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刺史衙門,錢塘縣令正在給杭州刺史李泌匯報著他調查的冒充軍士征兵的案子,。
按照他的意思,,完全就是那兩個不知死活的衙役見財起意,,勾結某些節(jié)度使偷偷的給他們輸送兵員。雖然事情就發(fā)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但是張縣令是萬萬不清楚的,。他甚至表示,就算當堂對質他也不怕,,畢竟他自己心里清楚,那兩個人是不會供出他的,,他已經給兩個豬隊友塞了大量的封口費,。
李泌抱著拂塵翻看著啟元子給他的一本道家書籍,時不時的抬眼看看張大悅,,但更多的時候是默默的看書,。
張大悅看不懂李泌到底是什么意思,心里十分的忐忑,,他又黑又胖的臉上那對老鼠眼斜著盯緊了李泌,,想要看透李泌的每個動作要表達的含義。
李泌突然說:“欲求長生者,,必欲積善立功,,慈心於物,恕己及人,。張明府覺得這句道經是要說什么意思呢,?”
張大悅撓了撓腦后,諂笑道:“下官才疏學淺,,又不通道義,,還請山人指點?!?p> 這話中的山人指的就是李泌,,李泌早年曾經隱居求仙,身著白衣自稱山人,,世人稱為白衣山人隱士,。當時的皇帝唐肅宗經常向李泌請教治國的策略,有人遠遠看到便打聽那兩人是誰,,隨從們則道黃衣者圣人,,白衣者山人隱士。
“這是勸人向善啊,。老夫修道求仙多年,,對這長生之道執(zhí)念頗深。這句的意思是想要長生的人必須要行善積德,,對任何事物都要有慈愛之心,,要寬恕自己更要寬恕別人,。”
張大悅心中一喜,,這是李泌要原諒自己的意思嗎,?抑或是要原諒那兩個豬隊友?
“下官自當銘記在心,?!?p> 李泌笑了笑道:“你可能理解錯了,我是想問你是否有行善積德的信念,?是否對任何事物都有慈愛之心,?”
張大悅一怔旋即笑道:“自然都是有的?!?p> “如果你真的是有,,那本官會考慮寬恕你?!崩蠲邳c頭道,。
這時李泌的長隨李康來到李泌的值房,他對李泌拱手道:“使君,,那兩個犯人已經提來了,。”
李泌迷茫的看著李康道:“就他倆,?”
“那個村正和乾哥兒在那耳房里等著召見呢,。”
耳房中,,梅乾脫下鞋子端詳著自己的臭腳丫子,,他不是有多愛自己的腳丫子,只是想讓梅梁忻離自己遠一點,。
梅梁忻果然站的遠遠的,,但是嘴里卻沒有停下。
“乾哥兒,,你就說,,怎么才能幫我脫罪!”
梅乾瞥了他一眼,,繼續(xù)看著臭腳丫子,,嘴里還吹起了口哨。梅梁忻聽他吹著那從沒聽過的怪調調,,忍了半晌終于下定決心般說道:“行,!我告訴你。”
梅乾用下巴指了指旁邊的座位,,梅梁忻這才坐到他的身邊,,但他畏懼的看了看梅乾的腳,梅乾會意后才勉強把鞋子穿上,。
“說吧,,你說了我就想辦法幫你脫罪?!?p> 梅梁忻清了清嗓子道:“春子的阿耶是前年那批,,當時咱們梅家塢總共出了五個人。那張縣令,,不,,張大悅和我說都要送到淮西鎮(zhèn)去。據我了解他們應該是一直跟淮西鎮(zhèn)有聯絡,。”
梅梁忻說的淮西鎮(zhèn)是指唐朝的方鎮(zhèn)淮西,,不是一個鎮(zhèn)級行政單位,。淮西鎮(zhèn)北接河南道,,南連淮南道,,西接山南東道,距離長安,、洛陽不遠,,特別是與洛陽僅相距六百余里,可見其地位重要,。安史之亂期間,,淮西鎮(zhèn)成為唐王朝保衛(wèi)江淮的屏障。
“淮西鎮(zhèn),?”梅乾重復道,,他記得前世業(yè)余時間看唐朝的歷史時,看到過李泌晚年時淮西鎮(zhèn)的節(jié)度使李希烈也造反了,。
“李希烈,?”
“對對對,他可是南平郡王,?!泵妨盒媒忉尩馈?p> 早在去年,,山南西道節(jié)度使梁崇義勾結河北三鎮(zhèn)起兵反叛,,皇帝李適詔令李希烈討伐,李希烈率眾殲滅梁崇義部眾,皇帝很高興,,加封他為南平郡王,。
“他也造反了?”梅乾問道,。
梅梁忻忙是擺手道:“可不敢亂說,,他可是平亂功臣?!?p> “哦,,明白了?!泵非阃茰y出,,這個時候李希烈還沒有反,但看他不停的招兵買馬的架勢,,估計離叛亂也不遠了,。
“你一個人頭收多少錢?”
梅梁忻伸出三根手指頭道:“就這么些,?!?p> “三百文?”梅乾驚訝的問,。
梅梁忻點了點頭,,說:“不少了?!?p> “臥槽尼瑪,,一條人命你三百文就賣了?”梅乾聽后突然暴跳起來,,指著梅梁忻的鼻子罵了起來,。
“你小聲點,小聲點,?!泵妨盒蒙锨霸噲D捂住梅乾的嘴。
梅乾跳起來飛踹了梅梁忻一腳,,本以為能踹倒他,,怎奈自己太過瘦弱,只是把他踹了個趔趄,,還把自己彈出去幾步,。
“買頭牛還不止這個價呢,你把一個大活人就這么賣了,。你還是人嗎,?我把你賣了行不行?這些人都被弄去當戰(zhàn)爭機器了你知道嗎?九死一生??!”
梅乾痛恨梅梁忻這種毫無人性的家伙,他本能的認為人應該生而平等,,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都有決定自己命運的權利,,而不是像牲口一樣被賣來賣去,。而且唯一的作用就是去充當沖鋒陷陣的工具,然后死在刀光劍影中,,當做一攤爛肉扔在戰(zhàn)場上,,任由野獸撕咬。
他不自覺的代入了這種思想,,殊不知這個時候大唐的百姓大都生活在這個狀態(tài)中,,梅乾也第一次意識到,他生活的時代是一個多么可悲多么可怕的時代,。
這讓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里的他感到出離的憤怒,,同時又極度的無力。
“好了好了,,我都交代了,你別這么生氣,,我也是被逼無奈,。”梅梁忻在耳房中一邊跑一邊躲著梅乾的追打,。
直到打累了,,梅乾才又坐在座位上喘著粗氣,他詭異的看了看梅梁忻,,問道:“那這些事都是誰逼你做的,?”
“那劉二跟我是連襟,他兄弟倆來找的我,,縣丞叫胡圖聃,,主要是他恐嚇我,說我如果不干就把我送去淮西,。劉二偷偷的跟我說這都是張大悅聯系的,,那胡圖聃是受他的指使?!?p> 梅乾聽罷對著墻上一幅太上老君畫像道:“都記下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