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總能看出我的緊張或窘迫。
樂正醫(yī)生捏著一柄銀亮亮的小鏡子,，還有一枚前端扭曲的小針一樣的東西,。我從不關(guān)注什么醫(yī)學(xué),，并且想延長與他相處的時間——后來我才發(fā)覺,，我是在浪費醫(yī)生寶貴的休息時間——就在開始前小心翼翼地詢問：“這都是什么啊,？”
“嗯,？這個小東西叫口鏡，”樂正醫(yī)生看了看他右手上的小鏡子,，一邊笑著,，一邊揮了揮右手，“而這個小家伙叫探針,?！彼麆恿藙铀淖笫帧?p> 好像在教幼稚園的小孩子認物品一樣,，我臉紅著,，點點頭。
“放心哦,，不會疼的——”他的身子,，以及臉，靠近了我,，很近,。醫(yī)生認為這是客觀必要因素，而我卻在想入非非,。我能一覽無余他的整個面孔,，更清楚的。
“緊張嗎,？緊張的話,，可以看著我的眼睛?！北M管他的關(guān)注點一直都在我的口腔里,，我仍然聽話地去看他的眼睛。
他的睫毛好長啊,。又密,，整整齊齊，這樣閉眼的時候會不會感受到睫毛在下眼瞼輕輕摩擦呢？一根,，兩根……我開始出神地數(shù)著樂正醫(yī)生的睫毛,，真的好像我返回了那中學(xué)門口右拐就到的小幼兒園一樣。
可以感受到醫(yī)生在呼吸耶,！
我細細地聆聽著那藏在口罩下的輕微的聲音,，注視著裹在白色大褂下面的軀體有規(guī)律地一起一伏。他真的好像哥哥啊……小時候哥哥總是帶著我睡覺,，因為我剛滿4歲,，害怕一個人獨面黑暗。那時我總能感受到哥哥鼻腔里的氣息噴到我額頭上的感覺,，癢癢的,。
“好了，沒什么大問題,，只是齲齒而已,，”樂正醫(yī)生的身體遠離我，“回去多刷牙,，少吃甜食,，注意口腔衛(wèi)生?！?p> “不需要開藥么,？”我立刻從傾斜的椅子上坐起來。
“不需要,，如果有什么問題,，以后經(jīng)常來看看吧?！彼K于說出了令我心安的那句話,。
我想一直沉醉在這樣美好，有點失而復(fù)得的氛圍里,，兜里的手機卻不知趣地響起鈴聲,。樂正醫(yī)生先是頓了一下,，又走出房間,，留下我一個人接電話。
“你人呢,？”母親不耐煩的聲音從嘈雜的電話那頭傳來,。
她一定又在公司里喝咖啡了。有什么事突然找我呢,？
“我在看牙醫(yī)啊,。”我言簡意賅。
“看完牙醫(yī)趕緊回來,。對了,，那牙醫(yī)是男是女？”我聽見她又吞了一口咖啡,。
“男的啊,。”
“趕,！緊,！回！來??！”
一股上午剛剛壓下去的怒氣又油然而生。我的母親是個傳統(tǒng)的女人,，自從我經(jīng)歷了一些事情后,，她總是擔(dān)心我一個人與陌生男人獨處。而我總是不以為然,，叛逆地與她對抗,，“這都什么年代了”，可惜那時我還這么幼稚,。
“人家這里是醫(yī)院,，又不是什么那地方，人家醫(yī)生都是有原則的,，為什么要一棒子打死?。?！”我沖著手機大喊這句話后,，是兩人頃刻的沉默。
“無論如何,，快回來,。你爹等著你回家做飯，”或許已經(jīng)習(xí)慣這樣聊天,，母親清了清嗓子,，語氣也變得稍稍緩和了一些，“今晚我就不回去了,，加班,，對不起?！薄皼]關(guān)系,?！蔽覓鞌嗔穗娫挕?p> 許久我一直在椅子上坐著,。樂正醫(yī)生逢時地打開門,，拿來一張打印的小紙和一杯黃醺醺的水?！盎厝ブ?，你就按照這張紙上的指示做吧?！薄爸x謝你,。”我接過那張紙,?！皠偲愫玫牟瑁纫稽c吧,！”
我無力地點點頭,，跟他到外面偌大的明亮的房間里。
“你是學(xué)生吧,？”他關(guān)心地注視我,。我又點點頭，一直沒敢抬頭看他,，只是握著那杯茶,，看茶在鑲有花邊的白瓷杯里軟軟地搖晃?！皩W(xué)生的話……壓力確實挺大的,。我做學(xué)生的時候也覺得很‘煎熬’，因為那時,，我總有一門課學(xué)不會,。”我“噗”一聲笑出來：“什么呀,？”
“物理,。”他直截了當?shù)鼗卮稹?p> 我?guī)缀躞@呆了,?！拔乙膊粫锢恚矣X得那很無聊,。以前我學(xué)的很好,，都是逼著我自己學(xué),?！薄笆前。菚r真搞不懂物理，”他沖我溫柔地笑笑,，“不過后來就慢慢領(lǐng)悟啦,！你現(xiàn)在不想學(xué)物理了？”我點頭又搖頭,。
“還想學(xué),？那，我考考你——”他做出思索的樣子,，“牙醫(yī)中重要的是光學(xué),。當我拿一面鏡子照你的時候，我能看見你,，你能看見我嗎,？”“那肯定呀！因為光路是可逆的嘛~”我不加思索,。
他又笑了,。他怎么這么愛笑！“回家的時候,，記得給我打個電話,，那張紙上有。我必須保證我的病患完璧歸趙,?！睒氛t(yī)生沖我俏皮地眨眨眼?！班?，好。再見,！”
臨走時,，我在房間門前看了一眼電子屏，上面是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