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輛馬車圍成一圈兒,，中間燃起熱騰的篝火,，杜應(yīng)祺去湖中抓了幾條魚來，大家圍坐在一起烤魚,、烤餅,、烤年糕，關(guān)容氏準(zhǔn)備的吃食里還有點兒臘肉,，任之叫嚷著“必須要用望舒劍切臘肉”,，然后好好的一把神兵愣是成了謝二堂主的廚刀。沒有蔥姜,，我嫌魚腥,，誰料杜應(yīng)祺準(zhǔn)備了西鏡國那邊傳來的香料，仔細(xì)把魚腌入味了再上火烤制,，香氣撲鼻,。
千重說：“可惜不能飲酒，不然把酒歡歌,，烤著篝火,，實在是人生快意?！?p> 我往火中扔了一枝樹棍,，煙火氤氳，眼前竟浮現(xiàn)在樂慕草原上,，承佑同伊諾迪相攜對坐,，火上烤著羊腿，我們喝著羊奶酒,，肆意暢談,，仿佛所有的家國情仇皆被忘卻。
承佑,，承佑,，如今卻再也不能有那樣的瀟灑自在的時候了。
風(fēng)吟眼尖：“小八怎么哭了,？”我一摸臉頰,，原來竟不知什么時候有眼淚流下來。千重以為我還在為白日他教訓(xùn)我的事難過,，又趕忙同我道歉,。我笑道：“沒有,，煙火熏眼睛，就流淚了,?！倍艖?yīng)祺知道個中原委，只是輕輕拍了拍我的頭,，任之故意道：“有的人不要對我們小八動手動腳的,，我們小八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不要仗著長輩喜歡你就把自己當(dāng)半個兒……”千重一把給他嘴里塞了塊餅：“吃你的吧,！”
悲傷的情緒被沖淡,，大家吃完，千重開始安排晚上守夜的任務(wù),。任之與杜應(yīng)祺先守,，他與杜應(yīng)衡替換，我和風(fēng)吟自然是負(fù)責(zé)睡覺,，千重說女孩子要好好休息,。我白天睡得久了，晚上就精神,，風(fēng)吟原本在她那輛馬車上鋪好了被褥,，后來又說要同我睡一輛馬車，然后又被我翻騰得久久不能入睡,，又走開了,。我干脆探出來半個腦袋，聽著外面噼啪在火中爆開的樹枝聲,，漸漸有了困意,，這才又躺回馬車?yán)铩?p> 我并沒有睡著，閉著眼睛,，只感覺突然馬車門被打開,，一個人利落地進入到我身側(cè)，我尚未說話,，那人已然掀開我的被子,，將我整個人一把攏住，又將被子復(fù)蓋回身上,。他的腿將我的腿環(huán)住,，使我整個人是一個蜷縮著的狀態(tài)。我不能動彈,，而且我的腦袋也被埋進了被窩里,，只留一點縫隙呼吸。外面的火光似乎微弱了很多，雖然我整個人被埋著無法看清來人,，但那若有若無的玉蘭香讓我篤定身側(cè)之人是杜應(yīng)祺?，F(xiàn)下一片安靜，我的心跳的飛快,，那心跳聲在幽黑狹小的被窩里格外清晰,。杜應(yīng)祺一聽便知我沒有熟睡，在我頭頂悄聲道：“別怕,，有人,。莫擔(dān)心旁人,?！?p> 言簡意賅，他的嗓音沙啞,，在此時聽來卻像天籟使我放心,。靜了靜心神，我聽到馬車外傳來細(xì)微的腳步聲,，偶有落在未經(jīng)踩踏過的雪地上,，帶起一陣輕微的吱呀聲。我有些緊張地抓緊了衣衫,，杜應(yīng)祺感受到了,，將我往他懷中又摟緊一些，這下我整個人更懵了,，臉頰燒得厲害,，還好他現(xiàn)在也無暇顧及到我，因為連在害羞中的我都能感知到那些人就在我們的馬車外,！
似乎是外面的一個人說了一句“沒有”,，我還正納罕什么玩意兒沒有，突然一陣?yán)滹L(fēng)竄了進來,，像是我們馬車的簾布被挑開,，隨后我感覺被子上方有微弱的光傳來，不由屏氣凝神,，杜應(yīng)祺怕我害怕,，輕輕摸了下我的背表示安撫。那光芒又很快散了出去,，隨即冷風(fēng)不再竄進來,，而馬車外也有人輕聲道：“這輛也沒有?！?p> 我聽到一個尖細(xì)的聲音說了一句：“再找,！”雖然很輕，乍一聽像個女聲，卻依然藏不住獨有的男性聲線,，那是只屬于宮中內(nèi)臣的聲音,。今晚這一波人竟來自于宮內(nèi)？是承乾的人,？是皇后的人,？還是李奉忠的人？按明月的說法,，李奉忠為承乾辦事,，那么李奉忠的人也和承乾的人無異了……我來不及想太多，因為我聽到任之大喝“什么人”,，隨即打斗聲便傳來,，杜應(yīng)祺叮囑我留在馬車中，又想了想,，將望舒劍塞在了我的手中,，這才跳出馬車。
我摩挲著劍身,，聽外面的兵戈碰撞和慘叫呼號,，心中卻漸漸平靜很多。少林寺那時截殺杜應(yīng)祺的人里他認(rèn)出了東宮的王奉朱,，他對承乾有多大忠心我不知道,，但我熟悉署兵司，被李奉忠挑去的人,，首先是為署兵司效力,，其次才是對自己的主子盡忠。李奉忠這個人,，管著情報機構(gòu)這么多年,，擔(dān)任兩代皇帝的殿前司都知，雖身體殘缺卻不卑不亢,，想起他當(dāng)年對我們兄妹的慈愛關(guān)懷,，我很難想象承乾會用什么理由讓他對我動手，就如同我篤定皇后也不會對我動手一樣,。
但也許儲君的勢力已經(jīng)如日中天,，下面的人站好隊了也說不準(zhǔn)。我這樣想著,，風(fēng)吟突然喊小八,，我探出個腦袋一看，天色已有些微亮,，風(fēng)吟正在第三輛馬車上招呼我過去,，我還未曾說話,，只看到風(fēng)吟身后正來了個偷襲者舉劍就要朝她劈下，電光火石間千重趕到一腳踹在他腰側(cè),，那人重重飛出去,，風(fēng)吟驚魂未定險些沒有站穩(wěn)，千重順勢摟住她,，我這邊又突然聽得一聲慘呼,，我一回頭，一把劍就要朝我飛來,，虧我反應(yīng)快堪堪躲了一下,，那劍貼著我的腦袋頂飛過去了。我定睛一看,，原來是任之一鞭子打翻了準(zhǔn)備偷襲我的人,。
千重皺眉看著我倆，快速做了個決定：“小八來風(fēng)吟這里,，不要亂跑,?！比缓笥趾耙宦暥艖?yīng)祺兄弟倆,，示意他倆回援馬車邊上。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千重喊完我這一聲后,，任之這邊的壓力驟減，杜應(yīng)祺撤來的時候看了我一眼,，見千重那邊人愈加多,，連忙提劍支援他。任之護著我往風(fēng)吟處去,，路過第二輛馬車的時候,，我突然鬼使神差的爬了上去，任之在后面叫我,，但因有人殺過來,，他只能先把那人撂倒，再來馬車上抓我：“笨死了,，風(fēng)吟在那邊,，喊你都不回頭?！?p> 我被任之反手拖著,，卻默默看了一眼第二輛馬車依舊晃蕩的車簾——剛才我突然在想，我們這路上的組絆源頭無疑就是兩個,，一個是“偷《六誅》”的杜應(yīng)衡,，再一個便是明月所說有人會帶著東宮的目的同我們一樣前往西鏡，那么眼下我們剛剛出發(fā)，在不能殺盡我們的前提下最好的方法便是偷走我們的通關(guān)文書,。因此我剛在就在第二輛馬車上把裝有通關(guān)文書的匣子擺在顯眼位置上,，我唯一抱的僥幸便是希望短短時間內(nèi)這些人分辨不出來哪一個匣子是裝著文書的。
不由有些自嘲,，我何時竟這樣相信明月了,！也許是因為他是杜應(yīng)祺的宮主，亦或許是令月對他無條件的信任,，那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令人無法懷疑明月,。
至于說這一波波看著來勢洶洶的殺手，我心底冷哼一聲,，恐怕只有我和杜應(yīng)祺才明白,，如若他們真想殺我們，何須如此麻煩,，萬箭穿心不是更干凈利落,。
恍惚間，我已經(jīng)被任之送到了風(fēng)吟身邊,。我大叫著害怕鉆進風(fēng)吟懷里,，她急切道：“亂跑什么！我在這里,！”我嚇得委屈巴巴地看她,，她既急怒于我的安全，又憂切于千重等人的安危,，只得摟緊我安慰,。余光瞄著第二輛馬車的方向，并沒有人刻意接近,，偶爾有落單的偷襲者被打落至附近,，杜家兄弟的劍也不是閑著的。眼看著天色一點一點的亮起來,，我有些慶幸,，又有些著急，慶幸的是無人靠近馬車即證明我的猜想是錯誤的,，沒有人要偷我們的文書,；著急的是若我的猜想錯誤，那這些人會有什么別的目的,？還是說——我仔細(xì)看了看周遭環(huán)境,，千重等人真是將我們圍得很緊，只怕并沒有上馬車的機會——需要創(chuàng)造一個機會給這些人,？
我抱著風(fēng)吟,，假裝被刀劍聲一驚一個激靈,，借著機會從風(fēng)吟的衣服掛飾上拔了顆珠子，趁沒人注意,，沖著第三輛馬車的馬兒打去,，只是我前腳才把珠子打出去，后腳馬兒吃痛,，竟沖了出去,。我本來就沒坐穩(wěn)，這一下子更是感覺整個人都要掉下車了,，幸而風(fēng)吟死死抓著我,，但也令我十分難受。千重等人追著我們而來,，我仿佛聽見他們在喊我們的名字,，那批偷襲者也追在身后，我已經(jīng)很努力地在看有沒有人去偷文書了,，奈何這個馬車沖的實在是快,，我無法分神。
我抬眼看了看風(fēng)吟,，她的表情極為痛苦,，想來是用了全身力氣在抓我，我也很難受,，身上被勒得疼,，后背往腿部的地方是被馬車邊上碰撞的疼，臉上被寒冷的風(fēng)刮得疼,。我便喊道：“姐姐松手吧，我好難受,！”風(fēng)吟道：“小八不怕,！等一下就好了！”說罷還盡力把她自己的身子往后挪了挪,，試圖想給我一塊地方坐穩(wěn)當(dāng),。我心下感念，也有些懊惱自己的魯莽,，只盼千重他們趕緊追上來控制住局面,。
突然車轱轆從一塊小石頭上碾過，震得風(fēng)吟手一松,，這下我壓根無法抓穩(wěn)她,，直接從車邊甩了下來，風(fēng)吟則是一個仰倒摔進了馬車內(nèi)部,，被瘋狂的馬兒帶著往前了,。千重只短暫停下來扶我坐起來,，接著又追著風(fēng)吟而去，后面嘩啦啦追過來的人他也顧不上了,，杜應(yīng)衡趕到替我清理了一波,，又喚“小八姑娘”，那些被打翻在地上的人爬起來后倒是沒繼續(xù)沖著我們來,，而是紛紛追著前頭的風(fēng)吟千重,。杜應(yīng)衡見狀，也只得給我指了方向,，囑咐我往回走去找杜應(yīng)祺,，因為他們留杜應(yīng)祺看著另兩輛馬車了。隨后便追過去支援千重,。
待他走了,，四下里安靜起來，清晨的日光落在雪地上更顯靜謐,。我顧不上疼痛,，打量了一圈兒，好在周圍的樹木都已是光禿禿的,，沒有樹葉遮擋,，樹上無法躲人，好在馬兒雖然瘋癲跑了挺久,，但都是在官道附近,，有零零散散、大大小小的雪堆正是那些清掃官道上落雪的人堆積的,。確認(rèn)了安全,，我這才略微松一口氣，準(zhǔn)備收拾一下自己再慢慢往回走,。
遠(yuǎn)處傳來馬蹄聲,，是任之策馬騎來，我還暗自贊嘆謝二堂主挺聰明,，知道騎馬追人,。剛想喜笑顏開迎上去，只見任之眉頭緊蹙,，從身后甩出雪神鞭,，直沖我而來——
“倏——”的一聲，雪神鞭在我的右畔卷住了一支朝我飛來的暗箭,！
我萬萬沒想到在這兒還有一招等著我,，登時呆住，任之卻早已反應(yīng)過來,，駕馭著馬兒便往右邊奔去,，同時手上亦沒閑著,，雪神鞭再次揮出，直接掀翻了右側(cè)一個略微有半人高的雪堆,，從里面竟翻滾出一個背弓搭箭的刺客,！
那刺客翻爬起來，直直向我沖來,，一邊還挽起弓箭妄圖縮短距離來射殺我,，任之哪里會給他這個機會，從馬上躍下,，一腳踹上那人的心窩口,，那人的弓與箭袋都落在地上，艱難地?fù)纹鹕碜訃I出一口血,。我走過去撿起,，冷聲問：“你是誰？”他并不言語,，只是看著我笑的極為滲人,，牙齒也因為被踹的吐血而被染成血紅色。他就那樣用輕視的目光和笑容盯著我,，令人厭惡,。我便放棄了盤問，直接挽弓欲殺,，也許是曾經(jīng)死里求生帶給我的危機感,，也許是年少練箭對風(fēng)聲的熟悉，我下意識感覺靜謐的寒氣中,，有一種異樣的聲音破風(fēng)而來,。我的箭羽對著那個聲音射去，只聽兵戈碰撞迸發(fā)出點點星火,，竟是兩支箭羽對沖在一起,！
任之倒吸一口涼氣，這箭羽有一支是我的,，還有一支那只能說明這周圍還有別的刺客！我還在警覺提防有別的暗箭,，任之卻突然一個翻身上馬,，顫聲喊道：“小八！走,！”他本就習(xí)鞭的,，臂力驚人，只用一條手臂就將地下的我一把撈起扛在肩上,。我抬頭才發(fā)現(xiàn),，那雪堆的后面從大大小小的雪堆中冒出七八個人來,，難為他們在冰天雪地里釣我釣了這樣久。
他們各個舉起弓箭,，我甚至能看清那泛著冷光的箭頭,。任之騰出另一只手來向后扔出一把迷霧彈，又立即抓住韁繩控制馬兒,。
我看到煙霧彌漫中,，那人掙扎著爬起來，死命盯著我喊道：“九年了,，你以為你能獨善其身嗎,？”他頓了頓，“你以為平陽王的死亡跟你毫無關(guān)系嗎,？”
感覺任之應(yīng)該聽到了,，因為我感覺他的手臂勒得我突然一緊。我心里又恨又急,，抬起弓就想射殺他,。任之一邊策馬，一邊吼了句小八別亂動,，我有所顧慮,，然而這個人卻突然咧嘴仰天大笑，又用他那雙蔑視的眼神看我,，這人今天非死不可,，在煙霧即將要掩蓋住他那滲人的笑臉時，我毫不猶豫地射出手中的箭,。
他帶著不甘的冷笑重重倒地,，我也像突然失去了力量似的靠在任之身上。
馬兒停了,，我恍惚轉(zhuǎn)頭,，仿佛已經(jīng)回到了湖邊。
任之道：“我們不要在這停留,，先趕路為好,。”杜應(yīng)祺表示同意,，重新套了車馬,，第一輛馬車被清空，只坐了一個我在上面,，第二輛馬車承了所有的行囊,，于是多套了一個馬兒幫著馱運。為防安全,，我與杜應(yīng)祺在前,，任之在后,。
任之一定氣壞了！以謝二堂主的個性,，他怎么著都會和我們調(diào)笑幾句的,，此刻他冷著臉同杜應(yīng)祺交代完，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朝他自己的馬車上去了,。我眼巴巴的看了看，他就像沒我這個人似的,。杜應(yīng)祺瞧瞧我,，再瞧瞧他，默默嘆氣,。
路上我挨著杜應(yīng)祺,，滿腦子都是那個人的回音。來龍去脈我都和他說了,，也包含那個可怕的人,。杜應(yīng)祺道：“難怪你們這樣，平陽王在民間威信很高,，你是不是覺得謝任之聽到了,，和他們一樣認(rèn)為平陽王的死是你的過失？”他又否認(rèn)道：“不,，他什么都不知道,，他連你是誰都不清楚，如果他知道當(dāng)年樂慕發(fā)生了什么,，他一定會站在你這一邊的,。”
我搖搖頭沒有講話,，緊緊摟著他的胳膊,，眼淚吧嗒吧嗒就下來了。
杜應(yīng)祺正欲繼續(xù)安慰我,，卻聽得后方任之傳來動靜,，他駕著車馬不好分神，只得先讓我回頭看一眼,。我快速翻進車內(nèi)掀開后面的小窗戶,，只見任之往后方丟出一枚迷煙彈，而他的一只手鮮血淋漓,，握著一支冰冷的箭羽！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尖叫：“停車,！停車,！”杜應(yīng)祺無法,，只得先停下來，我跳下馬車踉踉蹌蹌跑至任之身邊,，還未開口,，眼睛已被淚水浸得模糊。任之虎著臉道：“誰讓你們停下來的,，還不抓緊走,！”杜應(yīng)祺也跟過來瞧見了這一幕，驚訝不已,，我把望舒劍遞過去給他,，他剛把劍身顯露出來晃了兩下，就吸住了后方射來的冷箭,，幸而他祭出了望舒劍,，不然瞧那箭羽的架勢，竟是朝著任之的手臂來的,。任之掏了雪神鞭出來,，苦笑道：“看來這會兒是走不了了?！?p> 迷煙散去,，那一隊殺手的身形也漸漸顯露出來。他們約莫二十來人,，各個背著弓箭,，和杜應(yīng)祺一樣臉上帶著面具，任之冷笑道：“看來不夠光明磊落,，好歹也把面具取下來讓我們看一看真容,。”為首的嗓音低啞,，只指著我：“我們本只想取她一人性命,，你記著她長什么樣就好，到了陰曹地府,，別忘了她才是奪命的無常,。”
那首領(lǐng)似乎頗為自信,，對著他的手下?lián)]了揮手：“都把弓箭扔掉,，就這么三個蠢貨，便是一人刺一刀也盡夠死了,?！比沃σ凰Ρ拮樱骸澳蔷鸵纯茨銈冇袥]有這個本事！”
話音剛落，雪神鞭朝著前方一排馬腿上掃過,，登時斬下那群馬兒的前蹄,，溫?zé)岬难簢姙R到我臉上，馬背上的人因此跌落在地,，身手卻很是機敏,，躲過了任之反手甩來的第二鞭。為首那人只專心盯著我一個,，杜應(yīng)祺左手揮劍右手拉我,，最后干脆把我緊緊攬住，我只用摟緊他像個掛墜就行,。他們很狡猾,，呈一個圓形包圍著上前，任之的鞭子就有些吃力,，因為害怕甩到自己人身上,，杜應(yīng)祺若是一個人他躲鞭子還是很可以的，但是多一個我,，身手就沒那么敏捷了,。這兩個人頗有默契，互相看了一眼,，便背對背站著,，一人負(fù)責(zé)一半。
任之受傷的那只手還在出血,，他還要雙手并用控制住鞭子的走向,，我們的臉上身上也不免被任之的血沾上。我的手背也不免被雪神鞭傷了一下,，疼的我齜牙咧嘴,，想想任之所受的痛，硬是死死忍住了沒叫出聲讓他倆分心,，只求風(fēng)吟三個早早回來,。
這一招聲東擊西和調(diào)虎離山搭配的可真好，方才我便在想,，風(fēng)吟的衣服上到底繡著什么威力如此大的珠子竟然能使馬兒如此癲狂,，且我剛要打出珠子，和馬兒起反應(yīng)是在瞬間發(fā)生的事,，這只能說明有人和我同時對馬匹下了手,。竟然有人一直盯著我的反應(yīng)和動作？難道風(fēng)吟那邊會聚集著更多的殺手,？
我不敢再想,，轉(zhuǎn)了視線,，瞧見被任之掀翻的一個殺手咬著牙，從地上挽起了弓,。我倒吸一口涼氣,，杜應(yīng)祺也因此看到了那人的動作，舉劍要替任之擋下,。望舒劍和飛來的箭羽再次碰撞到一起，偷襲是失敗了,，但重重的力道使得他另一只抱著我的手臂失力,，我跌坐在地上，那殺手首領(lǐng)見狀就朝我揮劍劈來,，任之正要拉我起來,，反手就把我往他身后帶，劍身從謝二堂主的胳膊上劃過去,。他悶哼一聲,，我一看，一條猙獰延長的血紅口子,，劃得極深,，皮肉都翻滾出來。任之咬牙切齒,，提鞭就朝那首領(lǐng)面上甩去,，這一甩倒是把那人掀倒在地，只是他這樣一用力手臂上涌出的血液就更多,。
任之站定,，身形卻有些搖搖晃晃，想來是失血過多,。
殺手頭子的面具被雪神鞭打碎,，露出一張我并不陌生的臉，竟然是方才那張帶著滲人笑意的臉,！那人竟沒有被我射死,？
我震驚到恍惚。
杜應(yīng)祺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趕到我們身前,，我扶著任之,，任之想再提鞭打幾個回合，腳步一軟癱在地上,，我亦蹲下身來查看他,，他臉色慘白的不像話，額前碎發(fā)盡讓冷汗沾濕,。那首領(lǐng)用一樣蔑視的冷然笑意,，帶著一眾殺手慢慢圍上來,。
杜應(yīng)祺將望舒劍插入土地中，開始低聲默念什么,。
任之看看他,，突然抬眼看向那殺手頭子：“你是巫育書生？”
首領(lǐng)頭子眼眸微瞇,，喝令他的手下停止上前,。
望舒劍身開始發(fā)出一陣幽藍(lán)的光澤，杜應(yīng)祺身子微微顫抖,，雙手交疊在望舒劍端,，好似在往劍身輸送什么力量。
任之繼續(xù)道：“你師父是武當(dāng)派的蒼梧道長吧,？你一介江湖人士,，為何參與到這些皇親國戚的糾紛里？”他看我一眼,，“你可知她是誰嗎,？竟敢殺她？”
被稱作巫育書生的殺手頭子反笑道：“你呢,？你知道她是誰嗎,？我瞧著你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惜了你們這一身的好本事,，各個都以為自己是武林的精英,，不過也是上層人棋盤上的螞蟻罷了?！?p> 劍身上的藍(lán)圈逐漸明亮擴大,，就聽殺手頭子大喊一聲：“不好！是碧血鳶尾殺,！”一面喝讓手下急急退去,，一面提弓就要射向杜應(yīng)祺，剎那間杜應(yīng)祺拔劍揮招,，我只感覺眼前飛沙走石,，光暈所掠過的眾人紛紛被劍氣攔腰斬斷，血腥漫天,，慘不忍睹,。巫育書生在杜應(yīng)祺舉劍的瞬間運功阻擋，卻依然被望舒劍所破,，劍端直直插進他的胸口,。
他用盡最后的力氣盯著我，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你不死,，這場廝殺永遠(yuǎn)不會結(jié)束……”
我渾身冰涼戰(zhàn)栗,，看著他氣絕身亡,。周圍殺手盡數(shù)死在望舒劍下，任之嘲笑道：“早知如此,，當(dāng)時一人一箭給我們射成個蜂窩不就好了,？”我正要開口，他卻突然松一口氣,，整個人失去力氣依靠在我身上,。
他手臂上和手上的傷口被凍住，再被新流出的血液覆蓋,，寒冷的天氣讓他出血的流速變得緩慢了一些,，但饒是這樣，任之受傷的那條胳膊從里到外的衣服都被鮮血染透,。杜應(yīng)祺翻出止血的藥粉簡單為任之包扎，又翻出青林仙人的草參養(yǎng)榮丸給任之喂了一顆,。杜應(yīng)祺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雙手冰冷的厲害，他嘴唇都干得起皮,，還略微有些顫抖,。想來是那個什么碧血鳶尾殺的武學(xué)很耗元氣。
“你也吃一顆這個什么草參養(yǎng)榮丸,?！蔽业馈ＫP躇道：“這藥很珍貴,，統(tǒng)共就三顆,，我的身子還不至于吃……”他話還沒說完，我已然從他手上奪來藥瓶,，硬是把藥丸送進嘴里看著他咽下去才罷休,。
所幸官道邊上這個湖泊占地還挺大，我們把馬車趕到湖邊,，生火燒水,，喂任之喝了一點，杜應(yīng)祺借著篝火的溫暖把他的外衣脫去,，把里頭被鮮血染紅的衣服扯掉,，我則是到馬車?yán)锇唁伾w重新厚厚鋪了一層，這才把任之安頓下來,。
整理東西的時候果然不出意外地發(fā)現(xiàn)我們幾個的通關(guān)文書都不見了,，杜應(yīng)祺本想傳書給令月或是明月，但又覺得如今一舉一動皆在旁人監(jiān)視之下,，傳書壓根送不出去不說還打草驚蛇,，不如佯作不知靜觀其變,。我很認(rèn)同他的看法，只是對于任之的傷勢格外擔(dān)憂,，還有另外三個,，也不知道現(xiàn)在在哪兒了。我不怕承乾,，更無懼死亡,，我只是害怕再連累進更多的人。
至親兄妹竟落得這樣一場你死我活,，實在叫人感慨,。杜應(yīng)祺問我有沒有想過給樂慕枉死的人討一個公道，給平陽王討一個說法,，說認(rèn)命認(rèn)輸都是假的,，其實我很想再見一面承乾，我想問他何以至此,。
九年前我無力保護承佑,，正如今日我一樣無力保護任之風(fēng)吟幾個，我有些想送任之返回洛陽,，想把他們都留下來,，我自己一個人去就好。杜應(yīng)祺道：“我從未覺得受殿下連累,，保護您是我應(yīng)盡的責(zé)任,，也是他們應(yīng)盡的責(zé)任?！蔽倚π]說話,。我們倆最終決定把馬車慢慢地往回趕一些，一來想等一等千重他們,，二來前方情況不明,，即便后方有追兵跟上，看見那群人的尸首也定會認(rèn)為我們朝前逃命了,，應(yīng)該不會想到我們反而折返一些,。冬日里日頭短暫，眼瞧著夜幕降臨,，只求今晚能夠安然度過,。
往篝火中又多添一塊木頭，杜應(yīng)祺勸我去馬車上睡一會兒,，我沒有去,。任之的傷口想來很疼，他半昏半醒之間偶有呢喃,，杜應(yīng)祺聽不明白,，我因為之前看到過任之親吻令月額頭,，聽著倒有點像是在叫令月。至于令月同任之之間有什么過往,，眼下也不是問話的時候,。我挨著杜應(yīng)祺守著兩輛馬車和一個孤零零的篝火，這之間我還同他說起之前誆任之關(guān)于我家世身世的一段,，杜應(yīng)祺不免好笑：“那來日謝堂主要是知道殿下是誆他的,，還不得氣的掀桌子?！蔽乙哺α讼?，實在也是笑不出來，便靠在他身上休息,。
只聽杜應(yīng)祺踟躇著開口問我：“我瞧著,，殿下仿佛是不怎么想去西鏡國的。當(dāng)日曹洄提出來,，感覺殿下就對此十分厭煩,。”他略微猶豫：“當(dāng)年顧府的大姑娘差一點就成平陽王正妃了,，何以會改封為公主去西鏡國和親？是不是殿下與顧姑娘之間,，有什么過節(jié),？”
杜應(yīng)祺心細(xì)如發(fā)，實在是令我驚訝,。話已問出,，我當(dāng)然也不瞞他。當(dāng)年我死里逃生返回金陵,，只恨不得挖了承乾的心出來,，狀還未告到御前，顧氏一族上書反咬是我在前線不聽軍令,，被西鏡國俘虜,，承佑為奪回我，這才不顧太子指令執(zhí)意帶兵孤注一擲,，方有樂慕之殤這場大禍,。連帶著在宮中，顧涵秋見了我也是分外眼紅,，篤信是我造成了承佑的失蹤,。有一日，宮人傳話說顧涵秋在長慶宮要見我,，我以為多年伴讀的情分上她愿意聽我辯駁,，誰料我過去了之后,，差點被承乾勒死……過去的事情太過恐懼，我說到最后,，幾乎泣不成聲,。杜應(yīng)祺攬過我輕聲安撫，自責(zé)不已：“原來殿下進宮之后竟有這些……我實不該當(dāng)時丟你一個人在宮內(nèi)的,?！蔽覔u頭道：“這些都過去了。我只是現(xiàn)在想起來有些后怕而已,，至于她后來為什么會被封為和親公主,，我也想不到，我猜她可能是想去給承佑復(fù)仇的,?！敝劣谝林Z迪同我說過的她的奇病，我也一同告訴了杜應(yīng)祺：“我猜那應(yīng)該并不是什么病,，也不是什么詛咒,，而是承乾給她下了什么，好讓她聽話,。她一個人沒有什么,，但有了孩子不免費心損血，才會顯露出毛病來的,?！?p> 杜應(yīng)祺正要接話，突然揮手掌風(fēng)滅掉了微弱的篝火,，捂住我的口鼻：“有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