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晴從里屋走出,說道:“楚陰,,進來洗臉了,。”
“好嘞,?!?p> 楚陰仔細收好仙經(jīng),迎著初生的朝陽張開雙臂,,用力伸了個懶腰,,一口濁氣吐出,只感覺神清氣爽,。
他走進屋內(nèi),,將清水拍在臉上,狠狠的揉搓了幾下,,隨后接過司晴遞過來的毛巾,,胡亂的擦了擦。
“我想洗頭,?!?p> 楚陰掛起毛巾,看了她一眼,,說道:“頭皮又癢了,?”
司晴嗯了一聲,端起盆里的水往院子里一潑,,又去廚房里接了大半盆,。
回里屋后,楚陰已經(jīng)在炕邊上擺好了小板凳,,司晴爬到床上躺好,,腦袋跟頭發(fā)正好伸出炕外邊。
略帶些卷曲的黑發(fā)入水,,楚陰伸出手指,,在她的頭皮上緩緩揉搓,按壓,。
這種感覺,,很舒服,,司晴閉上了眼。
她的頭發(fā)一直都是楚陰給她洗的,,從五歲那年開始,,不管過的怎么樣,隔三差五總會洗一次頭,,他說這樣不會生虱子,。
可人到底是怎么生出虱子的呢?
司晴閉著眼,,開口說道:“早些時候熊老爺遣人送來了請柬,,叫咱們?nèi)ズ人南簿??!?p> “熊老爺又娶媳婦了?”楚陰詫異的問道,,心底盤算了一下,,輕嘖了一聲?!斑@都是他的第九房媳婦了吧,?光是今年,就娶了仨,?!?p> “這是第十一房?!?p> 司晴出言糾正道:“三年前去隔壁山里的時候,,讓咬死了兩個,你忘了,?”
楚陰擦了擦手,,撓了撓頭,仔細的想了想,,好像是有這么一檔子事,。
“三年前的事情,誰還能記得那么清楚,,況且熊老爺又不拿他那幾個媳婦當回事,。”
他隨口回了一句,,端走水盆的同時司晴剛好起身下炕,,拿起邊上的毛巾歪頭擦著頭發(fā)。
等到水珠滾落,,楚陰正好回來,,司晴遞過去一把木梳子,,楚陰開始給她梳頭。
兩人已經(jīng)一起生活了很多年,,許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說話,,早已自有默契。
“咱們過幾天就要走了,,還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見著熊老爺,,他照顧我們頗多,這次婚宴的賀禮,,好歹得備點貴重的禮物,。”
楚陰一邊梳頭,,一邊思索,,臉上漸漸泛起難色。
“家里沒什么好東西,,米面肉食吧,,熊老爺又不缺,這可真是難辦了,?!?p> “要不跟前年一樣,再做一套那什么積目送去,?”司晴說道,。
“這哪能行?做一套積目得用不少時日,,而且去年送的也是積目,,熊老爺估摸著都玩膩了,再送怕是不好,?!?p> 楚陰搖了搖頭,否決了她的意見,,司晴不再說話,,等頭發(fā)被變成了一個麻花辮子以后,她忽然開口,。
“你不是會寫詩嗎,?要不,寫個詩啥的,?”
“寫詩...是不是不貴重,?”
“禮輕情意重,熊老爺又不是俗人,?!?p>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的意思,緊接著一人去拿紙筆,,另一人去磨墨水,。
且先不說這法子到底如何,單單是不用花銀子這一條,,就足以讓兩人心動,。
......
稍有些皺的黃紙鋪平在木桌上,楚陰端正而坐,,司晴靜靜的站在一旁,。
百年恩愛雙心結(jié),千里姻緣一線牽,。
“怎么樣,?”楚陰扭頭詢問。
司晴搖了搖頭,,“不好,。”
“那就再換,,我這肚子里啥都不多,就是詩詞多,!”
楚陰將桌上黃紙團成褶皺,,隨手丟在一旁,一臉的洋洋自得,。
司晴則是將那張廢紙拾了過來,,小心的展開看了幾眼,然后疊成四方收了起來,。
......
“千里姻緣一線牽,,夜郁相思愁華年。孤雁影單獨望月,,只羨鴛鴦不羨仙,。這個怎么樣?”
司晴瞧了一眼,,心里默念了一句,,點了點頭,夸贊道:“這個寫得好,,我喜歡這個,。”
楚陰咧了咧嘴角,,拿起黃紙吹了吹,,等墨跡徹底干了以后卷起來,,司晴拿紅繩系在外邊。
楚陰看了眼天,,算著時辰,,說道:“熊老爺那邊離村子遠,待會就得出發(fā),,今夜天黑之前應該能趕過去,。”
司晴自是沒有意見,,兩人平日里也無甚事做,,靠的是砍柴打獵為生。
楚陰是李家村最優(yōu)秀的獵戶,,這是公認的,。
......
李家村的村口有一顆大柳樹,樹干粗壯,,枝繁葉茂,。
天兒熱的時候,村里的婆娘們跟一些老人就喜歡坐在這根柳樹下邊,,嘮嘮家常,,說說這家那家的閑話。
李桂芳也坐在大柳樹下,,但她卻是不屑于干這些事情,。
她占據(jù)了最好的陰涼地兒,手里捏著一把瓜子,,眼神高傲,,旁邊湊了一大圈子人,隱隱以她為最中心,,但是李桂芳覺得自己跟這些鄉(xiāng)野村婦們早就不是一個身份了,。
自從五年前仙師帶走她兒的那一刻起,身份就已經(jīng)分出了極明顯的層次,。
一個在天上,,一群在地上。
而今日她之所以會跟一群鄉(xiāng)野村婦們坐一塊,,是因為昨天她接到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李桂芳覺得很有必要通知給整個村子,這是李家村的無上榮耀,。
想到此處,,她的眼神越發(fā)的高傲了起來。
“我家毅哥兒,過幾日就要回來了,?!?p> 大柳樹下的閑言碎語戛然而止,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坐在她左手邊的一膀大腰圓的豐腴婦人咽了幾口唾沫,,試探性的問道:“毅哥兒要從仙宗回來?”
李桂芳淡淡的點了點頭,,下巴不自覺的昂起了三分,。
“毅哥兒是個不忘本的,他昨日跟我傳了信,,這五年來學成了仙法,,是該回來瞧瞧了?!?p> 此言一出,,頓時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無數(shù)道羨慕的眼神投向了她,。
不論是仙法還是仙師,,總之跟仙字一沾邊,那就是山頂?shù)拿烂铒L光,,他們哪怕是仰斷了脖子,,也瞧不見半點兒。
“桂芳嬸子有福氣了,,有毅哥兒在,,后半輩子那就是享福的命?!?p> “可不是嘛,打小我就瞧見毅哥兒聰慧,,知道他將來定是個人中龍鳳,,能出人頭地?!?p> ......
吹捧聲接二連三的響起,,直聽的李桂芳渾身舒坦,她不出言打斷,,也不說些什么,,只由著那些人議論。
他們家毅哥兒進了仙宗,,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了,,她作為大人物的娘,氣派得擺足了。
李毅是李家村的驕傲,,是光宗耀祖的人,,族譜上名字排在了前列,他回村子可是大事,,大柳樹下的議論聲持續(xù)了許久,。
直到村子里走來了一大一小兩個人影,議論聲方才漸漸消失,。
楚陰背著弓箭,,腰間別著把斧頭,右手牽著司晴,,司晴背著一個小包裹,。
柳樹下的眾人看著這兩人,眼神都有些復雜,,其中有穿著褂子的老漢,,嘬了口煙槍,開口問道,。
“小楚這是要出門,?”
楚陰回以微笑,點了點頭,,說道:“出門幾天,,辦點事情?!?p> 老漢嘆了口氣,,囑咐兩人路上當心,便不再說話,,一群人目送著楚陰出了村,。
“唉,多好的一個娃,,可惜了,。”
老漢搖了搖頭,,面露惋惜之色,,身邊有人點頭附和?!翱刹皇锹?,當年小楚要是沒被仙師送回來,恐怕也跟毅哥兒一般,,學成仙法了吧,?”
“應是如此,,當年仙師送回來的時候,語氣里滿是惋惜,,聽說小楚的天賦......”
說話的婦人聲音越來越小,,瞧了一眼李桂芳,只見她臉色很不好,,頓時不敢再繼續(xù)說下去,。
可大家伙誰又不知道她的意思?
那可是仙師親口說的,,論及修行天賦,,李毅遠不如楚陰,但是這話卻不能當著李桂芳的面講,。
她向來不愛聽,,這會兒那張黃臉已經(jīng)陰沉了下去,陰陽怪氣道:
“我家毅哥兒,,可沒有當年不當年這一說,。”
話音落下,,李桂芳扭頭看向了楚陰漸漸消失的背影,,狠狠的朝著地上吐了一口濃痰。
一群沒見識的鄉(xiāng)野村婦,,泥腿子,,這輩子都是泥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