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惡犬出閘
“這是確切的消息嗎,?”地牢中,,姜年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李三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幾天府里到處都忙,,打點(diǎn)那支要前往王都的行李車馬,。”
“如此,,倒真是一個好機(jī)會,,好的就像天上掉下來的....”姜年思索片刻,慢慢露出一個笑容來:“管他是不是什么陷阱,,待那支隊伍一走,,我便溜之大吉,!”
她又抬頭望向李三,這個之前沉默麻木的青年愣了愣,。他露出了一個有些笨拙的笑,,姜年卻看見這個男人不再凹陷的顴骨,死氣沉沉的雙眼中多了些明亮,,臉上也多了些紅潤,。姜年知道,這才是吃飽后該有的樣子,。
李三身為下仆中的下仆,,被半強(qiáng)行留在陳府做事的‘消耗品’,生活待遇極差,,日??嗷顓s多,挨餓的時候比挨打還多,。不像姜年雖然是囚徒之身,,但因為訓(xùn)練量大,上人重視,,飯菜常有足量肉米,,偶爾還能嘗點(diǎn)好的。
姜年那時抱著半賄賂的心態(tài),,常常在李三送飯的日子,,將飯食和李三分享。一段日子下來,,竟然能瞧出對方的臉上帶了點(diǎn)肉,。
可能這也是李三愿意放下防備,幫她的原因之一吧,,畢竟他對陳氏沒有歸屬和忠誠可言,,是燒完了就可以扔掉的火柴,還不允許他為了一口好吃的冒個險嗎,?
倒不如說,,和姜年的相識給他帶來了死水一潭的生活中,一抹暖黃,。讓被壓榨麻木的他再次看到了一朵火花,。
“李大哥,多謝你這些日子的照顧幫扶,?!苯瓯砬檎J(rèn)真,“如果我逃出去,,你們這些在陳府做事的人,,或許會被盤查,。但只要不暴露,他們找不到源頭,,就不會太過關(guān)注,。不過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你也能離開這里,?!?p> “陳府,并非久留之地,?!?p> 李三有些憨厚地笑了笑,卻多少帶著點(diǎn)無奈:“像我們這種被派來打理犬舍的下人,,雖然不受重視,,但陳氏也不會讓我們這些知道了陳家齷齪的人脫離這里?!?p> “陳氏家仆的老人,,沒有一個是善終的?!?p> 姜年眸光一凝:“抱歉....是我想當(dāng)然了,。”
雖然姜年內(nèi)心短暫地生出了帶著這位小哥一起走的想法,,但現(xiàn)實還是擊碎了她的幻想,。畢竟她自顧都不暇了。
當(dāng)今之計,,還是逃出去,,活下去。死過一次的她看得相當(dāng)明白,,慷慨赴死固然偉大,但唯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故事才能延續(xù)。
“若我能活著出去,,今日之恩,,必當(dāng)涌泉相報?!睙o奈嘆氣一聲,,姜年也只能許諾下這種輕飄飄的誓言了。
“姜妹子,,你也不必自責(zé),?!崩钊谋砬楸瘸跻姇r多了點(diǎn)生動:“其實自打我入了陳府,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了,。說起來愧疚,,身在犬舍的人,都不少見陳家干的那些喪天良的事情,,卻為了顧惜性命裝聾作啞.....原本我以為我自己麻木了,,但你不同?!?p> 他說:“我一見你,,就知道你應(yīng)該就是說書人說的那個叫什么....金什么鱗的,不是池中之物,!畢竟我沒有見過在陳家手下作對這么久,,還沒被挫骨揚(yáng)灰的?!?p> “抱歉,,我嘴笨?!彼坪跻庾R這話不太好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我是想說,你似乎和那些人不同,,你和他們不是一類人,。”
姜年啞然失笑,,接著又聽李三感嘆:“其實我?guī)湍?,還是因為我內(nèi)心也有些私心。倘若你成功逃出去,,就請幫我去看一眼我天水道內(nèi)瑞江鄉(xiāng)下,,蘆花村的家人們....告訴他們我一切安好,并且已經(jīng)在天水城里成家立業(yè),,不必?fù)?dān)心我,。”
姜年驚訝:“你和我說過,,瑞江就在天水主城外五百里的地方,。難道這么多年,你都沒有聯(lián)系過自己的家人嗎,?”
李三皺眉嘆氣:“還是那句話,,陳家在做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但有需要大量人手幫它打理,。所以控制府內(nèi)的人是控制消息流通的最好途徑,。我,,我們.....我們不過一些賤民,哪怕失蹤官府也不會管的,?!?p> 姜年捏緊了拳頭,隨后又緩緩松開,,她語氣堅定:“我答應(yīng)你,,一定?!?p> .......
翌日清晨,,前往王都的車馬隊伍排在了陳府外。陳鏈素愛奢華氣派,,車馬裝飾上也都極盡華麗,,光是負(fù)責(zé)陳鏈一人起居的仆人就帶了好幾十個。對她來說,,這趟王都之行雖然不能惹事,,但也不用故意裝樸素,叫別人看輕了陳家去,。
天水道到王都所在的吉王道,,哪怕用妖獸拉車趕路也要五天五夜不眠不休,山高路遠(yuǎn),,途中還可能遇到各種變故,,因此這支車隊也沒拖沓,中午便上了路,。陳鏈此次前去代表著陳家的臉面,,因此帶走了府中大量的仆人心腹充當(dāng)門面。人走獸散,,一時間,,連身處地牢的姜年也感到冷清不少。
正午送飯的時候,,李三又悄悄來了一回,,帶了一些他這種下仆能知道有限信息。
“已經(jīng)走了,,動作倒是利索?!苯晏裘?,“那么這偌大個陳府,如今是誰在管理,?”
李三的臉上略過一絲畏懼:“是家主大人,?!?p> “家主大人....?”姜年好奇,,這個人她有些耳聞,,李三卻沒有和她提起過,“這是何許人物,?”
“那種人物更是我們所不常見的,,我只知道那些人私下里都很少提及他,哪怕提及也只是稱頌他年少有為,,振興了陳氏云云....”李三猶豫一下,,“還有極少部分,提到他手段狠辣,,城府黑厚,,是陳鏈大小姐的雙胞胎哥哥。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姜年沉思片刻,,她在憂心這個陳氏家主會不會干擾她的計劃,。
結(jié)論是可能會,但不礙事,。
對姜年來說,,她都已經(jīng)謀劃這么久了,為此不惜日日帶著面具,,強(qiáng)忍著肉體精神雙重的折磨,,只為一朝逃走。
而現(xiàn)在,,犬舍的實際管理人陳鏈也走了,,府中的防備力量也因為陳鏈被帶走了大半.....如此機(jī)會,值得一搏,。
哪怕是天王老子,,也不能阻止她謀求生路!
不能猶豫,,猶豫就會有后顧之憂,,必須干凈果斷!打定了主意,,姜年對李三說:“我預(yù)計今晚逃走,,李大哥,成敗在此一舉!是時候叫陳家人嘗嘗,,養(yǎng)狗被狗咬的滋味了,!”
李三一怔,隨后他說:“其實我一直好奇,,這鐵牢欄桿皆為精鐵所打,,石室深埋地下,厚重?zé)o比,。你究竟想了什么辦法,,能夠從中出來?!?p> 姜年看著對方,,璀然一笑:“實際上,這鐵門從來都沒有關(guān)緊過,,輕輕一推就能開,,不信你試試?!?p> 李三大驚,,不禁低呼:“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姜年笑道,,“事實上犬舍里這種沒被關(guān)緊的門,多得是,?!?p> “也許一開始確實是鎖上的,但等他們的肉體被摧殘殆盡,,他們的精神被磨滅到麻木不仁,,他們的內(nèi)心被烙印上忠誠二字.....關(guān)住他們的,就是那道心里的鐵門了,?!?p> 姜年微笑著:“這個時候,哪怕鐵門敞開,,他們也不會主動走出去的,。我猜,這是陳氏用來檢測訓(xùn)練成果,,故意為之的,。”
“你說的,,也有道理,。”李三也在犬舍打雜許久,多少常能看見一批批不知道從哪里被抓來的平民被關(guān)進(jìn)去,,其中只有少許能活下來,從犬舍里走出來,,那些人的眼神,,常常叫李三害怕,因為那不是人類該有的眼神,。
他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兩人之間那層鐵門,,終究是沒有選擇去碰一碰。
“他們自以為對我的訓(xùn)練已經(jīng)卓有成效,,或者可能是他們故意的....但那又如何,,我不是任他們宰割的魚肉,也不會怕再被抓回來打一頓,!”姜年蓬頭垢面,,一身中衫灰破不堪,但李三卻從那明亮的眼睛中看到灼灼燃燒的火焰,,蘊(yùn)藏著震撼人心的力量,。
看來他的想法是對的,這個人也許真的是淺困灘池的游龍,,只待一場東風(fēng).....
便可扶搖直上,。
......
是夜,濃厚的烏云蓋住明月,,只有縷縷微光照亮寂靜的石板路,。正是好夢入睡時,修真的人忙著用刮來的民脂民膏所獲的靈石吐納,,忘乎所以,;平凡民眾也倦著,在夢里做著豐衣足食的美夢,。
是夜,,死寂幽冷的地下牢房,白日里鐵門石壁關(guān)著,,枷鎖環(huán)鏈鎖著的兇獸微微睜開她的眼睛,,黑暗中,她在輕嗅空氣中濕冷的氣息,。
黑暗中伸出一雙蒼白的手,,那雙反反復(fù)復(fù)結(jié)痂又掉痂的手輕輕伸出去,輕輕地搭在冰冷的鐵門上,,不緊不慢地一推——
果然如她無數(shù)次驗證般,,那扇門十幾日之前就不曾上鎖,鐵門推遠(yuǎn),只帶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吱呀,。
地牢里跳躍的火光染紅了地面,,在那精鐵門柱光滑的表面上反射出如血的光芒。
那扇鐵門無悲無喜的立在那,,似是嘲弄,,又好像冰冷的注視,似乎在說:“你敢踏出去嗎,?”
姜年站起身,,順便拍干凈衣服上的灰塵,她從容不迫,,仿佛不是要逃獄,,而是去奔赴一場宴會。
她當(dāng)然敢,。哪怕此去是地獄,,她也敢。畢竟上一世她位高權(quán)重,,反而因那些責(zé)任牽絆所累,,看似風(fēng)光,實則勞勞碌碌的活著,。而這一世,,她已經(jīng)沒有什么要背負(fù)的責(zé)任了。
天廣地大,,可困游龍之志,?
抱著‘被捉回來大不了打一頓’的樸素想法,姜年踏出了牢房,,而從這一刻起,,她還不曾知道,命運(yùn)將再此添上一筆戲劇的轉(zhuǎn)折,。
是夜,,惡犬出閘,小心避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