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三十九年冬十一月，南國,，荊州,，什剎湖，江津渡,，荊州水師大帳,。

　　天朗氣清，夕陽西下,，波光粼粼的什剎湖如安靜的睡美人,，與天地同享日月清輝。來此游歷的仁人志士見此樂景,，很難想象二十年前這片浮光躍金,、靜影沉璧的什剎湖曾爆發(fā)過一場血流漂櫓、慘不忍睹的戰(zhàn)斗,，平面如光鏡未磨的湖面下是沉寂在歷史里的尸骸和戰(zhàn)船,。

　　向北遠(yuǎn)眺，舳艫千里,、旌旗蔽空,，走舸如小魚來回巡游，蒙沖斗艦層出不窮,，樓船似巨獸巍然不動,，最令人瞠目的當(dāng)屬長九丈、高聳云的福船,，只是泊船渡口,，便如水上帝王般不威自怒，難以想象其順?biāo)畡荻略撌侨绾蔚呐〝乩?、一往無前,。

　　這里是江津渡，南國荊州水師駐扎地,。

　　江津渡口的水寨中,，一座望樓直盤云霄，望樓上搖著羽扇的玉面書生極目遠(yuǎn)望,，似陶醉在什剎湖的陽光燦爛之中,。

　　梁嘉軒從望樓后走出，身后是爬了幾下樓梯便氣喘吁吁,、愁眉苦臉的王福元,。

　　梁嘉軒步態(tài)從容，與之對比的王福元急匆匆地找侍衛(wèi)要水壺,，大口滿灌,。

　　不理會王福元,，梁嘉軒走到羽扇綸巾的書生身邊，“外人何曾想,，‘九州水戰(zhàn)第一人’姜啟南竟是如此風(fēng)流的人物,，站在這望樓上，當(dāng)真有‘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的意味了,。”

　　姜啟南搖著扇子轉(zhuǎn)過身來,，看見舉止粗魯?shù)耐醺Ｔ櫫税櫭?，“南明王殿下說笑了，在下可沒有王荊公的雄才偉略,?！?p>　　梁嘉軒哈哈一笑，正想著接著與這位新任水師都督互捧幾句,，癱坐在地的王福元掄著膀子罵了起來,，“姜啟南你個黃口小兒，皺眉為何,？莫不是看不起本將軍,？本將軍姐夫是當(dāng)朝太師，可掂量著點兒吧,?！?p>　　姜啟南微抿嘴唇，一個眼神也不給王福元,，“王將軍想必看錯了吧,，在下從不輕易皺眉，偶爾皺眉只因良辰美景被煞,、超遠(yuǎn)意境被破,、大好心情被毀，王將軍可不是污蔑在下了嗎,？”

　　王福元聽姜啟南說他煞風(fēng)景,，氣得吹鼻子瞪眼，站起身來指著姜啟南一頓輸出,，“呵！儒生的嘴,，噴糞的胃,。你小子被爺揍了，可別磕著喊著叫姜家的老一輩來替你道歉,?！?p>　　梁嘉軒一把拉住氣急的王福元,，“王將軍！這是做什么,？別忘了你姐夫叫你來,，是全力配合姜都督抗北的！”

　　王福元深呼吸幾口氣,，甩開梁嘉軒,，抄起水壺豪飲一口，仍不解氣,，轉(zhuǎn)頭對著望樓上的侍衛(wèi)一頓吼,，“酒呢？怎么沒有酒,？給本將軍拿酒來,！”

　　姜啟南一揮羽扇，冷哼一聲,，“抱歉,！在下的荊州水師軍紀(jì)嚴(yán)明，飲酒者杖二十,?！?p>　　梁嘉軒拉了拉姜啟南，“好了姜都督,，各退一步吧,！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啊?！?p>　　姜啟南搖了搖頭,，口中念著“也罷也罷，在下不與粗鄙之人計較,。南明王殿下,，這是太師交給在下的，供殿下一覽,?！?p>　　梁嘉軒結(jié)果信封拆開，心里微微嘆口氣,，這王福元只是舉止粗俗便和姜啟南針鋒相對,，當(dāng)時王福元壞他大計他也未曾與王福元撕破臉皮啊。

　　果然還是年紀(jì)大了脾氣變好了么,？

　　拆開信封一看,，梁嘉軒有些驚訝地望著姜啟南，姜啟南會意地點了點頭，“當(dāng)真,！在下派精明軍士喬裝作商販潛入雍州,，在渭水入絳河流域看到了巡邏的小蒼船?！?p>　　梁嘉軒驚喜地直搖頭,，仍是有些不敢相信，“這般機(jī)密的消息秦太師是如何弄到手的,？有了情報的優(yōu)先,，任那許家父子如何興風(fēng)作浪，我南國也可立于不敗之地而決勝于千里之外啊,。只不過塵曦最近追查得緊,，會不會被他們發(fā)現(xiàn)我們的意圖?！?p>　　姜啟南搖了搖頭,，“不至于，縱那塵曦有通天之能,，兗州儒士,、豫州越族都夠他們忙活了，就算他們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伏兵又如何,，在下的荊州水師還不敵曹元找來的草臺班子嗎,？”

　　梁嘉軒想到了什么，好整以暇地背著手踱了兩步,，“確實,！我們這也算陽謀了，過往只聽聞北國兵部軍技科的手段,，再過不久,，荊州軍工坊的威名就會聲名遠(yuǎn)播了?！?p>　　王福元被這兩人的謎語搞得一頭霧水,，呆頭呆腦地叫了起來，“你們兩個打什么啞謎呢,？說的我全都聽不懂,。你們可有沒有什么良策啊,？那秦山軍現(xiàn)在是無堅不摧,，東甌、揚越與西甌接連告急,，更是出了一個叫高云山的家伙強(qiáng)拔東甌底柱,，快攻西甌外方,，可謂殺勢滔天啊,！”

　　姜啟南嗤笑一聲，與梁嘉軒對望了一眼,，“高云山,？在下也很奇怪這人是如何聲名鵲起的？東甌底柱他靠輔兵性命拿下,，西甌未全力防守,，外方更是虛城一座，那高云山拿下又何足為奇,？在下看來,，這高云山不過好大喜功、沽名釣譽的一介莽夫罷了,?！?p>　　王福元聽著話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好像在內(nèi)涵他一樣,，他摸了摸臉,，問道“那你們準(zhǔn)備怎么辦？不可能真眼睜睜地看著豫州歸于北國吧,？”

　　姜啟南輕舞羽扇,，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王將軍可曾聽過一句俗語,，‘天欲其亡,，必令其狂’，現(xiàn)在你看那高云山平步青云,，那接下來就會看他起高樓,、看他宴賓客、看他樓塌了,?！?p>　　王福元很不喜歡姜啟南這種運籌帷幄的感覺，以往只有他裝的份兒,，何曾淪落到他看別人在他面前裝還秀他一臉的,？

　　王福元有些急躁地拉了拉領(lǐng)口，“本將軍就是不愛和你們這幫窮酸儒生說話,，嘰嘰歪歪半天還是沒說到點子上,！所以要怎么打啊,？姜都督,?！?p>　　姜啟南表情僵了僵，轉(zhuǎn)過身去搖著扇子接著欣賞撲面而來的夕陽,，夕陽下的水天相接,，水天一線處幾只沙鷗翔集，幾條錦鯉游泳,，真映襯王勃那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背對著王福元,，姜啟南淡淡地開口道“王將軍,，林深時見鹿，海藍(lán)時見鯨,，北國現(xiàn)在的優(yōu)勢只是一時的,，只需過幾日時機(jī)一到，王將軍你聽我號令率軍自虛谷關(guān)出配合荊州水師橫掃北涼軍,，那如高云山一輩的螻蟻自是如土雞瓦狗一般被殺的片甲不留,。”

　　王福元望著那個陽光下發(fā)著光的男人,，背影被光線拉得悠長,，似乎天地之間、整座望樓里只有他一人雄姿英發(fā),，羽扇一揮,，便是檣櫓灰飛煙滅。

　　王福元承認(rèn),，又被這個男人裝到了,。

　　“得！你是水師大都督,，姐夫讓本將軍聽你安排,，本將軍就照你說的做好了。有酒沒,？本將軍要喝酒,！來你們荊州，不說水靈靈的江南小娘子來幾個,，這酒水總得是管夠的吧,。”

　　姜啟南冷酷的聲音傳來,，“荊州水師,，軍中嫖妓者，仗五十,；凌辱良家婦女者,，斬立決,。”

　　梁嘉軒眼睜睜看著王福元圓乎乎的身子搖了搖,，憋著笑說,，“王將軍——，不打緊,，不打緊,。本王年輕時也曾來過荊州，依稀記得江夏那里有好些聲名在外的歌坊酒肆,，風(fēng)味可不輸蘇杭秦淮河的商女畫船，王將軍難得來一回荊州,，不如去嘗嘗鮮好了,，本王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