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炎深搬走那天下著瓢潑大雨,雨滴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窗戶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胡云辛倚在門框看他收拾行李,,突然發(fā)現(xiàn)玄關傘筒里插著三把同款黑傘——每把內側都用口紅寫著不同昵稱。她最愛的星月耳墜從箱角滑落,,在地磚上碎成八瓣。
胡云辛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但她努力忍住,,不想讓秦炎深看到她的脆弱,。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太天真,,太相信愛情,卻沒想到自己會陷入這樣的境地,。
回到廣州的那班飛機上,,胡云辛把奶茶店圍裙疊進行李箱底層。城中村的出租屋還留著太多痕跡:冰箱貼著他手寫的便簽,,衣柜角落藏著玫紅色發(fā)圈,,甚至他送的電競耳機收納包里,還卡著不屬于她的栗色長發(fā),。
胡云辛在飛機上吐了三次,。廣州的回南天提前來臨,車窗凝滿渾濁的水珠,,像塊永遠擦不干凈的毛玻璃,。鄰座女孩遞來的紙巾帶著桃子香,讓她想起秦炎深公寓浴室里那瓶女性洗面奶——他說是前租客留下的,。
飛機降落在白云機場,。胡云辛數(shù)著行李箱滾輪的節(jié)拍,第88聲“咔嗒”過后,,珠江特有的腥咸涌進鼻腔,。她突然想起那年秦炎深說“珠江比黃浦江多七種浮游生物”,此刻才驚覺這數(shù)據(jù)原是海洋館解說詞,。她拖著行李箱,,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感覺自己像一個迷失的靈魂,,找不到歸宿,。
老式居民樓的霉斑在雨季瘋長。第七天深夜,,洗衣機絞著那件香檳色真絲睡裙突然爆出焦糊味,,胡云辛在濃煙里咳出帶血絲的泡沫,掌心赫然躺著半枚金星星碎片——邊緣還粘著丁姝佩的玫瑰唇釉,。
高燒在梅雨季準時造訪,。38.9℃的夜里,空調滴水聲化作十八路公交報站音,。胡云辛看見自己坐在倒轉的座椅上,,秦炎深的白大褂正被虛擬星空投影覆蓋。當?shù)?8盞路燈的虛影穿透車窗,他掌心的銀星星突然熔化成手術鉗形狀,,鉗口夾著新生兒腳印的B超單,。
廣州的梅雨來得又急又兇,胡云辛蜷縮在城中村出租屋的床墊上,,數(shù)著天花板霉斑的裂痕,。潮濕的空氣像團浸滿回憶的海綿,輕輕一擠就漫出咸澀的水——秦炎深送的那條羊絨圍巾正在墻角發(fā)霉,,菌斑爬滿圍巾上的蝴蝶刺繡,,如同潰爛的刺青。
手機在深夜兩點自動播放《潮汐戀上月亮》,,她摸索著要關,,卻點開隱藏相冊。三百多張截圖瀑布般沖刷視網膜:秦炎深給丁姝佩訂的同款奶茶,、復制粘貼的情話,、甚至跨年夜群發(fā)的煙花視頻。最諷刺的是那個情侶專屬歌單,。當她取消共享時,,系統(tǒng)提示“對方已與其他3人建立音樂伙伴關系?!薄冻毕珣偕显铝痢返牟シ庞涗浻肋h停在888次,,像道丑陋的傷疤。
高燒在第三日清晨攀至頂峰,。胡云辛蜷在泛潮的被褥里,,看天花板霉斑幻化成無數(shù)玫紅色唇印。房東敲門催繳水電費時,,發(fā)現(xiàn)她正用凍檸茶冰塊敷額頭,,垃圾桶堆滿擦鼻血的紙巾,每張都印著“YAN-STUDIO“的logo,。
第四天凌晨三點,,胡云辛在38.7℃的眩暈中抓住窗紗。月光把空調水漬變成流動的星河,,她看見十七歲的秦炎深正在路燈下折紙船,掌紋里滲出的草莓糖漿把作業(yè)本黏在長椅上,。
藥效催生的幻境里,,公交車座椅長出了珊瑚。銀星星項鏈纏住安全錘,,隨車廂搖晃在玻璃上刻出丁姝佩的名字縮寫,。胡云辛想解開搭扣,卻發(fā)現(xiàn)秦炎深正握著她的手教畫星座連線,鉛筆尖突然戳破紙面——那個被修正液覆蓋的愛心符號滲出血珠,,在《銀河鐵道之夜》扉頁洇成孕檢報告單的輪廓,。
霸王龍在書架上復活那夜,胡云辛的冷汗浸透了星座圖床單,。斷齒的恐龍模型正在啃食婚紗照,,齒痕與金星星的刻痕完美契合。她舉起地質錘砸向玻璃展柜,,飛濺的碎片卻變成婚禮彩帶,,每片都印著水母郵票的郵戳。秦炎深的白大褂從通風管飄落,,口袋里的觀測日志正在自動書寫:「今日發(fā)現(xiàn)新型雙星系統(tǒng),,軌道交錯周期88天,伴生物為妊娠紋形狀的星云」,。
城中村的排水管在深夜反芻回憶,。胡云辛蜷縮在發(fā)霉的床墊上,聽見天花板傳來情侶的爭吵——和秦炎深分手那晚同樣的臺詞,,連摔碎玻璃杯的節(jié)奏都相同,。她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用閃光燈照亮鎖骨間潰爛的穿刺傷,,那里曾掛著八十八盞路燈的見證,。
廣藥二院的塑料椅還殘留著前個患者的冷汗。心理科診室飄來薰衣草香,,胡云辛在量表上勾選「持續(xù)噩夢」時,,鋼筆戳破了紙張。年輕醫(yī)生推來紙巾盒,,她看見對方白大褂第二顆紐扣系著黑色皮筋,,突然掀翻診療記錄本。
暴雨夜狂奔時,,拖鞋被積水沖走一只,。胡云辛赤腳踩過腸粉店的潲水桶,油污里浮著半張《銀河鐵道之夜》的書頁,。她蹲在711便利店屋檐下發(fā)抖,,玻璃窗內暖光中,二十出頭還懵懵懂懂的女孩正在往草莓蛋糕插蠟燭,。二十八歲的秦炎深突然從記憶里探頭,,遞來裹著便利店關東煮包裝紙的銀星星。
晨霧漫過琶洲大橋時,,胡云辛在珠江邊吐光了膽汁,。晨跑的男人遞來礦泉水,她看見對方運動手環(huán)閃著和丁姝佩同款的藍光,突然將水瓶砸向江面,。白鷺驚飛的身影里,,有枚金星星沉入淤泥。
退租那日,,房東從押金里扣除了除霉費,。胡云辛拖著行李箱走過菜市場的魚攤,氧氣泵咕嘟聲混著腥氣鉆進太陽穴,。胡云辛拖著行李箱,,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出了那間滿是回憶與傷痛的出租屋。街道上,,濕漉漉的地面倒映著昏黃的路燈,,她的身影在這光影交錯中顯得格外落寞。路過曾經和秦炎深一起光顧的小吃攤,,攤主熱情地招呼,,可她只是木然地搖了搖頭,那些曾經的煙火氣,,此刻都成了扎心的針,。
她在江邊找了一家酒店住下,酒店房間里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胡云辛把行李箱扔在角落,,無力地癱倒在床上。窗外,,珠江水滔滔不絕地流淌,,江面上的船只閃爍著忽明忽暗的燈光,像是在訴說著各自的故事,,卻與她無關,。
夜晚,胡云辛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手機屏幕的冷光映照著她憔悴的臉,她鬼使神差地又點開了和秦炎深的聊天記錄,,那些曾經甜蜜的話語此刻卻像一把把利刃,,割著她的心。她突然想起,,秦炎深曾說過要帶她去看珠江最美的日出,,可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