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喜歡在中世紀逛街的多少沾點那啥
重新回到文登港對人對馬都是一件好事,。
在整整兩個大晴天后,積雪逐漸開始融化,,白色從大地上褪去,,露出底下骯臟的色塊。而產(chǎn)生的積水,,很快就會把道路變成由小型泥潭組成的地獄。
要是出發(fā)再晚一些,,就會在令人絕望的泥濘中,,被馬蹄濺起的泥點弄得懷疑人生。你可以選擇在外面罩上一層斗篷,,但也得做好到達目的地后多出半斤重量的心理準備,。
克拉夫特感謝了兩天前決定盡早出發(fā)的自己。現(xiàn)在的兩人,,已經(jīng)騎馬走在文登港的石板路面上,,馬蹄與石板碰撞,發(fā)出清脆的“噠噠”聲,。
沒錯,,文登港是有石板路的,至少在幾條主干道上是這樣,。作為港口城市,,雖然不是什么大港,也是得考慮交通問題的,。載著貨物或者漁獲的馬車每天來往不停,,前者會在土質(zhì)路面上留下深重的車轍,,后者滴下的水會讓泥土終年保持漿糊狀態(tài)。
因此,,出于最真實的實用考慮,,文登港擁有了高貴的石板路面。由于在海邊,,還能找到充足的沙子可以用于鋪墊和填充縫隙,,防止泥水在浮動的石板下積聚,變成一腳踩下去會從縫隙間噴出污水的“陷阱”,。
有心的設計者甚至在路邊設計了排水渠,,并適當抬高了道路中央的高度,做出扁平的鈍角三角形橫截面,,使積水向兩邊流動,。或許無法跟另一個世界的路況相比,,但在這里已經(jīng)是一流道路中最優(yōu)秀的那一批了,,克拉夫特會毫不吝惜地向設計師送上贊美之詞。
但就算這樣的路面,,也無法解決目前克拉夫特遇到的問題,。
“我是說,有沒有這么一種可能,,就是現(xiàn)在不會有人出來擺攤,。”
路中央的積雪被清掃開,,在排水溝邊靜靜等待融化,。這給馬車的行進提供了方便,顯然也占據(jù)了本來的小攤販的生態(tài)位?,F(xiàn)在的氣溫不低,,當然也不算高,至少沒高到適合出來擺攤的程度,。
文登港是沒有古董店的,,這種比較高端的市場在這里不存在,想買點啥比較奇怪又有年頭的東西,,優(yōu)先考慮的是路邊地攤,。這些攤子其實很多一部分是水手的副業(yè),處理一些從各處得來的零散小件商品,,換幾個適合在酒館變成啤酒的銅幣,。
幸而也不存在什么造假、做舊一類的問題,,因為也沒這個精力和技術去給地攤貨色上這等操作,。
沒了地攤的街道有點冷清,。這個年頭的大街尚且沒有進化出樓上住人、樓下店面的形態(tài),,街道兩旁以純粹的民居為主,。這些兩層或三層的建筑采用半露明結構,在支撐的木框架間填充磚石與粘合劑,,精致點的會對墻體進行一些淺色粉刷,,與顯露一半的框架形成色差對比,像剛打完輪廓線條的素描畫,。
跟之前的小村莊里的單層相比,,這里的房子更高,也需要更好的承重,,不容易在第一層掏空一面墻來展示內(nèi)部,,只有橫向伸出的招牌展示它們的功能。這樣的招牌也不多,,視野所及范圍內(nèi)只有“酒館”“裁縫”“面包”,,遠一點還有另一個“酒館”。
“沒關系,,我去問問那幾個我認識的船長,,他們總會有幾件看起來就很神秘的玩意?!比R恩面不改色地說道,,“你先自己一個人逛逛,我們傍晚在學院門口匯合,,然后一起去找個地方住下,。”
“啊,,那為啥不帶我一起?”克拉夫特完全不理解,,但萊恩已經(jīng)騎著馬消失在了岔路口,,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
正午的陽光下,,突然擁有了一下午單獨活動時間的克拉夫特一時不知何去何從,。他勒馬停在街頭,看著行人車馬穿梭,,一頭的霧水,。
街道上的人并不多。幾個水手唱著船歌,,勾肩搭背地拐進前面掛著酒館牌子的建筑,;載著幾桶魚的馬車從門口路過,,木桶里一條倒插著的大魚還在撲動尾巴,兩個穿著學者袍的人用袖子擋住魚尾上甩出的水珠,。
克拉夫特觀察著這一切,。船歌有些跑調(diào),水珠順著魚尾上青藍色的線條運動,,然后被甩脫,,棕色的學者袍上袖口上有兩滴被洗淡了的墨水印。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尤其是一個人的時候,,從某天起就是如此。
他變得……充滿興趣,,主動地去捕捉更多的內(nèi)容,。騎馬飛奔時會去注意樹梢上華麗的積雪,硬是要追上表哥聊天,,在街道注意水滴和墨點,。
按理來說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在有意注意于什么時,,就必然會忽略更多,。然而他的收納渠道好像突然得到了擴寬,充沛的注意力能被分配到更多的東西上,,搜羅來更多的不管有用無用的信息,,而且他正對這種行為興趣盎然。
像撿起地上的每一枚硬幣,,像搜羅整本書里散落的數(shù)據(jù)匯聚成冊,,像嗦干凈筒骨里的每一滴骨髓。他從這種行為中得到了一種滿足,,怪異的滿足,。
他發(fā)散的思維在蔓延。船歌的那個調(diào)子音調(diào)應該再高一點,,或許會更加自然,;魚尾好像在上次來港口見過,這種魚有著尖利的嘴,;水珠在空中變形拉長,,越過袖子的阻攔向它主人的臉上飛去……
“哎,該死的!”怒罵聲打斷了克拉夫特的繼續(xù)發(fā)散,。
那是穿學者長袍的兩位因為躲避水珠撞到了一起,,其中一位一個踉蹌向前撲去,手掌著地趴在了地上,。
克拉夫特使勁晃了晃腦袋,,把亂七八糟的念頭搖出去,,策馬繞過與車夫爭執(zhí)的學者。
他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敏感了,。這種不受控制地去注意各種無關東西的行為很像強迫癥,,異世界來的那一半就有過相當?shù)湫偷膹娖劝Y,尤其是壓力大的時候非常明顯,。他會去計算樓梯的級數(shù),,不斷地清洗雙手直到發(fā)皺,或者反復地進行三次吹氣,。
這次半穿越,,或許不知不覺中讓自己太過緊張了。熟悉又陌生的身體,,融合的思維模式,,不太習慣的環(huán)境,都有給異界的那一半制造太多的焦慮的可能,。但他并不確信如此,,畢竟卡及格線的精神病學分數(shù)明顯不是他努力的結果,而更近似于老師的努力,。
騎馬沿街而行,,克拉夫特決定先拋開這些,干點別的換換腦子,。
比如說,,他可以去找找有沒有賣紙筆墨水的地方。
這里的克拉夫特在安德森老師的教導下,,加上一點點的祖父的督促,,才無奈學習了如何用精致復雜的花體書寫。異界部分卻是個花體的愛好者,。雖然不是同一種字符,,但相通的書寫方式讓他想試試手感。
比起又一個沒啥特點的小物件,,克拉夫特覺得祖父和安德森老師會更愿意看到一些其他的東西,。出去逛了一趟的孫子/學生練了一手好字這事就很好,很驚喜,。樂觀情況下可以是對他們教育水平的認可。
抱著這樣的想法,,壓根沒對突然消失的萊恩表哥那邊有啥期待,,克拉夫特開始在街上尋找紙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