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溪頭傷才愈,,精神有些恍惚也是有的,,種溪當時想不明白緣由,,于是也沒有再多想,,畢竟現(xiàn)在對于種溪而言,,最緊要的事情就是如何應付即將回京的種師極,。
種師極回京的腳程不慢,,種師極是二月初命人送到的書信,,到了二月中,,種師極便就到了開封,。
拋開印象中的模樣不談,見到種師極的第一眼,,便給了種溪一種情理當中,,卻又意料之外的感覺。
種師極官拜朝議大夫,、提舉秦鳳常平,,是執(zhí)掌秦鳳倉司、巡狩地方的監(jiān)司大臣,。
再加上種家累世仕宦,,家底豐厚,依理而言,,種師極遠行還京,,就算不是前呼后擁,,隨扈如云,也該有家丁護衛(wèi)相隨,,丫鬟伺候左右才是,。
但實際上,種師極一行卻簡單地很,,一路上跟隨種師極千里還京的竟然只有一個老仆,。
要知道,原州相距開封千里,,這一路上并不太平,,種師極只帶了一個老仆就敢上路,確實有些托大,,但由此也可見種師極的膽識,,注定與一般的文臣不同。
“兒拜見爹爹,,爹爹連日趕路,,想必是辛苦了?!狈N溪站在種師極的跟前,,不敢先提自己之前做的業(yè),只是作了個長揖,。
種師極輕哼了一聲,,道:“你在家里做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我哪還慢的了,,能不早些回來嗎,?”
種師極的反應是在種溪意料之中的,種溪看著種師極,,拘身拜道:“那日之事雖非兒本意,兒亦知其過之謬,,但錯了便是錯了,,兒愿領罰?!?p> 種溪向種師極請罪,,這也才近距離地打量了種師極幾眼。
種師極年近五旬,,說起來年紀已經不小了,,但種師極的模樣卻不見半分的龍鐘老態(tài),看上去也不過四旬上下的模樣,。
種師極身形頎長,,姿態(tài)挺拔宛若松竹,頜下只蓄短須,鬢發(fā)微白,,面容清瘦,,如刀削斧鑿般棱角分明,一雙眼睛如寒夜里的明星般閃爍著清光,,不茍言笑的種師極既有七分的威嚴,,但也帶著三分的書卷氣,確實不同于尋常的文臣武將,。
種溪雖然腦海里對種師極的模樣已經有了概念,,但那畢竟只是個印象,第一次當面見種師極,,的確覺著與眾不同,,著實有些儒將的味道。
種師極的模樣和做派叫種溪贊嘆,,同樣的,,種溪的表現(xiàn)也遠遠出乎了種師極的意料。
種溪出身將門,,但以往卻是個十足的紈绔,,提都提不上手的潑才,雖然年少,,但平日里最是荒唐,,一向叫種師極深為心憂。
種溪紈绔,,但卻最也怕嚴厲的種師極,,以往的種溪在種師極面前從來都是畏畏縮縮的。
原本以種師極想來,,今日種溪在自己的跟前,,要么是躲藏在溺愛他的尹氏身后,不敢近前,,要么就是屁滾尿流地跪在他的跟前,,振振有詞但卻毫不走心地保證絕不再犯,絕無第三種情況,。
可偏偏今日種溪的表現(xiàn)大大地出乎了種師極的意料,,種溪舉止從容,大方得體,,叫人挑不出半分毛病,,而且種溪看向種師極的眼神清澈如水,竟連往日的躲閃也不見了,。
今日的種溪與往日是云泥之別,,一時間種師極竟忘了責備他了,,而是看著種溪,驚訝道:“你娘說你傷了腦袋后便轉了性子,,比之前好了許多,,我原是不信的,但今日一看,,倒也有些依據,。
種師極話音才落,一旁跟隨種師極一同回京的老仆眉目和藹,,臉上堆著笑,,也算是幫著種溪打了圓場:“阿郎說的是,我是看著小郎君長大的,,小郎君如今曉事了,,阿郎日后便可少操許多心思?!?p> 說話的這人是種府的老仆,,自打種溪記事起,他就跟隨種師極身邊了,,至少也有十年奔上的光景,,種溪不知也沒有問過這老仆的性命,只是從種師極的意思,,喚他一聲祖叔,,想來也是種師極身邊得用的老人,否則種師極還京也不會只帶他一人,。
聽著兩人的話,,種溪也不禁在心里長嘆了一聲,種溪前面的那個主確實不是個好貨,,不止是爹娘,,竟連自家老仆都這么說。
一旁的尹氏見狀,,看著種師極并沒有想象中的雷霆大怒,,也順著老仆的話,道,;“這話說的正是,以往哥兒確實頑劣,,確實也該責罰,。但依我看,這一次哥兒已經改了,,官人不如就饒了他這一次吧,?!?p> 說著,尹氏走上前,,一只手拉過了種溪的手,,攥在了自己的手心當中,另外一只手把種溪從種師極跟前往自己身邊攬,,要護在懷里,。
爹娘從來最疼愛幺兒,尹氏短短幾句話,,幾個動作,,一個慈母對于幼子的溺愛已經寫在臉上了。
不過尹氏雖是好意,,但她這般偏護種溪,,有母如此,再加上種師極常年在外為官,,也難怪種溪會養(yǎng)成這樣的性子,。
如果是以往,種溪必定是就此順著尹氏的意思,,就躲在了尹氏的懷里,。種師極常年在外,難得回家一趟,,總也不好和一家人翻臉,,種溪多半就能借此躲過種師極的責罰。
但現(xiàn)在的種溪不同了,,他不是那個在慈母溺愛中長成的紈绔,,他知道什么事該躲,什么事該扛,,哪怕其實犯錯的是之前的那個“種溪”,。
種溪拍了拍尹氏的手,從尹氏的懷里掙脫了出來,,然后又重新走到了種師極的跟前,,看著種師極,聲音有些稚嫩卻堅定,。
種溪道:“爹爹,,之前的事情,是我的錯,,我日后自當不再犯,,但這過錯既然已經鑄成,我便當一力承擔,,還請爹爹責罰,?!?p> 種溪的表現(xiàn)和他過去的模樣大相徑庭,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所有人的眼中都寫滿的驚訝,,尤其是尹氏。
尹氏雖然溺愛幼子,,但她也是書香人家的大家閨秀,,是知書達理的,她又何嘗不知道自己那樣做其實不妥,,她又何嘗不想愛子能夠改好,,能夠堂堂正正地像個男兒般承擔責任,只不過以往都是覺得種溪年幼,,舍不得罷了,。
父母同心,尹氏如此,,種師極又何嘗不是,,種師極看著眼前的種溪,雖然模樣看著還小,,但已經有了些男兒的樣子,,這是以往責罰他百遍都得不到的成效。
一時間,,種師極的心里非但沒有了怒意,,反倒多了些欣慰。
種師極長出了口氣,,沉默了片刻,,忽然對種溪道:“今日的事情且先記著,改日再與你計較,。今日我回京,,你娘特地悶了糟魚,擱久了,,魚該腥了,。”