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不是阿兄
狂風(fēng)肆意咆哮間,雨水在地上積起大大小小的水洼。
山上的道路滿是泥濘,。
胡燦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趕到的時候,,就只尋到了君青晚幾許散碎的遺物。
他像是在一瞬間被抽走了靈魂,,萎靡又無助的跌坐在泥地里。
和路邊的野草一樣低垂著頭……
此時此刻,,他恨極了時間的手,,它牽走了自己最愛的姑娘。
他不躲不避,,任由滂沱大雨砸在臉上,。
打的俊顏發(fā)紅,睫羽全濕……
君鴻季說的果然沒錯,,他這樣患得患失又顧及太多的人終究是護(hù)不住她的,。
他目眥欲裂,哽咽著落下淚來,。
再也顧不得什么規(guī)矩體統(tǒng),,什么儀態(tài)教條。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當(dāng)真不是唬人的,。
君青晚飄在半空,內(nèi)心五味雜陳,!
她知道自己活著的時候不受人待見,,沒想到就連死后都沒有鬼待見。
往日里阿兄也曾與她提起過人死后的世界,。
阿兄說人死后靈魂得以脫離肉體,,由黑白無常帶去陰曹地府分辨善惡。
若生前所行善事頗多,,便可入輪回,,下輩子接著做人。
反之,,則要被丟進(jìn)地域里吃苦受罪,。
她想,自己是天下人口中最不受待見的女子,。
應(yīng)當(dāng)也得不了什么輪回轉(zhuǎn)世的機(jī)緣,多半是要被無常們丟下十八層地獄破皮抽筋,,亦或是是去下油鍋……
她覺得不安,,既害怕自己被帶走,又渴望能有個歸處,。
于是巴拉著自己的手指,,緊張環(huán)顧四周。
終于,,確定了自己是個連鬼都嫌的新鬼,!
墓夜降臨之際,,山里除了她這個鬼,就只有癱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男人,。
她忐忑不安的盯了他良久,,才反應(yīng)過來他就是商可明身邊的那個謀士,喚作胡燦,。
看他哭的那樣傷心,,君青晚私心里說不感動都是假的!
但除了感動之外,,更多的還是詫異,。
因?yàn)檫@個叫做胡燦的男人手腕上,正佩戴著她給阿兄編制的紅繩,。
這種編制紅繩的方法在天盛流傳了將近千年,。
說是適齡的女君只要在乞巧節(jié)當(dāng)天親手編制一條紅繩贈予心悅之人,男子收下后,,兩人便可結(jié)為夫妻,。
自此恩愛到白頭。
她曾為阿兄編制過一條,。
可惜后來在那場大火中遺失了,。
這條紅繩,還是他們到達(dá)大啟幾個月后,,阿兄纏著她重新編制的,。
上頭還加了她喜歡的玉玲。
世人都說生活在后宮的女子最是可憐,,常常是“淚濕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
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
放在她身上倒是應(yīng)景,!
現(xiàn)下她死的透徹,,連具尸骨都無。
阿兄卻是轉(zhuǎn)手將她贈的東西給了旁人,。
她自嘲的笑笑,。
傾盡一生的陪伴,臨了還是敵不過世間的涼薄,。
她不該用自己的命,,來賭他與旁人不同。
更不該奢望什么遙不可及的“愛情”,。
落得個孤魂野鬼的下場,。
皓月出頭時,,胡燦終是被尋來的下人們接走了。
他已經(jīng)哭暈過去,,渾身狼狽不堪,!
唯有那張臉,劍眉星目,,唇紅欲滴,,生的極好。
君青晚第一次做鬼,,還是改不了人的習(xí)性,。
至少不想留在山里吸收日月精華。
她思索片刻,,決定跟著胡燦回家,。
馬車穿過密林,駛?cè)敕比A街道,。
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發(fā)出“踢踏踢踏”的聲響。
胡燦也很是時候的悠悠轉(zhuǎn)醒,。
只是面色如常,,已經(jīng)沒有了白日里在山上給她哭喪時的脆弱模樣。
臉上的神態(tài)卻是像極了近些年的君鴻季,。
君青晚見此,,愣了幾息時間。
“侯爺您慢點(diǎn)兒,。
小心臺階,!”
下人們狗腿的提醒聲沒有絲毫預(yù)兆的鉆進(jìn)耳中,君青晚才如夢初醒,,急急追了出去……
一下車,,她就驚呆了!
因?yàn)殚T口的牌匾上飛龍走鳳的幾個大字“端陽侯府”,。
這不是阿兄在大啟的宅子么,?
君青晚活了十九年,毫不夸張的說,,她所有的青春歲月里都有君鴻季的影子,!
他們從第一次見面起感情就很好。
仿佛是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宮里的孩子早慧,,君鴻季更是聰穎,!
詩詞歌賦,、弓馬騎射……
似乎就沒有這位太子殿下不會的,。
他待人總是謙遜有禮,叫人挑不出一點(diǎn)毛病,。
卻總是隱隱有幾分疏離,。
唯有在面對君青晚的時候,溫和又溺愛,。
好像全世界的燈火都不及她,!
困于后照的十年里,他私下動作不斷,,但從來都不避諱君青晚什么,。
他說,他們是這世上最親密的兩人,。
將來也是要結(jié)為夫妻的,。
他在她面前不需要保存什么秘密。
故此,,她在大啟三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但也知曉阿兄于大啟得了個端陽候的名號,。
可眼前這場面又是何種情況?
君青晚百思不得其解,。
胡燦仔細(xì)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袍,,才大步流星的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
隨后便喚來丫鬟侍候著沐浴梳洗,。
一波操作行云流水,,愜意的就像是在他自己家里。
下人們更是唯唯諾諾,,沒有一絲的不敬,!
若只是旁人如此,君青晚雖不解,,倒也能想得通,。
畢竟亂世之中,誰能夠保住他們的性命誰就是主子,。
更何況還有月錢可以拿,,忠心又算得了什么?
可阿林對胡燦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恼疹?,她就想不通了?p> 阿林是他們趕往大啟的路上從災(zāi)民堆里救下的,。
因?yàn)轲嚮模铧c(diǎn)兒被災(zāi)民們合伙烹了,。
得救后,,他感恩戴德,,自愿留下來作個下人。
素來對阿兄唯命是從,,怎會轉(zhuǎn)投他人,?
趁著胡燦用膳的間隙,君青晚飄在房梁上沉思,。
細(xì)數(shù)著這些年的經(jīng)歷……
自己久病不治的身體……
廚房里每日送來的湯藥……
性情大變的阿兄……
君青晚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眸子,,腦海中浮起一個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謬的想法……
大啟的“阿兄”不是阿兄。
如此一來,,許多事情便可以解釋得通了,。
比如:
自己向來康健,怎會一病不起,?
阿兄帶著她逃脫,,為什么不回天盛,而是千里迢迢跑到陌生的大啟,。
為什么一直視她如珠如寶的阿兄,,會屢次縱容石秋容羞辱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