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羨回來的時候，池茉正在客廳角落練芭蕾基本功,。

　　她穿一身淺粉色的練功服，隨意卷了個丸子頭,，窗外刮進來的清風帶了桂花的香氣,，絲質(zhì)裙擺微微揚起。

　　池茉看見周羨進來,，Adagio的后控腿動作一僵,，莫名有種被現(xiàn)場抓包的愧赧感。

　　她迅速落腿,，站得筆直,，扶在單人沙發(fā)后背的右手用力握緊。

　　周羨沒有說什么,，冰涼的目光落在她受傷的右腳上,。

　　“今天上午醫(yī)生來過，他說我可以開始恢復訓練了,?！背剀越忉尩耐瑫r右腳往后退了半步。

　　“嗯,?！敝芰w將手里提著的和風雕花木制料理盒遞給池茉，“朋友的店做的日式果子,，嘗嘗吧,。”

　　池茉愣了一下,，幾分訝異地從周羨手中接過,，“謝謝?！?p>　　就這么僵了幾秒,。

　　池茉緩過神才意識到，“要一起嘗嘗嗎,？”

　　“不了,。”說完轉(zhuǎn)身朝樓上走,。

　　“那個…”池茉猶豫不定跟了上去,，“我現(xiàn)在可以開始跳舞了，是吧,？”

　　周羨一頓,，轉(zhuǎn)過身，不明所以地微微蹙眉,，“醫(yī)生不是說沒問題,，為什么問我,？”

　　“我想再和你確認一下?！?p>　　“我是醫(yī)生,？”

　　“我只是……怕在客廳練功打擾你?！?p>　　“你可以去樓上的房間練,。”

　　一瞬間,，池茉有種喉嚨被堵住的感覺,，她其實只是慌亂中隨口辯解一句，沒成想真的會打擾到他,。

　　她無所適從地抿唇,，低下頭。

　　周羨已經(jīng)上了幾層樓梯臺階才停下,，轉(zhuǎn)過身,，他所在的高度恰好看到她羸弱低彎的天鵝頸。

　　“我平時都在頂樓,，你隨意,。”

　　周羨離開后,，池茉也端著食盒回到自己房間。

　　食盒里是碼放整齊的各式各樣傳統(tǒng)日式蛋糕點心,，有種很精致用心的匠人質(zhì)感,，池茉沒有吃夜宵的習慣，但還是挑了一個白色的糯米果子,。

　　吃完果子,，池茉將食盒拿到廚房，從里面選了兩個造型最普通的點心,，倒了一杯牛奶放進微波爐加熱,。

　　她不怎么來廚房，這里入目皆是黑色的裝飾風格看起來很不像是產(chǎn)生美食的地方,，然而聘請的廚師卻不受影響,，依然可以在這種色調(diào)中出品各色高端的餐品，池茉徹底從心底佩服他們,。

　　她忽然想起出國前,，他們一家三口住在汀蘭墅的時候，池遠發(fā)擔心池茉因為跳芭蕾必須保持身材而刻意減少食量太不健康,，每次趁莫茹欣不在,，他都會親自下廚給池茉煮一碗愛心湯面,。

　　那段時光是她記憶里最美好的日子。

　　“——叮,?！?p>　　回憶被微波爐發(fā)出的聲響打破，池茉無意地輕輕嘆一聲氣,，取出熱好的牛奶,，連同果子一起端上了樓。

　　周羨書房的門敞著,，池茉剛走到門前就看見他坐在窗邊的單人沙發(fā)上,，兩條長腿隨意交疊，手里捧著一本英文原著,。

　　池茉敲了一下門,，這是她第一次走進書房。

　　很有儀式感的厚重平開門,，進門便是兩面寬闊的黑色歐式復古雕刻對立的落地柜,，一面擺滿了碼放整齊的黑膠唱片，另外一面則全都是外文原著,，而周羨的書桌立在兩面落地柜中間偏后的位置,。

　　寫字臺右側的圓拱形門框連接里間，羊毛質(zhì)地的單人沙發(fā)緊挨著一面窄落地窗,，靠墻的長桌上擺著一盆郁郁蔥蔥的榕樹,。

　　周羨聞聲抬頭，池茉端著托盤笑著走近,。

　　“點心很好吃,。我覺得如果送點心的人沒吃到會有點可惜，所以自作主張?zhí)袅藘蓚€,，算是借花獻佛,。”

　　池茉已經(jīng)換下練功服,，穿一條白底藍色鳶尾花印花的泡泡袖連衣裙,，方領露出白凈光潔的一字型鎖骨。

　　周羨神色平淡,，不理會她放在旁邊桌子上的餐盤,，抬頭和池茉對視，“來書房想說什么,？”

　　池茉笑說,，“我剛才說了呀，你沒吃到這么好吃的點心有點可惜?！?p>　　周羨哂笑,，語氣平淡，“住在這里一個月一直不敢上頂樓,，就算鼓足勇氣上來也只敢在門外躲著,，你根本不敢踏進我的書房。現(xiàn)在你說是因為點心好吃,，給了你進來的勇氣,？”

　　一些輕而易舉就能拆穿的借口，被拆穿的那一刻倒顯得無足輕重,。

　　池茉一時茫然,。

　　她之所以用果子做開場白，只不過不想讓他們的關系看起來只有物質(zhì)索取,，然而事實如此,，開場白也無法改變什么。

　　“我其實…是想問你,，你說過的,，我什么時候能去南芭？”

　　她的腳傷已經(jīng)痊愈,，別墅雖然面積很大,，但沒有專業(yè)的練功房，連基礎的把桿都沒有,，她想盡快恢復原來的狀態(tài),，就必須接受專業(yè)系統(tǒng)的訓練指導。

　　況且,，她的人生只剩跳舞可以讓苦悶的生活得以解脫,。

　　“還有什么想問的，一起說了,。”

　　“遠發(fā)集團的事,，我想我至少應該有知情權,。”池茉抿唇,，直視周羨,，“遠發(fā)集團的欠債，你預備什么時候還,？”

　　少女的目光真實而急切,，焦慮和不安映在她直白的表述與不知所措的表情中，周羨聽完滿意地點了一下頭,，半垂下眼,，了然定音,。

　　他慢條斯理地合上書，徑直走到書房外間,，將書桌上的皮質(zhì)文件夾遞給池茉,，“看看吧?！?p>　　文件夾的第一頁是一張還款證明,。

　　上面清清楚楚的寫著欠款方遠發(fā)建設于九月三日結清全部欠款，雙方已無任何債權債務關系,。

　　還款人一欄是周羨的簽名,。

　　池茉恍然，周羨竟然半個月前就已經(jīng)將這筆巨額債務還清了,。

　　第二頁,，是一份還未簽署的協(xié)議。

　　池茉是協(xié)議的乙方,，作為甲方周羨的私人助理,，乙方需應甲方要求24小時隨時保持聯(lián)系，應甲方需求隨時到崗,，不得以任何理由擅自離崗,。

　　違約金那一欄的金額，剛好是遠發(fā)建設欠下的債額,。

　　池茉看著協(xié)議一時怔忡,。

　　他們之間的關系赫然醒目，她很清楚就算沒有協(xié)議,，她也不敢有半分逾矩,。

　　那無疑是蚍蜉撼樹。

　　“給我支筆,?！?p>　　池茉抬頭，才發(fā)現(xiàn)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jīng)近到呼吸相聞,。

　　她只覺得渾身血液凝固,，心跳驟然停頓，心臟跟著皺成一團,。

　　在劫難逃,，又無藥可救。

　　周羨琥珀色的眼睛正凝視著她,。

　　池茉心底了了可見,，這雙冷漠到毫無溫度卻深邃如暗夜的眼睛，是她的劫。

　　害怕,，緊張,，擔心，羞赧,，無助,。

　　所有情緒瞬時涌入。

　　周羨雙手插兜,，欺身靠近池茉,，聲音低沉又帶了幾分輕薄，“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