吟之間逡巡,,突然道:“我看杜少俠和風吟姑娘倒是很配,,美人配英雄,乃佳話,。待你們從西鏡回來,,我可以同殿下提議為你們說媒賜婚?!?p> 風吟臉色驟變,,千重默默將她護在身后。我因為是倚靠著杜應祺的,也能感受到他背部的僵硬,。謝二堂主打了個哈哈:“曹大人真會開玩笑,。”關景堂亦道:“中郎將不要取笑他們了,,武林中人原不講究這些,,小兒女相守在一起只為一個情字罷了?!?p> 曹洄“哈哈”笑了兩聲,,十分滿意地看著風吟蒼白愁苦的臉色:“玩笑而已,二位不要當真,?!彼挚聪蛭遥骸澳敲矗蚁雀孓o了,?!?p> 我站在杜應祺身側,甜甜笑道:“謝謝曹大哥,?!?p> 曹洄眼中十分驚喜,捏了捏我的臉,,揚長而去,。我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目光漸漸冷了下來,,我自己竟也毫無察覺,,直到轉(zhuǎn)過身來冷不丁對上風吟的雙眼。
大家都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有千重低聲安撫了幾句風吟,。她恢復過來,看到我的目光一時被嚇住,,我暗惱自己控制不住表情,,又擔心風吟回頭問個沒完。
謝二堂主就站在風吟邊上,。之后任之曾評價當時我這個眼神,,“我上一次看到你這種殺人的眼光還是郡主受傷那回?!?p> 然而現(xiàn)在我沖著風吟露出以往的笑容,,她無奈一笑,沖我翻了個白眼,。
車馬行李的事情自有關容氏替我們操心,,既然答應下來要去,那就肯定要去。至于盤查無俠宮的事情就丟給了孫鴻同姜景,,關景堂道:“實乃無奈之舉,,你們在幽寂山晃一晃就回來罷,《六誅》的事情還得繼續(xù)查,?!蔽覀兂鲩T在即,令月久留洛陽終不是長久之計,,因而她也順便告辭離開,,關景堂思考了一番,決定把杜應衡放出來,,保護她回金陵,。我其實也很想令月同我們一起的,因為我打定了主意去到西鏡之后要見一見顧涵秋同伊諾迪,,她同顧涵秋從小要好,,想來也是很想見她的吧。
令月身子孱弱,,青林仙人便也跟著她一起返回金陵,,至于無俠宮的其他能人則到時候跟著孫鴻他們一起返回無俠宮。臨走前她依依不舍,,囑托我如果有麻煩一定要及時告知她,,比如通關文書什么的,我倒是有些不在乎:“能有什么麻煩,,那曹洄一心想讓我去西鏡,不是還去鴻臚寺替我們打招呼來著,?”
令月意味深長地看了我兩眼:“未必,。”
果然前去辦理的人回來,,說如今世道不怎么太平,,鴻臚寺查得嚴,一定要看一看我們幾個的戶部文書,。我望著令月曾經(jīng)住過的屋子,,感嘆她真是神機妙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