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我回來的消息就傳遍了靈臺閣,，曾經(jīng)那些莽撞的小弟子,，如今也變得成熟沉穩(wěn)起來，見了我，會恭恭敬敬的行禮叫陳學(xué)正,，我心中愈發(fā)懷念起做學(xué)正的那段日子了,。
過了沒幾日，清夢姐姐和雁歸前輩來了,。清夢姐姐看著一院子的孩子高興道：“還是你有福氣,，這才沒幾年就得了三個孩子”，雁歸前輩道：“真是辛苦了你這當(dāng)娘的”,，清夢姐姐緊接著道：“別人想辛苦都輪不到”,，我道：“這是何意啊,？”，清夢姐姐道：“就是綠綺,，這么些年,，方法都用盡了，也沒懷上孩子”,，綠綺說過,，她大著肚子被方辭踹了一腳，剛流產(chǎn)也沒顧得修養(yǎng)身子,，就只身跋涉,，想來是身體受損，不易再孕了吧,，思及此,，我不由低低嘆了口氣，清夢道：“你還可憐她,！你可別太好心了”,，我道：“她也是可憐人，更何況如今我過得不差,，也不想與她計較了”,，這時雁歸前輩對奉一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奉一道：“我叫陳奉一”，清夢姐姐道：“真乖,，姨母給你變戲法玩兒”,，奉一高高興興的被清夢姐姐帶去一邊看戲法了，我道：“前輩,，您是奉命前來的,？”，雁歸前輩道：“不能說是奉命，如今靈臺閣我最有資歷,，沒人能命令我,，只是……我一心為了靈臺閣，不能見靈臺閣沒有嫡出可繼”,，我垂下眼沒有答話,，我知道她想讓奉一回去作為靈臺閣的繼承人，可我不知道該不該讓他這么小就離開母親,，我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過那樣的生活,，畢竟他與我和將軍在一起這幾年也很開心，有了弟弟妹妹的陪伴之后就更開心了,，他會愿意拋下這一切去另一條道路上負(fù)重前行嗎,？但另一方面我又覺得，奉一到了開萌的年紀(jì),，靈臺閣是個不錯的選擇,，況且這世上也不會有比他親生父親更好的師父，如今國家動蕩,、前路未知,，仙門與世無爭、自成一體,，不受戰(zhàn)亂影響,，奉一去了，就是一片坦途,。雁歸見我不說話,，道：“你再考慮考慮，我知道,，這不容易決斷”,，我點點頭。
又過了幾日,，衡華君來了,。我以為他是來勸說我將奉一送到山上去，可我瞧著他似乎并不知道奉一是他的兒子,，也許雁歸前輩并沒有告訴他吧,，她還在等我一個明確的答復(fù)，衡華君看見幾個孩子,，明顯愣了一下,，然后對云岐道：“你去給孩子們每人買個金鎖吧”，云岐應(yīng)聲出去了,，衡華君又道：“你嫁人了,？”,，我沒辦法跟他解釋清楚我與將軍這種無婚姻之名，卻有婚姻之實的關(guān)系,，只好點頭道：“嗯”,，我道：“你跟綠綺過得還好吧？”,，衡華君道：“還好,，只是沒有這兒女繞膝的福分”，我道：“好生養(yǎng)著,，將來會有的”,，衡華君道：“不會，她……是懷不了孩子的”,，我道：“你也別灰心,，這才三年，許多人家也是三年五年都沒能懷上孩子的”,，衡華君搖搖頭道：“不一樣”,，頓了頓，又道：“你聽說過石女嗎,？”，我愣了一下,，邊關(guān)也管石女叫石芯子,，前年有位母親帶著女兒來求過我，但我是修士,，不是郎中,，治不了這樣罕見的病，我道：“不對呀,，她不是懷過孩子嗎,？”，衡華君道：“那都是她杜撰出來的,，她是因為這個病才被方家休棄,，她母家也是因此才不愿她離開方家，怕她不能再嫁”,，“這……”我憂慮道,，“你打算怎么辦？”,，衡華君道：“我也是把她接上山以后才知道這件事,，我以為我可能堅持不了太久，誰知道一晃都三年多了,，我還是愿意跟她在一起的,，跟她一起時我總覺得很舒服,、很窩心，這就是有得必有失吧”,，我心中悵然,，他愿意原諒她的欺騙，即便她有這樣的難言之隱他也愿意與她相守一生,，想必她真的是有過人之處吧,，我并不是嫉妒，只是覺得衡華君那樣冷漠絕情的人,，竟也可以為了一個女子如此,，心中不免五味雜陳，衡華君道：“孩子們的父親呢,？”,，我將紛亂的思緒拉回來，道：“在邊關(guān)打仗”,，衡華君點點頭道：“嗯,，以后你們有什么不便的，盡管跟我說”,，“好”我應(yīng)道,。
次日，綠綺來了,，我這小院子最近幾天倒是熱鬧,，她來時我正拿著衡華君送的小金鎖逗孩子，見她來了,，我手一縮,，居然有些心虛，丁香見是她,，有些不忿道：“真是稀客,，夫人到這兒干什么來了？”,，綠綺有些尷尬,，看了看孩子們道：“我來看看孩子們”，丁香道：“來看我們哥兒和姑娘,，那你帶見面禮了嗎,？”，見綠綺有些局促,，顯然是沒有準(zhǔn)備的,，丁香將奉一摟過來道：“瞧見沒，衡華君昨日來時可給我們哥兒和姑娘一人送了一個沉甸甸的金鎖呢”,，綠綺聞言頓時面色一滯,，我心道不好,，這是上門找我吵架來了，嫌我跟她夫君走的近了,，忙打圓場道：“我與夫人三年多不見,，想必夫人也不知道我這么快就有三個孩子了”，話一出口我又覺得不對,，這不是擺明了嘲笑人家生不出孩子嗎,，果然，綠綺的臉色更難看了,，天地可鑒,，我真的只是想緩解一下見面禮的尷尬，我道：“快坐吧”,。二人在院中坐定,，我道：“夫人這次來真的只是看看孩子？”,，綠綺道：“不是,，我只是想來問問，昨日你跟我夫君說了什么,？”,，這話叫人聽了不痛快，但我還是忍住道：“他說你騙了他”,，綠綺面色一僵,，許久才道：“他連這都跟你說了？”,，我點點頭道：“你來杭州就是為了衡華君吧？我們在湖上的相遇也是你精心策劃的吧,？那首曲子你練了多久,？”，綠綺自嘲的一笑道：“是啊,，都是我早就計劃好的,，這世上的男人只有我表哥算得正人君子，只有他不會休了我”,，我道：“雖然你是個可憐人,，但你做的事委實算不得光明磊落”，綠綺道：“我承認(rèn),，你說的我都承認(rèn),，所以呢？他有沒有跟你說要休了我,，重新娶你,？”,，我道：“當(dāng)然沒有，你說了,，他是正人君子”,，綠綺道：“是啊，他是正人君子,，所以他不會休了我去娶別人,，但你不一樣，你本來就是他的妻子,，他若想與你重修舊好,，算不得對我始亂終棄，若真如此,，別人也只會說是我報應(yīng)不爽罷了”,，我嘆了口氣道：“我心里一直有一個疑問，你是怎么做到的,？讓衡華君這樣薄情的人對你傾心不已”,，綠綺苦笑道：“你當(dāng)然不明白，我雖然不是很了解你,，但我想你一定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吧,，就像所有名門貴女、大家閨秀一樣,，從不屑于去討好別人,，去揣摩別人的心思，你們都覺得那是自降身份的事,，只有妾才干得出來,，可殊不知，男人最想要的就是女人的關(guān)心與在乎,，尤其是衡華君,，我自小與他一同長大，我舅舅,、舅母對他何其嚴(yán)厲,，就算他長大了做了閣主，身邊也從沒有過一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我與你們不同,，我會冷了給他添衣，熱了給他扇風(fēng),，變著花樣的給他做湯水,，親手為他繡荷包、做鞋子,，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可笑吧，他忙了我絕不去打擾他,，甚至搬出去單獨住,，他閑了我立刻出現(xiàn)在他面前對他噓寒問暖，每日向他身邊的下人打聽他的一言一行,，揣摩他的喜好與心情,，甚至用紙筆記錄下來，像對待公事一般對待他的日常起居,，的確,，我不愛他，他也不愛我,，但我們是這世上最合適在一起的兩個人,，你一定很瞧不起我吧，可你不明白,，他是我的救命稻草,，我要多么努力的牢牢抓住他，才不至于死無葬身之地”,，我愣在原地,，仔細(xì)咂摸著她的話，想起了淑潤姐姐,，又想起了宋靜好,，最后想到了我自己，一個太愛他了,，愛到彼此沒了空間,；一個根本不愛他，甚至認(rèn)為自己愛別人,；一個理智的像個機械,，每天都在告訴他，婚姻的盡頭是親情,。綠綺的確結(jié)合了一個完美妻子的全部優(yōu)點,，漂亮,、家世好,、溫柔貼心不粘人，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經(jīng)歷過打擊,，成熟的心智與楚楚可憐的外表都恰到好處，怪不得衡華君不在乎她的白璧微瑕,。我道：“你說的對,，你和他的確是最適合在一起的人,，不過不管你跟他合不合適，都跟我沒有關(guān)系,，我這三個孩兒的爹爹在邊關(guān)征戰(zhàn),，我們都在等他回來，我不會做背叛他的事情”,，綠綺轉(zhuǎn)頭看了看孩子們,，低頭踟躕了一會兒道：“我……我這話沒有別的意思，如果……我是說如果,，戰(zhàn)火無情,，你夫君若是……回不來……”，我猛的大聲道：“他回不來我也不會去找衡華君,，這下你可安心了”,，綠綺嚇了一跳，支吾道：“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丁香生氣道：“呸呸呸，你跑到我們院里說什么晦氣話,，你當(dāng)衡華君是什么香餑餑,，白給我們都不要”，綠綺心虛道：“對不起對不起,，那我不打擾了,，我先走了”，說罷起身飛快的離開了,。
她走了,，我卻不能平靜，是啊,，戰(zhàn)火無情,，我必須要到他身邊去，與他一同戰(zhàn)斗,。拿定主意,，我?guī)е∠愫腿齻€孩子上了山，將他們一并托付給了師父,，我道：“師父,，礙著衡華君和綠綺，我到了杭州才沒第一時間來看師父,，師父別怪弟子”,，師父只是搖頭嘆氣道：“我怎么會怪你，我可憐你一生坎坷還來不及”，我笑道：“誰說的,，我有您這樣的好師父,，別人羨慕都來不及呢”，師父卻忍著淚道：“若你苦的時候,，想起為師便能覺出一絲甜,，那為師就值得了,，孩子們交給我,，你就放心吧”，我也掉下眼淚,，摟著師父的胳膊道：“謝謝師父”,，臨行前，師父拉著我的手道：“一定要保重自身,，你和你夫君都要平平安安的回來,，孩子們都等著你們呢”，我點點頭,，那一瞬我覺得我這一生何其不幸,，卻又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